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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孤本字帖算不得最好的。”
“素妍知道,可我只喜欢这个。先生不会舍不得吧?”
还被她将了一军。
若是他不同意,就会说他出尔反尔,堂堂大男人,岂能失信于一个孩子。若是由她拿走,他心痛啊,痛得滴血。
素妍很想拿走,可这也是先生的心爱之物,从他万分不舍而痛苦的眼里就知道了。“先生能将《兰亭序》借我些时日么?也不用太久,也就两三年?若再不成,先生帮我临摹一本《兰亭序》。”
这可是千金难求的珍宝啊,黄金有价,此物无价。
不是索要,而是借来一用。
既然要学书法,便找最好的字帖来学。
朱武笑着打开案下的小抽,从里面取出一本蓝封纸装书,封上写着“兰亭序”三字,又有一行小字“朱武临摹王羲之”。
曾有人说过,书法家最喜欢好字;一个丹青高手会视难得一见的好画为性命。朱武也不例外,视王羲之的《兰亭序》形同性命脉。
素妍紧紧地抱住盒子,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朱武道:“这是前不久答应帮一个朋友临摹的,你既喜欢,就先拿去。等近日得了空,我再另替朋友临摹一本。对了,刚才那幅画,你亦可以一并拿走,是为师送你的见面礼。”
她就是随口一说,哪里晓得,他真临摹了一本。不过,很快她又欢喜起来,反正她是要练字,是王羲之的真迹《兰亭序》还是朱武的临摹的《兰亭序》又有什么差别。朱武也是当朝的书法大儒,天下第一名士、才子。
她乖乖儿地将《兰亭序》放好,捧着锦盒走到朱武跟前。《兰亭序》虽珍贵,但到底是旁人的东西,朱武不肯借,她只不能坚持,有朱武临摹的《兰亭序》亦是一样的好。
她接过朱武手里的字帖,满心欢喜地道:“先生,我该回家了,明日再来拜访先生。”
朱武唤来下人,令下人将素妍送出府去。
素妍出府时,白芳与青嬷嬷便迎了过来,见素妍抱着画轴,手里拿了本书,青嬷嬷急急问道:“小姐,怎样了?”
素妍对门子道:“有劳小哥!”
“江小姐走好。”
素妍点了点头,瞧这下人对素妍的态度,分明就是非同寻常。
青嬷嬷急切地问道:“小姐,朱先生收你为学生了?”
“呆了一天,早些回家。”
虽没有直接回答青嬷嬷,可如她家小姐这般,在朱宅呆了一天的人,还是屈指可数。
青嬷嬷直乐得想跳,从素妍手里接过书与画轴,“小姐真是厉害,那么多人都没能过关,小姐就成了。要是相爷知道,指不定还有多高兴呢。我出府的时候,相爷还特意令下人准备一桌丰盛的晚宴,要为小姐庆贺呢。”
乘车回到右相府。刚下车,就见白菲、白萝等人已经候着了。
一行人簇拥着素妍到了如意堂,堂内已云集了江书鸿夫妇、三奶奶孟氏母子等人,见素妍进来,大奶奶沈氏迫不及待地问:“朱先生真收你做学生了?”
☆、044不安
得意时不狂妄,这是前世她总结的经验。素妍依旧不骄不傲地道:“爹爹、娘亲,女儿已拜朱先生为老师,还请爹娘不要责怪女儿事先没与你们商议。”
江舜诚面露大喜:“没想到啊,真没想到,朱大鸿儒居然收我女儿为学生。这皇城书院、李家书院有多少才子、名士,我女儿真是了不起。”
青嬷嬷听江舜诚如此说,得意道:“相爷,这儿还有朱先生给小姐的见面礼呢。”
“给我瞧瞧。”江舜诚接过青嬷嬷手里的画轴,又看到一边有本字帖,越发欢喜,“朱大儒的亲笔丹青,可不易得,是花钱也得不到的好东西。这本《兰亭序》虽不是王羲之的真迹,可也是难得一见的好字呀,这字虽形似,但神韵与王羲子的《兰亭序》截然不同,洒脱自如,流畅飘逸,自成一派,好!好!”
