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缕的关系,只说两种最重要的,是相生相克。相生是互相依赖,如不能饱暖就难于吟诗作画;科学研究可以促进科技,也就可以提高物质享受,相克呢,举实事为例,钱多,追求物质享受,脑满肠肥,也就不想去钻研文学艺术了;其反面,如迷于数理,觉得方程式和基本粒子最有意思,肉体享受的多少也就成为无所谓。讲治平,要注意这相生相克的情况,尤其相克的情况,因为处理不好,就会物质文明日长,精神文明日消,其极也会连“文明”都有倒塌的危险。
何以故?又是由“人生而有欲”的“天命之谓性”来。欲,排在最前面也最强烈的是肉体之欲,所以群体的绝大多数,求,以至争,几乎都是为这方面的。精神方面的欣赏、钻研、创造等也由欲来,可是这样的欲不那么明显,也就不那么力大,又因为需要以较高的修养为条件,就难得普遍,或者说,在群体中不能占多数,总之,在相克之争中,最容易占上风的还是物质文明。近一二百年的史实可以说明这种情况,各国人都在忙于制造,大至飞机大炮,小至可口可乐,还有几个人想到人生的意义和理想?享受成为最显赫的目标,其结果必是,内向,求安逸快乐,外向,争。或说得严重些,个人成为金钱的奴隶,世界成为角逐的场所。
很多年以前,就有不少人看到这种弊端。张之洞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虽然失之陈腐,因为他的中学指旧的纲常礼教,但作为兼注意人心和道德的一种原则,也不能算完全错。托尔斯泰比他更进一步,干脆说中国人的忍让是至上的德,可以救列强的崇拜飞机大炮之弊。这都是认为,精神文明高于物质文明,想救世界,就要舍物质文明而取精神文明口显然,这是矫枉过正的想法,但其用心是可以谅解的。用心是求什么?求有这样一个社会,其中的人都成为贤哲,因而就可以和睦相处而无争,有如陶渊明设想的桃花源,《镜花缘》描画的君子国。然而可惜,不图物质享受因而无争的社会终归只是幻想,我们所能求的应该是:尽量由精神文明笼罩着,其下也不少适当的物质文明。把精神文明摆在上方,是因为它难,本身无弊,还可以救,至少是缓和物质文明之弊。
这即使不是幻想.总是理想,实现必不容易。试想,即以我们睁眼能见的现象而论,甘心做诈骗、偷盗等坏事的害群之马不算,只说一般全力为金钱、享受奔走的人,求在一段不太长的时间内,都或大多数变为更重视科学、艺术等,从而就不再用心用力去奔走,说是难于上青天,总不过分吧?不过讲治平就不当知难而退。可以不求速成,但不能不求.求是愿望,实现或接近,或再退一步,只是趋向,要有措施。具体措施说不尽,只说原则。计有三个方面。
其一是鼓励向上。上指精神文明的种种,难以枚举,可以举例对比以明之。如面对某种金钱性质的利,一个人力争,一个人退让,我们推退让的一方为上,因为有德。又如打麻将与钻研数学之间,我们推钻研数学的为上。再如一时有闲,一个人自斟自饮,另一个人读杜诗,我们推读杜诗的为上。其他可以类推。怎么鼓励呢?很简单,不过是与以各种形式的较好的待遇,其中最重要的是荣誉。传统和时风可以证明,荣誉是引导人、督促人向哪里走的指针,昔日,不少人为节孝牌坊死了,今日,不少人为发财享乐而不惜跳入法网,都足以显示荣誉的力量是如何大。当然,强调荣誉并不等干轻视物质方面,因为金钱几乎可以换取一切,使荣誉与财富彻底分家是办不到的。这具体说就是,社会的经济措施应该做到,不使背向精神文明的人反而容易得利。
其二是维持公道。这个原则,也可以说是由上一个原则推演而来。公道的第一步是认识的公道,就是评价,要给精神文明方面的一切活动以较高的分数。打分之后还要有第二步,即各种具体措施。还是只能概括说,比如既然鼓励人钻研科学、艺术,就要供应方便的条件,对于在精神文明方面有贡献、有成就或只是有兴趣接近的人,要保证其获得至少不低于不接近精神文明的人。举个突出的例,如果出租汽车司机的待遇比大学教授高几倍,那就怎么样喊重视精神文明,也必成为空话。
其三是制止下坠。下坠指一切反精神文明的活动,大至刑事犯罪,小至求神问卜之类都是。这方面的工作相当难做,一是常常未必容易抓住;二是该管不该管之间,难得有个明确的界限。比如扫黄,很应该,可是有些出版物,颜色只是微黄,或者只是低级趣味,管好还是不管好?这就使我们想到前面一再提到的原则,最重要最有效的办法仍是提高人民的教养。文治,最好是能够做到,人人乐于向上,不争气的只是少数或极少数。
三四 武功
世间生物不只一种,图生存,都离不开自卫和侵他的“力”。演变发展为人类社会,靠力以求能够生存,还是与其他生物一样。只是力的级别高了,花样多了“国”成为一个整体,力有专业的组织,也就有了专名,曰“武力”。花样,大别有两种:一种对外,曰军队;另一种对内,曰警队。专业化以后,职能与其他生物有了大分别。其他生物用力,一般是对付异类,如虎豹吃鹿,蚊纳叮人,等等。人类就不同,杀象取象牙,杀羊吃烤羊肉串,等等,已经用不着在战场一较高下,也就像是可以不必用力;用力都是对付同类,举历史事件为例,如明朝的镇压李自成起义是对内,抗清是对外,内外都是同类。
