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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书麒看着明晃晃的牌子。
闻氏扒在栏杆上,侧耳聆听着江舜诚的话。
江家居然还有免死金牌,可以救人性命,就算是犯了杀头的大罪,也能保住性命。
她居然先和江书麒吵翻了,这不是放弃活命了。
不,她得拿到这免死金牌。
江舜诚道:“你大哥袭文忠候世子的爵位,你二哥是新皇晋封的平国公,你三哥赐封为三等嘉兴伯,你六弟被赐封为三等长平伯……唉……”
江书麒瞪大眼睛,“三哥、六弟都有爵位?”
如若他不曾犯下贪墨案,也定能得个爵位。
江书鸿抱拳道:“皇恩浩荡。皇上念及父亲和二弟在晋地平乱的功勋,特意封赏的。如今在皇城除了镇国公、许家、顾家便是我江家了。”
连江书麟都是长平伯,让他江书麒情何以堪,不仅是戴罪之身。还下了大牢,得靠父兄打点才能保命。
闻氏听到这儿,惊叹江家的满门荣耀,一门四爵,真真是北齐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而素妍又要嫁入左肩王府为世子妃。
小九吃饱了饭。巴巴儿地看着素妍,用稚嫩的声音道:“姑姑,我不想死!小九不想死。”
素妍伸手,轻柔地扶着孩子消瘦的脸颊,“小九不会死,刚才姑姑给你爹爹的免死金牌能救你们一家的命,所以小九要替你爹看好金牌,那是能救你们命的东西。”
小九不过是三岁的孩子,似懂非懂,一双乌黑的眸子望向江书麒。
小八像个小大人。抱住小九,道:“弟弟听姑姑的话,姑姑他们就是要救我们的。我们看好牌子就不用死了。”
素妍灿然一笑,“对啊,小八、小九都不会死,会长命百岁。”
江书麒看着手里的免死金牌。迟迟疑疑地道:“它真能救我们一家。”
江舜诚道:“这个时候,你还不相信为父?先帝有诏,这免死金牌一次可以救五条性命。”
江书麒是被吓坏了,这些日子他一直抱着必死之心,不明白为什么又要从江南把他们一家带回皇城,一路上吃了无数的苦头,虽与江南大牢比已经好了许多,但他几乎是陷入绝境。
闻氏冷笑道:“当我们是三岁小孩,一面金牌只能救一人,哪能救五条性命。”
素妍瞪了一眼。“你懂什么?这是先帝有旨意的,还能有救,一条命和五条命的金牌只是不同,那后面可得刻着字呢。”
江书麒翻转过来,果见后面刻有一行大字。“此牌一出如朕亲临”,一旁又有小字,“此牌唯用一次,可赦五命。”
就是一旦出手,救一人和救五人并无差别,只能用一次。
江舜诚取了衣衫,拿了江书麒的衣袍,“你娘说秋凉了,让你穿暖和些。孩子们也得加些衣服,下次有了机会,再给你送被子进来。”
江书麒呜咽着应下。
于满囤走了过来,低声道:“老候爷和郡主得离开了,这时间长了,不妥。”
江舜诚从怀里掏了个钱袋,“这里面是一百两银子,还劳于小哥给他们一家送些好吃的。”
于满囤笑着,庞贵像个鬼魅般飘了过来,夺了钱袋,道:“老候爷放心,一定亏了江五爷,我们侍候得好好的。”
宇文琰冷声道:“料你们也不敢!小心侍候着,侍候好了,本世子另有重赏。”
二人笑着连应“是”。
江书鸿扫了眼闻氏,道:“我们江家对得住你们闻家,你的八妹闻雅雾已出狱住到十一王爷府,得与闻六姐儿相聚。”
闻氏带着讥讽地笑:“那也是十一王爷情义,是他把人救出去的。”
庞贵听到这儿,冷笑道:“十一王爷?哈哈……他如今忙着巴结傅右相呢,哪有心思管你们闻家的事。闻家的案子一犯,闻侧妃就贬为侍妾了,若不是育有庶长子,只怕就被赶出十一王府了,哪会拿银子替闻八姐儿赎身出刑部大狱。”