几个人展开《西山秋景图》细细地品鉴着,江舜诚突地忆起过往,自己年轻那会儿也是有名的才子,可几十年的官场风波,活脱脱变成了一介官宦。世人都道他玩弄权势,朝中清流一派又最看不起他,如今有一个做了朱大鸿儒学生的女儿,也许一切都会发生改变。
他隐约之间,看到新的契机,从权臣、奸臣转变为能臣、贤臣的机会。
素妍对身后的青嬷嬷道:“嬷嬷,劳你回一趟得月阁,把我今儿给娘亲和二位嫂嫂挑的礼物取来。”
青嬷嬷应声,唤了白菲过来。
不多会儿,白菲取来倭扇,素妍将扇子分赠给虞氏、沈氏与孟氏,虽说不算名贵的东西,在这炎炎夏日得了把漂亮又实用的扇子,她们很是欢喜。
江舜诚对《西山秋景图》爱不释手,拿在手里,从上到小,从大到小地细细欣赏。
“爹爹,女儿最爱的是这本《兰亭序》,这幅画女儿就孝敬给爹爹。”
江舜诚笑罢,觉得自己拿了女儿的东西,心中过意不去,道:“这可是朱先生送给你的。”
“现在是我的,我送给爹爹。况且,朱先生也非世俗之人,他送画和字帖给我,就是要我用心学习。”
“妍儿这话说得在理,如今你是朱先生的学生,更要用心学习,不可懈怠。需要什么,只管告诉爹爹和你娘亲,我们江家,就要出一个才女了。”
“爹爹这话往后还要少说为妙,免得被人瞧了笑话。女儿亦不敢污了先生的名头。”
看着如此谦逊的素妍,江舜诚越发觉得欣慰,小心地将画收起,“来人,传暮食!”
这晚,一家人坐在一起庆贺素妍拜了名师。
用罢暮食,沈氏满心好奇:“小姑子,你是如何闯过三关的,且与我们细细说来。”
素妍低垂着脑袋:“大嫂,我与先生有约定,不能将如何闯关之事传扬出去,还请大嫂体谅。”
沈氏不无遗憾,忆起中午时听白菲与青嬷嬷说过,今晨素妍买了张古琴,还令店家把琴弦拆去,只无怕这无弦琴也有一个用处。
这样的举动,足够他们遐想联篇。
江舜诚并不追问,道:“这事既是妍儿与朱先生的约定,不说也罢,大家都得尊重。人,无信而不立,妍儿做得很好。”
素妍淡淡笑着,目露感动,江舜诚回以一个宠溺而骄傲的眼视。
孟氏自来少语,只用心品茶。
今晚,素妍很欢喜。江舜诚夫妇看到了一个淡然、从容的素妍。年龄不大,却能做得这么好,颇让他们倍感欣慰。
江舜诚令人取了棋盘,父女二人对奕。沈氏与江书鸿在一旁瞧着,看着冷静应对,棋艺进步的素妍,江书鸿另眼相看。
一盘棋下结,江舜诚大笑几声:“妙啊!为父只以两子险胜,妍儿的棋艺进步很快,为父颇感欣慰。听青嬷嬷说,这些日子你日日习练书法丹青,又用心学习棋艺,刻苦用心是没错,可你还是孩子,得休息好。”
若是他的某个儿子、孙子如此刻苦、用心地学习,江舜诚定会大加赞赏,但因是最小女儿,唯有心疼。
“爹爹放心,女儿明白。自不敢辜负爹娘、负了先生,自当用心。从明日开始,女儿就要去朱宅学习,还请爹爹应允。”
江舜诚对江书鸿道:“你从相府侍卫里挑上四个武功好的,让他们保护好小姐。”
“是。”
江素妍拜了名师,这对江府来说都是件天大的事。江书鸿此刻总算是明白父亲那句:可惜妍儿生为女儿身。
那深深的叹息里,有着无尽的遗憾。
江素妍到底是女儿家,否则江书鸿还真要吃醋了。他膝下也只得三个儿子,这个小妹比他的儿子还要小上几岁,虽是兄妹,更像父女。
沈氏道:“小姑跟朱先生学习哪些才艺?”
