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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之余,叶聪才将那股怒火压制住,复又扯开唇角,口吻中带着强烈的压迫,轻拍朱祐枫的脸数下,“注意你说话的口气,小子,你可别忘了,如今的你只是一个活不过一两个月的死囚。”
“死有何惧,你以为我会怕么?”朱祐枫毫不畏惧的顶回去,目光清澈澄亮。
叶聪哈哈大笑起来,“很好,死不足惧,那么我很好奇,不知生不如死你怕不怕呢?”叶聪眯起双眼,狭长的眼缝间射杀出一抹凌厉的光。
“叶聪,奉劝你一句,今生勿要造孽太深,只怕将来不得好死。”
余音在空气中扩散,话音还未消散,叶聪的手已扇过了朱祐枫的面颊,而后那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不要试着挑战我的忍耐极限,那我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命来等到我的不得好死。”
“哈哈哈,”叶聪得意的笑起来,重新坐回到座位上,而后将视线投向门边一直低着头哈着腰那个身着官袍的男子,淡然而问:“刑部陈大人?”
那陈大人一听叶聪点他的名,立刻上前参拜:“刑部陈有才见过驸马爷。”
叶聪左手轻抬,“免礼。”继而又看了看一脸恭敬的陈有才,脸上现出满足之色。不过他还是觉得看朱祐枫更有些意思,于是又将目光移回,专注的以眼神来奚落他,而嘴上却问着陈有才:“尤尚书派你来审案么?”
虽然知道叶聪并没看他,可陈有才心里清楚这个人仍是尚书大人身边的红人,仍老实低下头答道:“回大人,尚书是希望下官问出靖王。。不是,是犯人朱祐枫与敌国私通一事。”
“喔?”叶聪微微眯起眼,笑得分外邪佞,“那你可问出些什么来了么?”
陈有才愣了愣,后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回大人,这犯人口风甚紧,怕是一时半会儿很难问出什么来。”
“是吗?”叶聪瞥了陈有才一眼,“那今日本驸马就看看陈大人是如何审案的。”
“是,大人。”陈有才冲狱卒一摆手,两个狱卒便上前去拖起朱祐枫,朱祐枫却一手挥开他们,身子从容而又艰难的一步步移向那刑架,许是脚下的铁链太过沉重,让他不得不缓慢的前移,叶聪也看到他的脚腕处已被勒出了深深的血痕。
狱卒随后将他的双手锁吊在顶部垂下的一条铁链之上,而双脚脚尖勉强只可以踮地。
陈有才看了一眼叶聪,“大人,是不是开始行刑”?叶聪微闭着眼点点头。
顿时审问室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一声声鞭响回荡在耳畔,长鞭的起落之处,血肉横飞,皮开肉绽,让人不敢直视。
朱祐枫紧紧咬着嘴唇,额头瞬间布满一层薄汗,而后又以极快的速度顺着脸部流淌下来,滑至尖俏的下巴,最终滴落在地,身上仿佛每个毛孔都在一同叫嚣,疼痛无比。
森寒的空间里散发着刺骨的恐怖,墙上的刑具整齐的摆列着,明明是毫无生气的东西,却偏偏如嗜血的野兽般让人惊恐。
叶聪猛的站起身,从行刑狱卒手中夺过鞭子,怒道:“都没吃饭么?用刑都不会?”
