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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她无法接纳自己。
“宇文轩!”一个熟悉的,却是怒喝的声音。
凉亭外,站着朱武,怒目圆瞪,走近凉亭,吴王尚未反应过来,一记狠重的耳光已落在脸颊,火辣辣地刺痛着。
☆、277 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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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武厉斥:“你今日做得太过分了,居然把弱水往死路上逼。”朱武从来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可今日因为弱水打他一记耳光。
“曾经以为,你会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只是没有想到,你怎能做这种事。你怎么能……”朱武想斥骂几句,现在素妍生死难卜,再多的话已经是无益。
“你祖父已为你和宁西郡主赐婚,你府中有那么多的女人,你却还想得到弱水,你这是贪心不足。被人拒绝,就要将人往死路上逼,哪是大丈夫所为?你今日令为师太失望了!你不该去逼一个柔弱女子,更不该去逼你自己的师妹。
弱水远去西北大半年,你没处理好自己的事,为师真的怀疑你的能力。她给过你机会,是你没有好好把握,你也怨不得她,只能怪你自己。今日闹出这种事来,只怕很快就要传到你祖父那里。这么多年,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为师岂能不做。就连弱水都能看透你的心思,我又怎么不知道。”
吴王沉吟道:“本殿的……心思?”
朱武回过身来,微眯着眼睛,“你明知道弱水不想嫁给皇子、皇嫡长孙,你如果对他真有心思,早就放下自己的身份。可你没有,一没有赶那些姬妾离开;二更没有放下你现在所拥的一切。不放开这些,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便是你什么都想要。你想要皇位,亦想要美人。太贪心了!”
到底是他的先生,就算他不说,对方也能看得通透。
吴王心下一颤,从来没有这样点破明言过。
“那日。弱水与我说,西歧拓跋昭的瘸军师是个人才,如今还关在天牢里。你若有心,将他搭救出来,为你所用,要打动他,便是治好他的瘸腿。”
素妍竟知道他的心思,从来都知道。
朱武道:“弱水说,要我教你做个好皇帝,在她心里。对你敬重有加。本不想管你这些烦心事。可看在弱水的面上,为师再指点你一二,今日你逼迫弱水的事。很快就会传到宫里,在皇上没有龙颜大怒前,入宫请罪!记住了,你要表现出自己是情深的缘故,但为了大局。你愿意成全弱水,从此视她为师妹,再不得为难。”
素妍要帮他,而他却伤害着她。
他从来没有干过如此疯狂的事,为了她,千里追寻;为了她。居然说出那等霸道不讲理的话。
吴王心里越发凌乱,眼珠转动着,那是倍加不安。
“怎么?你不乐意放手?”
吴王看着朱武责备和探究的目光:“先生。我不明白,弱水到底怎么想的?”
“刚才过来的时候,听说她已无大碍,太医说幸而是冬日,衣衫厚重。伤口并不深,假以时日便可康复。”朱武到底是不忍心看他自责。“有什么不明白的,待日后弱水康复,你自问她。”
吴王抱拳:“谢先生指点迷津。”
朱武调头往清音轩移去,他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吴王的,那日弱水与他闲聊,说吴王有登帝之心,他还不信,今儿如此一说,还真有此意。活了大半辈子,他竟不如一个小丫头会看人。
吴王经过如意堂时,江家兄弟们站在院门口张望,江家传子辈的子孙、奶奶们都已到齐了,一个个神色紧张。
展颜见吴王过来,神色里掠过几分敌意。
柳飞飞干脆拦住去路:“吴王殿下,你到底与我师姐说了什么,她那样一个洒脱、豁达的人,竟能被你逼得自尽?”
吴王从柳飞飞的身边越过,生生踩踏在径畔的月季上,任月季的花刺刮划着衣袂,不管不顾,直往前行。
“你离我师姐远点,枉费师姐还在朱先生面前为你说话,为你打算,你便是这样对待师姐的,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江书鹏从二门处归回,见到迎面走来的吴王,抱拳行礼,“吴王殿下要离开么?”