于满囤道:“实话告诉你,闻八姐儿出狱,是江家人搭的手,帮的忙,将她送入十一王府为妾的。”
这个时候,愿意帮忙的居然是江家人。
素妍对江书麒道:“五哥保重!好好照顾小八、小九,改日再来瞧你。”
一行人出了刑部大牢。
彼此各有心思,素妍不敢看闻家人及静王党一案中被牵连关押诏狱的官员、女眷,一个个见有人来,扶在拦杆上,巴巴地望着诸人。
狱卒们再猖狂,想了法子的带走里面长得年轻貌美的妇人、小姐,却单单不敢碰皇族女眷,万一事败,就是掉头的大罪,况且静王妻儿迟迟未能定罪,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都忙着处置江南官员贪墨案,晋地庶子迫害嫡子案。光是这两桩大案,就牵进去不少的人,听说晋地的牢里都关满了人,江南各州的牢里也有贪墨案的官员。
昔日的广平郡王、今日的阶下囚。站在栏杆前,看素妍走过眼前,第一次觉得这女子貌胜天仙,那种淡定,那种目不斜视。
宇文轲一家也被押解回皇城,看着失落落魄宇文软。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心赏美人?”
广平郡王灿然一笑,“便是明儿死,也阻不了我赏美人。”
一侧,传来婴孩的啼哭声。
素妍微微侧目,寻声望去,只见宇文轲兄弟隔壁的女牢里,几个容貌娇妍的女子间有个女子越发憔悴,正抱着一个孩子,小声哄着。
一日未定罪。便是待罪之身,也不能说是真的有罪,便还有活的希望。
素妍欲言又止,冲那抱孩子的妇人微微点头。
妇人轻声道:“是在牢里出生的,有五个月了,是个女娃。就是有些吃不饱,瞧上去极为瘦弱。”
“活下来不易,好好活着。”素妍似与她拉着家常,又点了点头,翩然而去,她突地忆起另一桩事,想到之前有人收买全城算命先生,众口一铄地说宇文琰克妻,江家人一直认为是静王府的人做的。
宇文琰皱着眉头,“这些都是朝廷钦犯。你与她们有甚好说的?”
素妍低语:“不就是说句话,没那么要紧的。”
一边女牢里,关押着一干静王府的女囚。静王妃再无昔日的雍荣高贵,衣着一袭随常的罗衣。
素妍轻声道:“静王妃,是你收买了全城算命先生。说琰世子克妻的?”
她的话一出口,宇文琰甚是意外,他也想知道这事,到底是不是静王府的人做的。
静王妃见素妍与她说话,满是好奇。
广平郡王更是一脸诧色,隔着栏杆望着静王妃。
静王妃粲然笑道:“你以为是我做的?”
宇文琰道:“那时,你正想把素妍说给你的次子,又想让我娶你娘家侄女,不是你……”太多的地方都证实是静王府的人做的,若是毁去了宇文琰与素妍的结亲,便可以遂了他们的心愿。
静王妃咬了咬唇,带着冷笑,“我们静王府没做这种事。”
那时她是想与江家结亲,但广平郡王也皇孙,静王府正得势,有多少人正赶着讨好巴结。
宇文琰惊道:“怎会不是……”
话没说完,素妍打断道:“我信她。”
这个时候,静王妃也没必要说谎。
如果不是静王府的人做的,到底是谁不希望她与宇文琰订亲?
幕后之人显得扑朔迷离,素妍曾怀疑过吴王宇文轩,但又相信他不会这么做。
事过数月,如今她也猜不出这幕后之人是谁了。
护送江家父子上了马车,马车巅坡,江舜诚沉默不语。
江书鸿不解地道:“妹妹何必把免死金牌给老五,我总觉得不妥,若是定罪,我们再拿出来求情一样可以放人。”
江舜诚轻叹道:“妍儿是想让老五安心。老五没自个拿着免死金牌许是日夜难安,由他自己拿着他心里也踏实。就当是为了让他心安,且让他自个儿拿着。”
江书鸿又道:“父亲可与刑部顾力行说得上话?”