一脚踢翻狱卒,抡起鞭子狠狠的朝朱祐枫身上打去。
“这顿鞭子,是你欠秋家十几口人的。”叶聪阴冷的声音传来,朱祐枫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抬起眼,看着眼前的人,认命地道:“是,我欠的,倘若这样可以抵过我的罪,你,打死我吧。”
“好,很好。”叶聪满意的点点头,唇角轻轻一扬,露出一个阴沉的浅笑,随后再度抬手,“这是你欠我的,你们逼着我眼睁睁看着亲人死的死,散的散,你们整个皇宫都欠我的。”
伴着他的狂吼,手中的鞭子又再度挥起,沉重且无情的打落在朱祐枫那早已布满伤痕的身上,复又落下一道新伤。
“啊。。。。”一阵剧痛袭来,朱祐枫闷哼一声,旋即迅速咬住嘴唇,不让那破碎的呻吟溢出唇角,那般强忍的姿态,让所有的人都心有不忍。
“我还以为你真是铁打的呢。”叶聪一边冷酷的笑道。
在各种刑具中,鞭刑也许让人感觉并不算太可怕,可这根鞭子是长年浸在辣椒水里的,又撒上了一层厚厚的盐,打在人身上,瞬间划破肌肤,勾出一道道血痕,加之辣椒水遇上伤口,而伤口又被盐所侵,那种疼痛无法言表,也只有受刑者自己能够体会。
那一鞭又一鞭抽打在朱祐枫身上,他全身上下已然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身上的感觉已经麻木,只知一种彻骨的剧痛,每个伤口里都仿佛钻进了千百万只毒虫,它们在啃噬着他的血肉。
他知道叶聪有多恨他,他也恨他自己,当日形势急迫,若他找不出恐吓万贵妃的理由,那皇兄与婉心就一定会被连累,他不能让小人的奸计得逞,万不得已,只能用这个借口,才会让秋家受此大祸,若是他日冰月知道全家皆死于他之口,心里又该有多么恨他?如果一顿鞭子,就能换回秋家那无辜的十几条人命,他情愿就这样被鞭打而死,以死谢罪。
终于,叶聪也打累了,将鞭子往地上一扔,用力抬起朱祐枫的下巴,恶狠狠的说道:“这是你欠他们的,欠他们的。”
而那个傲骨峥峥的男子却狠狠的别过脸去甩开他捏着他下巴的手,良久才喘着气虚弱的说道:“我欠秋家的,欠冰月的,却不欠你的,可我是干净的,你看看你的手,你手上沾满的才是他们的血”
叶聪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人,一瞬间,那个人的气势确实压倒了他,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那样的害怕。
“不,不是我,秋伯伯是自杀的,不是我。”叶聪苍白着脸吼着,身体微微的颤抖,一步步向后退去,转身冲出牢门,竟撞翻了那结实的椅子。
“哈哈哈,”朱祐枫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笑着看着狂奔而去的叶聪,身上的刑具随着他的情绪哗哗作响,直到叶聪的背影消失不见,才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子一歪便晕死了过去。
陈有才诧异的看着叶聪背影,又看看刑架上昏过去的朱祐枫,终招招手让狱卒解开铁链,将浑身是血的朱祐枫扶到草堆上放下。
☆、232 探监
“四哥,四哥,”耳旁传来一声声惊呼,不知过了多久,朱祐枫才艰难的睁开眼,无法言尽的痛楚撕裂着他的神志,待眼前的人影清晰起来才舔着干涸的唇哑声道:“杭弟,轮到你了么?”
“四哥你怎成了这副模样,谁敢给你用刑,陈大人呢,给本王滚进来。”朱祐杭狂怒的叫道。
“康。。。康王爷,小的在。”
“好你个陈有才,竟敢给靖王爷用刑,谁给你这个权力了。”
陈有才一边搽汗,心里一边嘟嚷,还不是你们那个驸马爷干的,现在你又来做好人。但终还是一脸惶恐,一边说“是小人的错,是小人的错,康王爷息怒。”
“四哥,老弟出门办差刚回来,又病了几天,来迟了,让四哥受苦。”朱祐杭说着竟流下泪来,
扒开朱祐枫沾血的外衣,却见一道道血痕纵横交措,皮肉与内里衣物相连在一起,轻轻一撕便连皮带肉的扯了下来,让伤口更是触目惊心,叫人不敢多看一眼。
朱祐杭怔忪的死盯着那些鞭子所造成的伤痕,那血淋淋的画面仿佛将他的眼都染红了,不经意间,他的双手已紧紧握成拳头,似乎在刻意的隐忍着什么。
良久,平复下来的朱祐杭转身咬牙对陈有才说道:“他的伤势很重,伤口有感染的迹象,若不及时处理,怕是活不过今晚,你快去拿最好的金创药来,如果他死在牢里,你们全都要给他陪葬。”
“是是,王爷。”陈有才擦着汗一路小跑面去,片刻又匆匆而来,亲自替朱祐枫上药。
朱祐杭坐在椅子上看着陈有才不断的忙活,将朱祐枫的全身衣物全部褪去,见里边本该光洁如玉的肌肤,此刻却是血肉模糊,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本王第一个不放过他。”
朱祐枫浮起一个苍凉的微笑,却答非所问:“谢康王爷来看望我一个罪人。”
朱祐杭一愣,“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四哥嘛,唉,我刚从浙江回来,你也知道四嫂家里的事,我真恨自己无能,救不了他们。”
“四哥,你信得过小弟么?”
