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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大老爷下了马车,大摇大摆就要入府,想着自己如今是晋陵大郡马,儿子又封了候爵,不想,一声厉喝“来者何人?竟敢硬闯郡主府?”两名门丁抄着棍子拦住去路。
他正欢欣鼓舞,被门丁吓了一跳,“大胆!”指着自个的脸,厉声道:“连本郡马都不认得,瞧清楚了,我可是你们大郡主的夫婿。”
已有守门的管事赶来,正瞧见门丁拦住一个锦袍男子,斜睨着眼睛,“在下怎没听说我家大郡主有夫婿?皇家郡主的婚姻皆由太后和皇上说了算,什么时候冒出个郡马来?”
皇族女子出阁,得配夫婿,尤其是有品阶的郡主,都得经过内务府、礼部入册备案。
“死奴才!本老爷是你们大郡主的夫君!”
管事冷声道:“是也不是,待在下禀过郡主再说,你且等着。”
曾经的鸣凤,在叶家只是一个侍妾、姨娘,就连当年被他强占也是身不由己,在叶家二十余年,一直小心做人,处处看叶太太和叶家老爷、嫡出公子、爷的脸色。他们说东,她不敢说西,只能装聋作哑。
鸣凤听完管事的禀报,勾唇冷笑,这些日子与皇族贵胄来往多了,虽只可数的日子,可她依然脱胎换骨一般,从一个卑微的姬妾,摇身成了堂堂皇族金枝玉叶,“本郡主的夫婿?”扬头轻笑,“你且问问他,可有礼部下发的文书为证,有内务府发的牌子?”
皇族贵胄成亲,就算没有新皇的赐封,也需得经礼部下发文书为证,若没这样,便可不认。
鸣凤懒与他周旋,冷声道:“本郡主只有儿子,没有夫君,要认他,除非握有礼部文书、内务府牒牌。”
叶大老爷哪有这些东西,如果有,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大郡马,是皇亲国戚。
他咬牙厚颜,想到昔日休鸣凤,皆是叶太太与长子的意思,而今后悔莫已,想与她做夫妻,却已不能。
叶家落败,再无昔日荣光,在卫州也得小心为人,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拿了短处,寻了不是告上官府,一场官司,让叶家失了无数家财,而今留下的田地铺子,只能稍作生计。就连家里的下人也发卖了不少,加上叶大老爷原有好几房侍妾,又有子女一大堆,个个都要吃要穿,日子越发过得落魄。
原想靠上宇文鸣凤,许再能过回原来的富贵风光日子,偏宇文鸣凤根本不认他。
既然来了皇城,他又怎能无功而返,叶大老爷思忖良久,在晋陵大郡主府外候着不去,好歹税长庚是他的亲生儿子,总不会不认他这个父亲吧?
直等到黄昏时分,府门外的街巷口方过来一行人,是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锦袍男子,左右携着几名护卫。
同来的下人瞧得分明,立马大叫:“大老爷,是六爷回来了。”
叶大老爷下了车,站大路口,眯着眼睛看着过来的人,近了跟前,正是税长庚,人靠衣装,如今他摇身一变,做了兴陵候,穿着华丽的蟒袍,气宇轩昂,定睛细瞧,拥有人中龙凤之姿。“沛儿!沛儿……”他快步奔近。
税长庚闻声寻觅,见一侧停驻着马车,车上挂着两盏灯笼,灯光昏惑,车前过来一个男子,虽着华袍,却显得步履艰难。
叶大老爷近了跟前,借着府门前灯笼的光芒,含笑打量着税长庚,真没想到,他的儿子里,竟有一个能得世袭候爵的人,到底是个有福的,“好!好!听说,你被封了兴陵候,还世袭晋陵二县的封地?”
税长庚抱拳对着皇宫,朗声道:“此乃皇上隆恩,皇家封赏,也是托了我母亲之福。不知爹……”而今,他随了外祖母姓氏,赐姓为税,又有了新的名字,叶大老爷怎会再是他的爹,立时更正道:“不知叶大老爷有何吩咐?”
叶大老爷身子微颤,“我是你爹!是你的亲爹!”
