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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乱结束了吗?”我问那两个老农。
“结束啦!结束啦!”老农乐呵呵地说,“原来国家这么乱都是林彪在使坏。现在正批林批孔呢!也不武斗啦!”
我静静地坐着,没有看见上帝的眼睛里涌出了感激的泪水。诺德院长和蔼地望着我,破例地开口问道:“白,你要回去了吗?”
我无意识地点点头:“上帝不会去救我的爱人的,只有靠我自己。”
诺德院长耸耸肩:“上帝也无法消除你心中的怨恨。他不会指明你走向哪个方向。白,你自己决定吧!”
我决定离开。
修士们都来送别,食物、水、火柴、盐、行李,还有一把防身的刀子,准备得异常细心。临走前,诺德院长送给我一本发黄的《圣经》:“白,送给你。‘日后你们的子孙问你们说,这些石头是什么意思。你们就对他们说,这些石头要作为以色列人永远的纪念。’”
他念的是“旧约”中约书亚渡过约旦河的典故。我明白。
两个老农要在深山中采药,他们陪我一起走。我挥别神乐院的时候,想起诺德的嘱托,带走了一粒野狼口的石头。
至于这本笔记,我想还是留在修道院吧。因为,只有在这里,它才能流传下去。
笔记到此结束。李澳中知道,事情并没有完结,但白长华能不能还有笔记流传下来,就看他能不能活下去了。
如果不看到这两本笔记,任何人都猜不到于富贵杀死他们的动机,他不是为了掩盖,因为无论于富贵杀过多少人,法律上都已经过了追溯期限,没有人能够审判他了。能够审判他的只有他自己。因为这桩罪孽实在太大,于富贵承受不起,他需要消灭这些记忆。
但是,白长华重回神农镇后,到底遭遇到了什么命运呢?
第十二章 有一种罪恶叫生存
【1】
刑警队长杨明义率人赶到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双方已经对峙了18个小时。杨明义带来了上级的最新指示,让金副政委瞠目结舌:“撤销通缉令,撤回追捕队,李澳中原来的逮捕令也撤销,无罪释放。”
“这怎么回事?”金副政委一头雾水。
“他的杀人案有了新进展。”杨明义说完,扭头朝钟楼上喊,“李澳中,下来!”
李澳中懒洋洋地探出头:“谁呀?噢,老杨,你也来啦?我昨晚没睡好,正困着呢!”
武警们气得哈欠连天:“你没睡好?你和那小妞轮流放哨,还不舒服?我们他妈的才没睡好,生怕你逃走,眼皮都不敢合。”
“下来吧,咱一块回去。”杨明义说。
“下来?”李澳中瞪大了眼睛,“老杨,你没发烧吧?嘁,我才不下去!要不你上来!”
“上来就上来!”杨明义哈哈大笑,毫不含糊,一头钻进了钟楼。
李澳中急了,对准楼梯口喊:“哎,哎,老杨,你可别犯傻,我真会开枪的!你的枪法、散打一向不如我——”话音未落,杨明义已在楼梯口露出了脑袋。白思茵吓得连忙躲到李澳中身后。
李澳中沉着脸将枪口抵上他脑门,手指扣住了扳机。杨明义不玩儿了,万一李澳中一紧张,手指一动自己就完蛋了。这样死了就太冤了。他递过检察院的撤销书。李澳中和白思茵就着他的手看,一看,全呆了:“这……怎么回事?”