吴王冷应一声。
江书鹏这人给吴王的感觉很不一样,他不会刻意巴结一个人,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怨恨一个人。就似现在,吴王伤了他心爱的妹妹,亦能淡定自如。
“吴王殿下,小妹已无大碍,太医说庆幸伤口不深,养上一月就能康复。只是家母被吓得半死,人虽醒来了,还守着小妹哭呢。小妹的事,你勿须往心里去。琰世子离开的时候也说了,叫我们不要怨恨你、为难你。这件事,我们大家都会当成没有发生过。家父已经下令,不允此事传扬出去。吴王殿下走好!”
江书鹏彬彬有礼,这样的不卑不亢,波澜不惊,反让吴王觉得诧异。
难怪有人说,江书鹏是江舜诚所有儿子里最优秀的一个,不仅字好、才学好,就连待人处事也极是温润。
吴王总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亦或是江书鹏掩藏得太好,“你真的不怪本殿?”
他笑得温文尔雅,“说不怪是不可能的,你亦瞧见了我们众兄弟就这一个妹妹,全家上下都视若珍宝,谁不心疼呢。现在无事了,我恨你又有何益?小妹留下话,不许怪你。我想小妹这么做,自有她的缘由。做妹妹尚能宽宏待人,身为兄长,又怎能小肚鸡肠。今日若有得罪了吴王殿下之处,还请恕罪!”
明明是他咄咄逼人,分明是他险些逼杀了人,竟与他赔礼。
吴王只觉江书鹏的所言所行,都带着几许讥讽,偏偏又是如此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竟让他怨怪不得。吴王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提着袍子出了二门,再行几十步,出了大门,跃上追月,携着侍卫消失在黄昏的风里。
*
皇帝正用夜点,贤妃特意下厨为皇帝熬制美味八宝粥,另有两叠她亲手制作的糕点。皇帝吃了几口,甚觉无味。
贤妃笑容微微地道:“皇上,晚膳就未用多少,再吃两口,臣妾可是熬了近两个时辰呢。”
整个后宫都知贤妃,人如其封号“贤”,是众多妃嫔里最为贤惠的一个,性子又最温婉,入宫二十余年,宠冠后宫。
皇帝本已放下,又被贤妃捧着银嵌翡翠玉碗递了过来。他只手接过,继续用调羹盛着粥吃,一下又一下,每吃一下,贤妃都似得了最丰厚的奖励,眼里蓄着喜色。
“启禀皇上,吴王求见!”
“宣!”
吴王进入养心殿,跪于中央,双手捧过荆条,垂着脑袋:“请皇祖父责罚!”
皇帝怔了一下,半碗递给贤妃,贤妃接过。
“怎么回事?”皇帝不明白,明儿就是除夕了还能出甚事。
吴王抬头,迎视着皇帝,输人不输阵,气势依然,“孙儿对师妹弱水一往情深,听说她要嫁给宇文琰,孙儿一时没有按捺住就闯了右相府,说了一些激动的话,没想……她竟然……”
皇帝知道吴王的心思,不就是念着素妍才不肯回吴王府。“把话说完。”
吴王略显迟疑,但还是爽朗地道:“孙儿不知她原是刚烈性子,居然举剑自刎!”
贤妃低呼一声。
能把一个人说得举剑自刎,尤其是江素妍那样的女子。皇帝一惊,抓起龙案上的杯盏,抬手砸在地上:“混账!你到底说了什么,竟把一个大活人给逼死?她是寻常女子么,她是平复西北战事的功臣,你把人给逼死了……”
满朝文武定会哗然,天下百姓又如何看待皇家。
素妍立有军功,无论多有才华,在百姓眼里也只是一个女子,是一个弱者。
吴王俯身于地:“回皇祖父话,太医已经诊断过,伤口不深,并无大碍!”
“此事传扬出去,你让皇家颜面何存?”