江舜诚摇了摇头,“我致仕后,崔左相张狂了一阵子,六部都有崔家的人。新皇登基,不少官员下了诏狱,被定为静王叛党。此人在我致仕前就在刑部任职,能说上几句话。”
“静王党案皇上交给顾力行主审,如今便是刑部尚书都要看顾力行的脸色行事。天气一日日冷了,还得设法早些将老五案子定下来才好。”
江舜诚道:“明日为父就去顾家说情,顾力行好歹会给江家一些颜面。”
这一夜,多少人失眠。
江舜诚想的是如何救出江书麒。
江书鸿则是可惜老五的仕途因一个妇人所毁。
☆、505 毒妇
素妍则是想着刑部大牢里所见的点滴,那么多的牢房,居然都住满了人,江书麒一家只能被关在最后剩下的几间大牢里。
江书麒手捧着金牌,于满囤与庞贵提了桶热水来,他给两个孩子擦洗了一番,换了身干将衣衫,自己也擦洗一番,也换了件干净的。因有家人打了招呼,狱卒倒也讲信用,给江书麒父子搬了张木板榻来,上面虽只一张被子,好歹是张床,比睡在木板上可舒服多了。
小八、小九欢喜得跟过节一样。
小九看几个狱卒忙前忙后,用稚嫩的声音道:“爹、哥哥,我们不用睡在草堆里了?”
小八笑道:“是,我们不用睡草堆。姑姑说了,我们不会死,爹爹那儿有我们保命的东西。”
小九点着小脑袋,“我们得帮爹爹看紧了。”
闻氏抓着栏杆,看狱卒待江书麒的态度大变样,就连其中两名狱卒都是江五爷前江五爷后的唤着,似与江书麒异常亲近。
江书麒道:“多谢几位狱卒大哥。”
于满囤摆了摆手,“我们都是粗人,不瞒江五爷,在西北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受了重伤,要不是安西郡主,我们全都在死在西北了,又是府中的二爷带我们回皇城,还打点兵部给我们在皇城寻了差使,你们江家可是我们的大恩人。”
支字不提得了江家银钱的事,只是尽量让江书麒父子住得舒服些。
闻氏此刻懊悔了,愣了一阵。见狱卒走远,低声唤道:“书麒!书麒……”
江书麒带着两个儿子躺在榻上,虽然有些硬,倒比草上睡着舒服,到底是孩子,两个儿子不多会儿就睡熟了,脸上挂着满足的表情。
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了死亡的威胁。
闻氏还在轻呼着“书麒”。声音低柔,如上梦呓一般,“书麒,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回好不好?就算我千错万错,我还给你生了两个儿子,给你们江家添了两个孙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江书麒还是不理。
她害他何其苦,丢了仕途、前程,还害他下了大牢,他贪来的五万两银子,一万两是他们一家子花了,剩下四万两都孝敬了闻其贵,是闻其贵说要打点银子、疏通关节给他升官。官是升了。却险些丢了性命。
“书麒,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骗你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把婆母、嫂嫂们给的礼物说成是闻家的。”
她一句话,他岂能原谅。
江书麒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居然傻傻地相信了她的话。
他有近两年的时间,甚至真的以为江家不要他了。
到了皇城,他方才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最后能保他性命、救他的还是江家。
只有骨肉至亲才是最真的。
江书麒看着两个儿子,任闻氏在一边呼唤。只是不理。
求了一宿,闻氏躺在草堆里睡着了,睡得正香,有只老鼠从一边爬过,她惊醒过来,再也睡不着。
天牢那巴掌大小的天窗里,露出蓝蓝的天空,外面正是个大好的晴天。
今儿来的是一高一矮两名狱卒。高个的是个独眼龙,手提两只木桶,桶里是冒着热血的稀粥。矮个的右手只得三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