“你的案子完了。”杨明义笑了,“也真他妈奇怪,县里忽然来了一大批记者,全都到神农镇找那两个证人,董大彪和刘石柱。两人都找不到,他们就调查。也就是记者们有这耐心,几乎采访了神农镇所有的人,终于给他们找到了线索:有个下夜班的工人晚上一点半从县城回神农镇,路过离镇十里的瓦窑村下车去买烟,看见董大彪在商店里打麻将。记者们立刻赶到瓦窑村的商店,经过明察暗访,证明了董大彪当晚的确在打麻将,从晚上十一点一直打到凌晨五点。”
此人作了伪证。
记者们影响庞大,刚写成稿,公安局立刻重新开始侦查。一侦查,有人发现了那张在凶案现场拍到的照片,叶扬在案情讨论会上提出一番无懈可击的推理,通过半个脚印证明了凶手另有其人。董大彪立刻成了最大嫌疑人,但是人却失踪了。过了一天,警察们找到了他,已经在河里漂了一夜。死了!经过解剖,证明是酒醉之后跌进河中溺死,身上无任何暴力痕迹。
据他的姘妇沈小娥证实,董大彪在他家过夜时时常从梦中惊醒,惊慌地大叫:“我杀了人!我杀了人!”问他杀了谁,他说是做梦杀了人。
如此翔实的材料,几乎完全证明了董大彪是杀人凶手,死无对证,杀人原因也就成了悬疑。至于为什么要嫁祸给李澳中,从沈小娥的证言中倒还能找出点蛛丝马迹:有一个下雪天的晚上,董大彪刚到我家李澳中就闯了进来,把他狠狠整了一吨。董大彪后来一直大骂李澳中。
“小子,法律已经还你清白了。”杨明义说,“现在你随便到哪儿都行,不过离开县城还必须经公安局批准,因为你还有一件事没完。”
“什么事?越狱?”李澳中问。
“不是越狱,公安局先冤枉了你,那件事估计不打算追究。他们要查的是谁向你走漏了消息。”
“什么消息?”
“我靠!”杨明义嘿嘿地说,“有人策划你在庭审时逃跑,公安局接到密报刚布好了陷阱,你就得到了消息,一不做二不休从看守所强行越狱。局里的行动只有市里县里公检法的高层才掌握,你怎么知道?这涉及到司法腐败,省里派了调查组,你以为说完就完?”
“啊?”李澳中呆了,“还有这回事?真他妈扯蛋,我怎么会知道你们布了陷阱!我是怕连累别人才自个儿越狱的,倒让你们疑神疑鬼,弄得草木皆兵。哈,真他妈有趣!”
“啊?”杨明义更呆,“真的假的?你不是给别人打掩护吧?真要这样调查组非气死不可。”
“信不信由你。”李澳中想起一件事。“你们从哪儿得到密报,知道有人策划我庭审时逃跑?”
“这个你别问,我也不知道。”杨明义说,“知道也不能跟你说呀!白小姐又听得那么认真!”
白思茵勉强笑笑,又沉思了起来。
“好了,咱们回去吧!”杨明义说。
“去哪儿?”
“当然回丹邑了,你他妈跑到了山西!”杨明义仍旧愤愤然,“累得老子在大山里跟你跑了几百公里,肠子都断了。”
“不,我先不回丹邑,我要去北京。”李澳中摇头,“我有感觉,小天等不及了。”
杨明义为难了,他根本无权让李澳中走,但知道此人为了儿子敢强行越狱,自己又怎能留住他。他只好和金副政委商量了一下,两人向县里请示,费了半天的劲,县里才同意让李澳中去北京,条件是没有李澳中,你杨明义也别回来,带个人二十四小时陪着他,决不能出差错。
杨明义无可奈何,只得答应,跟李澳中一说,李澳中欣然同意:“只要让我去,你给我戴手铐也行。”
“放屁,我有什么权力给你戴手铐!”杨明义骂了他一句,向修士们打听哪条路出山最近。杨荣开说:“你往西北翻六座山头,就到了山西长治。”
“六座山头?”杨明义不寒而栗。
“这是最近的。”杨荣开笑了,“这是我来时走过的,挺好走。”
金副政委他们在一旁幸灾乐祸,咕咕乱笑。李澳中去向修士们告辞,修士们仍旧恭敬地把他们送到了门外。
“诺德院长。”李澳中敬仰地望着这个沉默的老人,说,“有一天我厌倦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上帝的大门永远向世人敞开。”诺德微笑着,“你这句话三十年前一位姓白的兄弟也说过,一个字都不差。他在这里苦修了四年,走后再也没有回来。”
李澳中满脸羞愧,仿佛他知道自己回来不了。
走出了野狼口,金副政委得意地朝杨明义他们摆手:“再见!再见!兄弟我要回家睡觉了,你们就在山里接茬转吧!”