素妍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琴棋书画,主要是书画,其他的了晓三四即可。”
一家人说了会儿话,各自散去。
沐浴完毕,素妍躺在凉榻上,手里捧着《兰亭序》。字字都是这样的好看,她心里不由得暗暗地想到:什么时候,也能练得一手朱先生这样的好字来。
不知不觉间,竟已睡沉。
青嬷嬷走到榻前,想要将她手时的书搁下,刚一触及,素妍就睁大眼睛,一副戒备:“嬷嬷!”
“小姐,这些日子你太累了。早些睡吧,我给你打扇子。”
她将书压在枕下,“有劳嬷嬷。”躺好身子,一股股扇风吹在脸上,凉爽宜人,她为了今日拜师成功,暗暗地准备了那么久,练书法、学丹青,再琢磨棋艺,好在下棋虽输,却没有输得太难看,只是她没想到朱武要她抄经。
到底要不要告诉朱先生,其实是她太过熟悉《安魂经》的缘故。这经书,她几乎是倒背如流,抄写数载,不背也会背了,实在没什么稀奇,偏偏朱武还以为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唉,寻了时间,还得与他细说才好,她可不想被人误会下去。
☆、045巧用琴音
她翻了个身,微眯着双眼,见青嬷嬷已是一脸疲惫:“嬷嬷且去睡吧。”
“我不累。小姐如此争气,小小年纪入了朱大先生的眼,嬷嬷高兴着呢。”
青嬷嬷想到这一日的事,感觉如在梦中,看到素妍,比吃了蜜糖还要欢喜、踏实。
“嬷嬷,我今晚会好好睡觉的,你且去睡。留下值夜的丫头给我打扇就好。”
青嬷嬷唤了白萝进来,素妍阖上双眸,很快就睡得香甜。
这一觉没有做梦,醒来时天色大亮,浑身说不出的畅快、轻松。匆匆用了晨食,带了青嬷嬷和白菲往城南朱宅去。
一大早,虞氏就备下了厚重的礼物,从自家庄子送来的果蔬到上好的人参、燕窝,又备了半斤碧螺春作为礼物,千叮万嘱地令青嬷嬷一定要交到朱家人手里。
素妍知朱武喜欢清静,是个不拘小节,不愿被人打扰,拒绝了父亲、大哥前去拜访的意思,只说有了机会,自会见面。
朱武教素妍琴艺,又教导她书法、丹青,但对于素妍的书法、丹青基础甚是满意,只是那琴艺实在弹得不成样子,问题多多:指法不对,坐姿不正确,弹琴的力道不匀称……
好在素妍很是用心,弹了一个时辰,只吓得周围的小鸟四处逃窜,就连树上的鸣蝉也消失无踪。
“素妍,听到蝉叫你就弹琴,这赶蝉的法子着实很妙。”
听她弹琴,耳朵受罪,但能吓跑鸣蝉。
初学者弹琴很难听,可难听到素妍这种地步也是可数几人,比雷声刺耳,比尖叫让人心跳。朱武不由得摇头叹息,就算是这个样子,她还学得兴趣十足。
上午,素妍学习琴、书、画。
午后,被朱武带到书房里抄经。
素妍一看又是《安魂经》,略微皱眉,“先生为什么不抄《祈福经》?”
朱武修补了孤本书籍,又在替人修补名画,“我这里只有一本经书。”
《祈福经》是为生人祈福;《安魂经》则为是逝者超渡。
素妍垂眸轻语,这样凝重的神情挂在她的脸上,显得与她的年纪格格不入,“先生,我家有《祈福经》,只是不知搁在何处,改日寻来,抄一本送你。”
多想告诉他:我会背经书,对里面每一句,每一字都熟悉无比。话到嘴边,素妍终究没能说出口。
朱武道:“快抄经书。七月十六,为师还等着用呢。”
朱武抄经是为了亡人。只是这人是谁?是他很在意的人吧?
朱武没说,素妍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她坐在案前,打理好心情,在心里暗诵经文,一字一句地写了起来。
一时间,朱武再收一小姑娘为学生的事就传扬了出去。有人怀疑,这事儿有些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