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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嬷嬷去扯素妍,她挣开青嬷嬷的手,死活也不肯回到床上去。
重生再来,青嬷嬷只当她是个孩子,半点也不愿听她的话。
“烦死了!又让我睡,我都要闷死了。”
“呸!呸!小孩子家家的,整天死呀活的,太不吉利!阿弥陀佛,神灵莫怪,小孩子口无遮拦。”
仿佛她说了什么可怕的话,青嬷嬷接连念了几十个佛语这才作罢。
门外,传来虞氏的声音。
自素妍生病后,她每日过来瞧瞧,素妍刚发病的两日,在得月阁守了两个通宿,死活不肯离开。直至被太医确诊,又给素妍灌了药,见她烧退,虞氏才放下心来。
素妍拽住虞氏的衣袖:“娘亲,小六中的指定是西歧‘睡美人’之毒,要不,你赶紧派人寻个西歧郎中来瞧瞧,许还来得及。我听人说中了这种毒,会昏睡七日,七日内无解,便真的没救了。”
虞氏皱着眉头:“这孩子又在胡说,太医都瞧不出来呢,你哪里晓得。”
素妍不肯罢休,拉着她的衣袖撒娇:“娘亲,上回你带我去天龙寺烧香,我是无意间听一位官太太说的,是谁我已经记不得了,好像是说前朝哪位宫中娘娘身中此毒。娘,既是太医瞧不出来的毒,许不是我们北齐之毒,寻个西歧郎中来瞧,许还有救。小六可是三哥、三嫂唯一的骨血,出不得差错。”
虞氏只当是小孩子的胡话。
见她再三说这再话,也不能真当胡言。
青嬷嬷凝思片刻,“太太,奴婢觉得小姐的话有些道理。不如,咱们就在皇城访位西歧郎中试试?”
虞氏轻叹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相爷最烦那些个什么西歧、异帮之人。”
青嬷嬷道:“不请入府里,带六少爷去医馆瞧病,幸许能好。”
现在能确定是六少爷中了毒,而非感染天花,只是太医查不出究为何毒。
虞氏道:“我派人寻访。”当即传来大丫头将自己的意思说了,大丫头去找大管家,派人寻访在皇城的西歧郎中。
亲眼目睹父兄被斩首,得晓母亲在诏狱病亡……
那一刻,她悔断肝肠。
再见亲人,心潮起落,起时欢喜,落也是欢喜。
素妍扑在母亲怀里,紧紧地抱住母亲,撒了一回娇。忆起曾经总让母亲难过,就是在婚事上,也要死要活地与父母作对,悔当初,未听父母之言,害了自己,也害了全家。
青嬷嬷道:“太太,小姐生一回病,还真是懂事不少。有时候说话,跟个大人似的。”
素妍仰头看着母亲,见虞氏脸上挂着慈爱、宠溺的微笑,越看越快乐,“娘亲,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啊?”
虞氏道:“刚才青嬷嬷还在夸你,又说胡话了。”
素妍摇了摇头,嘟着小嘴,脸上的三枚痘子好得很快,就快要落痂了。“娘,我以为胡三姐儿是真心和我做朋友的,可是……”她委屈地想要哭,更多的则是心里的不安。
虞氏怕她哭闹,柔声问道:“怎么回事?”