“你去哪儿?”杨明义奇怪地问。
“当然回丹邑啦!”
“顺原路走回去?”杨明义大笑,“再翻几百座山头?哈哈,我们走的路是出山最近的,你老小子还是乖乖陪我们走一程吧!”
金副政委傻了眼。
【2】
凌晨六点的北京西站,风寒似刀。路上依旧清冷,站里却是人流涌动,站在出站口,李澳中看见广场上密密麻麻的脑袋在墙壁间吞吞吐吐。白思茵早安排了北京分公司的人来接站,两辆奥迪在站外候着。接站的几个年轻人飞快地和李澳中打了个招呼,目光一掠而过,匆匆地避开。众人上了车,一个女孩子给杨明义等两个警察拉了后面一辆车的门,杨明义拒绝了,一言不发地和李澳中、白思茵两人挤在了一起。
“不必去医院了。”副驾驶座上一个小伙子说。
“嗯?”白思茵愣了。
“白总,那孩子……”小伙子从后视镜里看见了李澳中的脸,吞吞吐吐地说,“那孩已经死了。”
“什么!”三人全呆了。李澳中怒不可遏,扑上来捏住他的脖子:“你再说,再说一句我捏死你!”
“老李,冷静点!”杨明义拧住了他的胳膊,喀嚓上了手铐,“对不起,这是局长交持的。”
“滚你妈的!”李澳中斜肩一撞,杨明义重重地撞到了车门上。司机心慌意乱。奥迪车在川流不息的公路上打起了“S”。
“澳中!”白思茵抱住他哭了起来,“你冷静一下,这样咱们都会没命的!咱们先听个明白。”
李澳中颓然坐下,两眼空洞洞的,不知望向了哪里。
“你说清楚!”白思茵说。
小伙子惊魂甫定,胆怯地看了一眼李澳中:“那孩子……一个星期前就不行了。我们联系不上你,都很担心他妈妈,半个公司的人都去了。可他妈妈什么忙也不让我帮,所有后事都是她独自一个人去处理。她不哭,一句话也不说,脸色让医生们都担心。”
“她现在人呢?”
“在香山碧云寺。”小伙子说,“一连七天她都住在香山。”
白思茵看看李澳中,他依旧双唇紧闭,两眼空洞。
“去碧云寺吧!”她说。
车子调了个头,折向西去。西站离香山很近,过了昆明湖转眼就到,汽车停在了东宫门外。白思茵让杨明义打开手铐,杨明义不干:“他现在情绪不稳定,出了问题我承担不了责任。在山上追了他八九天,我实在怕了。”
李澳中也不说话,两眼呆呆地直视着前方,让他下车他就下车,让他走路他就走路,仿佛傻了一样。白思茵也不敢造次,她亲眼见过他爆发时可怕的力量。到了门口,管理人员一见有人戴手铐,坚决不让进去,杨明义掏出工作证,好话陪尽,又亮出身上的枪,保证万无一失,这才放行。
美丽的香山公园在他们眼里像是一片荒原,专挑幽僻的小径向西北而去。碧云寺在北门外,依山而建,六层院落沿山势逐层升起,甚为壮观。碧云寺始建于元至顺二年,初名碧云庵,明正德十一年(1516年)改庵为寺,规模不断扩大,至今已成寺院建筑中最经典的建筑之一。
众人挤在熙熙攘攘的游人中踏上山门的高台,游客们望着李澳东的手铐不断窃窃私语,性子率直好奇的美国人和法国人不时瞪着眼珠子叽里咕鲁问自己的导游,导游小姐们则耸肩摇头:“Sorry,Idon't know.”也不敢过来问。
西山一经三百寺,唯有碧云称纤侬。看到碧云寺,蜂绕碟舞,禅林鸟鸣,幽深的古刹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