准备武力对外,是因为不同的国度,尤其邻近的,会有利害冲突,或只是感情不融洽,或其中一方想扩张;不管由于什么,都会形成心理的不信任。专就不信任说,既然认为不保险,当然就要宁可备而不用,不可用而不备。准备武力对内,是因为花花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就说是少数吧,无德因而也就不能守法,成为害群之马,而这样的害群之马,通常是既有力而又滥用其力,所以为了维护群体的利益,就不能不有更大的力。这样分内外是就合理的情况说若至于实际,在旧时代,奢主家天下,是也常常动用武力对内的,如历代镇压反政府的活动就是这样。
互相不信任会引来严重的后果。初步是扩军(包括改进并增加武器)备战。这会耗费大量的财富,而财富,显然只能由人民身上来。这就必致出现一种难以解决的矛盾:准备武力是为了保障人民的生活,却又不能不影响人民的生活。说难以解决,是因为,至少在不很短的时间之内,在大同理想没有实现之前,国与国界限分明,想变不信任为信任是不可能的,那就听说对方造了枪,我们就只得赶造炮,此之谓军备竞赛。竞赛,主观也许都可以说是为了威慑,即以求对方不敢轻率动手。但人心之不齐,有如其面,上天生传说的太王(邻国欲得其土地,他就带领人民转移),也生希特勒,于是有时不免就要诉诸战争。这就带来更大的矛盾:本来养兵是为了人民的生存和安定,却可能引来死亡和破坏。矛盾如何解决?理论上非绝对不可能,如国都变为传说的太王,因而都不争,是一条路;另一条路更彻底,是全世界大同,不再有国别,也就不再有国与国之争。显然,至少是在目前,这两条路都是幻想,因而也就不能避免,都要扩军,都要备战。
看来问题的难于解决,首先是因为有国与国之别,其次是有权动用武力者,有的不甘心于自卫而想扩张。两个原因都根硬,也就都很难消灭。看各国的历史,都是人由少而多,社会组织由分而合,合几乎都是来于强凌弱,众暴寡,即力大者扩张。如中国,传说的尧舜前后,部落也许不下几百吧,到春秋时期,大大小小的国还有几十个,到战国时期就成为七雄并立了。在专制君主统治时期,扩张主义是不可避免的,积极方面是想扩大统治地区,消极方面是卧榻之旁,不容他人奸睡。扩张成功,其后还是靠武力,使心不服者不敢造反。现代情况有变,是绝大多数国家,也就成为舆论,都反对扩张;而心不服者(主要来于民族问题)却不少要求独立。去国界以实现大同的理想,至少是暂时,破灭了。剩下的唯一希望是有动用武力之权者都安于自卫而不想扩张。这如何才可以做到?精神的条件是掌政者明智,制度的条件是发号施令不是来于个人,而是来于代表人民的集体,集体,信理智的慎重考虑,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用武力的。
信任理智,举措能够明智,也是理想。如果此理想成为现实,各国武力的军队部分就可以削减,直到殆等于没有。但这终归是理想,正如《镜花缘》中君子国之为理想,成为现实是万难的。那就不能不实事求是,求尽量多的国家,由制度和教养保障,关于武力,安于自卫而不求扩张。为了防备万一,这样的国家可以联合,不管如何称名,目的主要是反联合体以外的扩张主义。如果这样的联合体团结紧密,内部没有利害冲突,扩军备战的情况就会有所缓和。
另一个理想,是最强大的武力属于联合国,它就可以履行世界警察的职能,使个别的想扩张的国家不敢动,各国也就可以不扩军备战。这也许是一条可行的路,可惜太长,非短时期所能到,因为在现时,联合国的一点点力量是来自参加的各国(如经费就是)和一些国际舆论,与各国拥有的真刀真枪相比,力量是微乎其微的。
所以我们就常常听说,虽然绝大多数人,甚至更多的人,不愿意打仗,可是终归不能消除战争的危险。所以准备武力总是不可避免的。达则兼善天下,太远大,太困难;只好退一步,只求独善其身。这是为了社会安定繁荣和人民的幸福,关于武力,规模应以适用于,对外,自卫,对内,制止刑事犯罪,为度。超过这个限度,如对外,为了自己的什么利益,军队开入邻国的境内,对内,为了对付异己而使用武力,都是不合理的。动武通常是理已不起作用的时候,而反要要求合理,像是有些缠夹,可是讲武功,却应该勉为其难,尽全力争取做到这一点。
三五 变易
《论语》记孔老夫子在川上的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心情,浅是由恋旧来,深是由怕老死来。但恋也罢,怕也罢,客观情况还是逝者如斯。这里是谈社会问题,只好躲开似水流年,着重谈生活以及生活条件的变化。
我们命定生在以时间为框架,一切都在动的世界里。动有大的,如推想的宇宙正在膨胀,银河系在转动。等等;有小的,如脉搏跳动,呼吸,等等。动就必致有变化。我们这里着重谈人为的变化,、因为如地球绕日运行,从而地上有季节变化,你欢迎也罢,不欢迎也罢,它还是要变。人为的变化,或者说文化的发展变化,与人的苦乐密切相关,因而其情况,以及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值得特别注意。
先说变的情况。这很复杂,只说荤荤大者的一些方面。变有断续,一般是续多断少。以衣着为例,忽而西服像是高雅了,有些人勇于趋新潮,做了西服,换上,这是断;可是回到家,也许脱下西服,仍旧贯,这是续,还有,由群体看,也许有更多的人到家门之外也是仍旧贯,这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