青嬷嬷忌讳素妍,使了眼色。虞氏道:“我们去偏厅说话。”
避开素妍,青嬷嬷便原原本本地将太医的话说了。
素妍早就知道,留下痘印是因为那瓶药膏的缘故,并未有多少好奇,装作不晓。
青嬷嬷忆起太医所言,咬牙切齿地道:“太太,你说胡香灵小小年纪,怎的就如此心毒。前些日子,送了瓶祛疤的药膏来,我当是好意,还催着小姐用些,幸而小姐说药不能乱用,昨儿让太医帮忙瞧了,你猜怎的……”
☆、007撕裂伪善
青嬷嬷便将太医的话细细地说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祛疤的药膏,而是毁人容貌的药膏。若是正常留下的烫伤、外伤疤痕,这药膏自是好的,但对刚出痘患过天花的人,却是大忌,非药而是毒。若未曾将痘毒排尽,一旦用了,就会留下难看的疤痕,药膏的毒性,会让抹过肌肤的地方发不出痘毒,从未使本应出痘的地方留下难看的印痕。
虞氏想到胡香灵不过是十岁的孩子,稚气未脱,应不会做这害人的事。“也许胡三姐儿也不知道的,只当是寻常祛疤药膏。”
青嬷嬷满是愤然:“太医也说,若是寻常药膏自不会有这种效果。可那膏里还另多了三味东西,太医说,寻常这种药膏是没有这三样的东西,定是有意特意加进去的,三味东西,样样对出痘之人皆是大忌。胡香灵分明是想害小姐。太太,这口气,连奴婢都咽不下去。她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小姐拿她当姐妹,知她亲母早逝,继母薄情,处处帮着她,有好吃的、好用的都不忘给她,她竟如此对待小姐。”
敢害她女儿?那么,就得承受相应的后果。
虞氏身心一颤:“那药膏还在么?”
特意加进去的,一味也许就能要了人的命,还是三味。
青嬷嬷道:“还在,小姐都未用过。太医说,那药膏出痘的人万不能碰。”
取了药膏,递给虞氏。
虞氏启开瓶子细细地闻嗅:“和宫里所赐的药膏确有不同,多了一股子药味。今儿这事,别让小姐知道,唉……这孩子不识人心啊,还真拿胡香灵当成姐妹了,我会处理的。”
青嬷嬷道:“昨儿太医让小姐慎用药膏,她许是猜到了一些。”
“如此也好。相爷一早说过,与胡家本是念着同届高中、同朝为官的情谊,但胡家不宜深交。”
江舜诚一早就瞧出胡长龄此人秉性不佳。
素妍深感,在识人待事上,她远不及父母的精明。
“太太,小姐虽然顽皮,自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好儿的,突地就染了天花。太太知道前段时间小姐与胡三姐儿交换肚兜,义结金兰的事。奴婢想来,只怕小姐染上天花与那肚兜有关。小姐说那肚兜是胡三姐儿送的,不允焚掉。昨儿听了太医所言,我将小姐的肚兜交给太医查看……”
青嬷嬷小心地看着虞氏,快速垂下眼帘。
虞氏急道:“有话快说!”
青嬷嬷回忆昨日太医来时,诊完脉,素妍笑道:“嬷嬷,你说灵姐姐送我的药膏到底有何珍贵,收了她这么重的礼,我怪不好意思,不如取来,让太医帮我瞧瞧。虽是良药,也不能乱用不是。”
青嬷嬷取给太医看后,竟见太医面露异色,叮嘱道:“确实上等的祛疤良药,但小姐万不可用。”
青嬷嬷跟随虞氏几十年,做了几十年的下人,惯会看人眼色,在太医出屋后,又与他细细说话。听罢之后,也是吓了一跳。再三思索,总觉得这次小姐染上天花有些古怪,便又寻了那肚兜来。
青嬷嬷想到太医看罢后的情形,神色更是大变。道:“太太,太医说那肚兜上沾有痘毒。”
痘子干裂,痘上的水液会留存在肚兜上。
虞氏道:“许是素妍身上留下来的?”
青嬷嬷摇头,道:“小姐体热发烧后,奴婢就替她换下了肚兜。又寻了袋子放着,本想与其他衣物一起焚个干净,可小姐说是胡三姐儿送的,舍不得,故而留了下来。这些日子,得月阁上下的丫头、婆子都在青林苑隔离休养,院中就我与白芳服侍,整日里都忙不过来,连洗衣服的时间都没有,这才留了下来。”
就在素妍染病之前,胡长龄的嫡幼子染上天花刚愈。如果他们将那肚兜先给那胡小爷用罢,再借胡香灵之手赠予素妍,这才引得素妍患上天花,几乎丧命。
虞氏面色转肃,想到深处,越发胆颤心惊。“你是说胡三姐儿把肚兜给小姐的时候,肚兜上已染有痘毒?”