幸好没有闹出人命,要真是死了,江舜诚父子指定心生怨恨。
“孙儿待她一片痴情,请皇祖父明鉴!事已至此,还请皇祖父责罚。孙儿认识她在前,却被宇文琰横刀夺爱,孙儿不甘心,今见她与宇文琰真心相爱,孙儿已死心了。
孙儿不明白,孙儿武功学识样样皆在宇文琰之上,她怎瞧上宇文琰,激动之时,言语偏激,多有羞辱之意,没想她竟这么刚烈。
孙儿年幼失父,从未遇到过这等事,亦无人告诉孙儿应当如何处置此事。请皇祖父教导孙儿!任打任罚,孙儿绝无怨言。
此次孙儿幡然醒悟,情感之事不容强迫,更不能一厢情愿,孙儿愿成全弱水。孙儿愿听从祖父之命,迎娶杨氏女为正妃,从今往后,孙儿定听从祖父教导。请祖父教我!”
皇帝对贤妃道:“退下!”
贤妃欠身:“臣妾告退。”
大殿上,除了大总管便是皇帝祖孙俩。
皇帝正襟端坐,一动不动地审视着吴王。“这回你真想明白了?”
任有怒火三千,此刻见他态度真诚,皇帝也怨怪不出。
谁不曾年轻过,他在年轻时不也犯了大错,害了兄弟手足的性命,即便那是一个最无辜的兄弟,依旧落得妻小惨死的下场。
而吴王,到底是先皇后留在世间的血脉,是乾明太子唯一的儿子。
他无法责怪。若吴王真行事有差,那亦他的责任,是他没有教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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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幡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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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孩子自小没了亲生父亲,能长到今日已属不易。
吴王道:“孙儿想明白了。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患无妻,又何苦纠缠于一个心在我身上的女子。她既与宇文琰真心相爱,孙儿愿成全他们。”
身为帝王,就应这等拿得起,放得下。
在素妍血染衣袂的那刻,他意外,他吃惊,他没想过要她死。
就如朱武所言,他欲得帝位,又想怀拥美人,然而,鱼与熊掌焉能皆得。
他无法强娶一个心在不自己身上的女子,那么就求得帝位。
皇帝舒了口气,“起来吧!”
“孙儿惹出这等祸事,请祖父责罚,否则孙儿心里难安。”
皇帝想到最心爱的嫡子乾明太子,太子死时,吴王不过尚在襁褓,每每看到别的孙儿孙女有父亲疼爱,皇帝的心就一阵揪痛。他没有保护好皇后,更没有护好太子,如今只能护着嫡长孙。
“起来吧,年少轻狂,难免说些过激之言。”轻叹一声,“这亦不能全怪你,弱水性子也太刚烈了一些,怎能因你的几句话就寻了短见。”
吴王起身,皇帝赐了座。吴王微垂着头,静静地听皇帝说话。
不该发生已经发生了。皇帝见他态度谦诚,是真心愧改,着实不愿再责备他,大唤:“来人!”
大总管道:“奴才在!”
“把朕龙榻案头那只九龙金盒取来。”
大总管折入寝宫,不多会儿抱了只金光灿灿的锦盒,盒是錾有九条形态可的真龙,栩栩如生,威风凛凛,上面挂了一把錾龙金锁。皇帝打开金盒,从里面拿出一面免死金牌。迟疑一番,又拿了第二块免死金牌,“你亲自去一趟内务府,挑些贵重药材、绫罗绸缎送往右相府。告诉江舜诚,朕恩准安西郡主请辞封地之请,特赐免死金牌两枚,一枚只能用一次,一次最多能救五人。下去着办!”
大总管应声离去,一会儿安顿妥当,回殿复命:“回皇上。已经让太监出宫传皇上口谕去了。”
皇帝审视着吴王,“你亦不小了,该好好收收心。认真做事。”
他本是乾明太子唯一的骨备,若是乾明太子未英年早逝,皇帝百年之后,登上帝位的就是太子,而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