朱祐枫不解的看向康王。
“呵,我的意思是四嫂现在下落不明,老家也不在,我想四哥一定是知情的吧,你想她孤身一人在外东躲西藏定是不妥,若是遇上强人什么的,可怎么办,你告诉小弟吧,小弟会好好照顾她,待四哥出狱的一天,定会完整奉还。”
朱祐枫低下头,不慌不忙说道:“事发突然,我也不知她在何处,正在担心呢,杭弟,父皇身体还好么?”
朱祐枫忙岔开话题,他不知康王在这件事中扮演哪个角色,也不知他怎的忽然对冰月如此关心,他曾听冰月说起过上回被劫一事,似乎康王也在其中,朱祐枫权衡再三,纵然叶聪如此对他,但冰月交给康王肯定不如托付叶聪来得放心。
“唉,你也知道,自娘娘走后,父皇的心也跟着去了一大半,现在又出了你这档子事,能好么?四哥不是我说你,你要想那太子之位,也终不该做这等事,三哥跟你感情自小就好,你可以明争的嘛。”朱祐杭摇摇头。
朱祐枫昂起头,目光炯炯,定定的看着朱祐杭。
朱祐杭咳了声,尴尬的笑着说:“四哥你放心,我交待他们不再给你用刑便是,那个陈有才,你好好替他疗伤,本王出去,出去透透气。”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康王爷留步。”
“四哥还有事?”
“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请不要再对我原来的属下用刑了,他们也是快奔黄泉的人,让他们也走得轻松点吧。”朱祐枫明亮的眼睛里渐渐模糊起来。
“好,我答应你。”朱祐杭说完没敢再看他一眼,直直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牢房,重见阳光,才呼出了一口气,脸色复又阴沉起来,踢了一脚身边的人道:“都他娘的一群废物,这么些天了,连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都找不到,还不赶紧给我找去,找不到你们也都别回来了。”
“是,王爷。”侍卫们垂手退下,朱祐杭带着一肚子火离去,想到朱祐枫那苍白如纸的面庞和身上那一道道血痕,心便又狠狠的痛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似乎每一件事他都做不好,现在才感到自己的无能,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气得一脚把路上的石子踢得远远飞去。
☆、233 霸气
“太子呢?”婉心问道。
“回太子妃,太子爷。。又去养心殿门前跪下了。”小桂子答道。
“他日日都这样怎么能行,今天我要过去看看。”婉心摇摇头。
远远望去,养心殿外一个灰白的身影跪着,自那天靖王出事后,皇上已不上朝,朱祐樘每日都跪在养心殿前请求父皇召见,可是朱见深却由着他跪着,视而不见。
“祐樘?”婉心轻唤着。
朱祐樘抬起头看着娇妻,无奈的道:“我真没用,父皇根本不理我,他宁肯听信小人谗言,也不愿信我,哈哈哈。”他忽然笑起来,只是这笑,含着无尽凄凉与嘲弄。
婉心怔怔的望着他那放肆的笑容,一股悲凉蔓延在空气中,她不敢去看他的眸,有谁知道,她的心,也在不可抑制的疼痛着,被那沉重的哀伤包围,那个男子,也曾走入过她童年的梦中,给她留下了最纯净的美好记忆。
闭上眼,仿佛有眼泪滴落,她沉默着,等着他笑完,等着他把心里的失望都发泄出来。
“我救不了四弟,连去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