青嬷嬷肯定地点头,“只要用心些,那肚兜上可见分明的三块污印,太医瞧过,却是水痘破裂后留下的毒印。”
虞氏死死地拽住帕子,只将上好的锦帕揉做了一团:“胡三姐儿小小年纪,哪有此等心计,恐与胡长龄脱不得干系。可恶!害人都害到我女儿头上,好歹毒的心肠,我女儿哪里招惹了他,竟要害我女儿性命,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害不得性命,便要我女儿毁容……”
虞氏恨得牙痒,恨不得立时发作起来,又想到年幼的女儿还在一边玩耍,万一被她知晓这事,指不定如何伤心。
见偏厅一片静寂,素妍放下手里的笔。最近在临摹颜真卿的字帖,她在庵堂抄经数年,写得一手漂亮的楷体字,如果换作颜体,应不会被人发现端倪。
素妍大声问道:“娘亲,我什么时候可以吃糖醋鱼,我还要吃五香鸡、还有红烧排骨……”
大半月来,日日都是清淡吃食,而素妍打小就是个嫌不住的,整日里就喜欢在相府里满府的乱跑,而这大半月硬是被父母下令,不得出府门半步。
虞氏定定心神,看着浅绿色的肚兜,微阖双眸:“你抽空洗净后,在沸水里多烫几遍,再用艾草水泡过,晒过之后寻个盒子,将它装起来。”提高嗓门对素妍道:“小馋猫,再过几日,娘给你做好吃的!”
她的病好了,虞氏的心也踏实了。
现在方晓素妍染病有这实情,听了青嬷嬷的话,也吓了一跳。没想胡香灵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种事。但她更多的还认为,许是胡香灵背后之人可恶。
青嬷嬷面含忧色:“胡三姐儿几次要害小姐,小姐还拿她当好人,这……如何是好?”
虞氏道:“往后小姐与她交往时,你多长个心眼。害我女儿,胡长龄就得有这个可以抗衡的本事,哼!”
想到六少爷中毒的事,虞氏不由得又想到对面街的胡府,细细思量,蓦地发现,就在六少爷中毒之前,似乎胡府有女眷过府做客,具体是哪天,一时忆不起来。这一疑不要紧,就似一个典故里,东家疑心西家儿子做贼,细心观察,便越瞧越像是个贼。
一直在虞氏身边沉默的田嬷嬷,此刻再也按捺不住,道:“太太,不会是六少爷的毒与胡府也有关联吧?”
虞氏想了片刻,吐了口气:“此事先不张扬。待相爷晚上回来,我与他商议之后再说。”
☆、008心疼
田嬷嬷是虞氏的陪房丫头,虽说年纪一大把,但人长得精神。两个儿子都在右相府里任管事,老伴早在二十年前就过世了,日子倒也过得逍遥。三年前,虞氏允她回乡养老,可她的孙儿早已长大成人,在家也是闲不住,不过呆了三个月,便又回右相府来,相陪在虞氏身边。
黄昏,江舜诚(右相)回府。
虞氏为他褪下官袍,换了身深蓝色的随常衣袍,张罗着布了一桌酒菜。
晚食尚未用完,有下人陆续来禀,平日里与他交好的官员拜谒。常来的多是相好的慕僚,更有几个是他的学生。
“相爷,礼部胡侍郎求见!”
虞氏不由脱口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是不是嫌我女儿躲过一劫碍了他的事儿。”
江舜诚知妻子素来说话在他面前直来直去,那些算计、伎俩一概用到外人身边。胡、江两家虽算不得如何交好,可一向并未交恶,虞氏早已恨得咬碎银牙。“相爷,妾实在忍不下这口气!我家素妍哪里招惹了胡家,素妍平日是顽皮了一些,可每每出门做客,也是大方得体的。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他们怎能害我女儿性命。”
江舜诚听内里定是有事。素知妻子,向来不会发莫名的怒火,对来人道:“告诉胡侍郎,今儿我累了,有事朝上再议,请他回府。”
下人应声离去。
田嬷嬷见虞氏激动,斥退左右,将今儿的事在青嬷嬷的原话基础上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经她一说,两个小女孩交换肚兜义结金兰就成了颇具用心的谋算人命。
江舜诚听得怒火燃烧,朝堂上不和,当面争执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