税长庚面带讥讽,举止温文尔雅,抱拳打躬,“而今本候是皇上御笔亲赐的兴陵候,赐姓税,名长庚,此乃整个皇城尽皆知晓的事实,本候奉益州税氏为祖,祖上是益州税大善人,亦有家谱,有家祠……还请叶大老爷莫要说错了话。”就算他心软,就算他心里还认叶大老爷为爹,但他另有姓氏,再不能认他。
叶大老爷颇是失望,他满怀信心地赶来,就是想与他们母子团聚相认,共享荣华、尊贵。不曾想,鸣凤不认他,就连税长庚也说他们姓氏不同,先祖各异。他伸出手指,颤颤微微,“好!好得很!就算你姓了税,你还是我叶家的种!”怎会这样,明明是他的儿子,却易姓了税氏,是,他有好几个儿子,不在乎少一儿子,可他在乎的是这份荣华。
税长庚眼帘低垂,天色暗了,在这里吵嚷起来,他的颜面上也觉无光,换拳道:“皇上另赐我姓氏,这是恩典,你老是个明白人,要是传扬出去,会给叶家惹来祸端。”
叶大老爷见他说软话,到底还是他的儿子,就税长庚的性子,他可是知晓的,就怕强硬的,在叶家时,税长庚没少被几房的嫡子们欺负,光在他上面就有五个哥哥。“好,你娘不许我入府,你带我入府,你如今做了兴陵候,难不成还不让老子跟你享清福了?”
这个人,到底是他的父亲,哪有儿子锦衣玉食,看自己父亲露宿街头,看他深夜无处可去的道理。
税长庚心下一软,“你可用过暮食?”
☆、884 狂妄
叶大老爷道:“为父得到你们的消息就赶来了,连午食都未用过呢。”惊闻被他休弃的大姨娘鸣凤,摇身一变,成了皇家的金枝玉叶,被赐封为“晋陵大郡主”,更赐江南富庶之地百河、长亭两县为沐食邑,连她所生的儿子亦晋封为“兴陵候”,这可谓喜从天降。连带着他,也要成为皇亲国戚。
税长庚领着叶大老爷进了府门。
门丁想拦,可叶大老爷与税长庚一同进入。门丁面露难色,晋陵大郡主发了话,不许放叶大老爷入府,可这会子,税长庚领了人进来,抱拳道:“禀候爷,大郡主有令,不得让此人入府。”
亲父寻上门来,鸣凤可以拒之不见,但税长庚不能这么做。
税长庚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想老父两顿未吃,心下难安。“本候自与大郡主禀报,你勿须多问。”
叶大老爷挺胸厉喝:“死奴才!我是他亲爹!”忆起早前几次,这门丁说什么也不允他进府,害得他在府门外候了近一日,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叶大老爷抬腿狠踹两脚,厉骂道:“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本老爷是你家大郡主的夫君,你家兴陵候的亲爹。”
叶大老爷进了二门,看到一座偌大的园子,像一座漂亮的花园,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无一不全,这里曾是静王妃娘家薛家的府邸的一半,那可是好几代的公候之家,虽不是整座府邸,但其雅致、漂亮可是出了名的。虽没左肩王府大,比卫州叶府不知要好看多少倍。六七座庭院错落有致,或二层高的绣阁,或潇湘竹荫中的幽静庭院,又或是豪华大气的上房,如若他们叶家大房所有人住进来,这里的屋子也也绰绰有余了。他似看自个儿的东西一般,面露满意的笑容。
“叶大老爷,请!”税长庚彬彬有礼,领他进了自己住的院子。这座院子又分内外两重,外间住着护院、侍卫和粗使婆子,内院有容貌秀丽、举止得体的年轻女子,一个个穿着绫罗绸缎,言行不俗,直将他的眼都瞧花了。
两名大丫头迎了过来,欠身唤声“候爷”,一个打水,一个就给税长庚褪下外袍。
院里的管事婆子问:“候爷,可要给客人安排客院?”
叶大老爷朗声道:“大郡主住哪儿?”
丫头低头。“大郡主住在上房。”
叶大老爷抬手,喧宾夺主地示意大丫头:“下去!”
两名大丫头面面相窥。
叶大老爷又重复了一遍,带着几分怒气,“快给大老爷准备上好的吃食。”
税长庚暖声道:“去罢!”
丫头们方才应声,退出偏厅。
叶大老爷将屋里的摆设审视了一遍。便是里面的瓶儿、盘儿,可都比叶家最风光时还要些上两分,他伸手拿了一只插有蔷薇的花瓶,“哟,是官窖烧制的上好白瓷桃花瓶。”
税长庚淡淡地道:“宫里赏的。”
叶大老爷又拿了一只黑色瓷马的摆件,烧制得甚是精美,马的鬃毛根根细腻。将马的形态刻画得入骨三分。
到底是宫里的东西,在外面是极少见到的。
“沛儿,如今你娘贵为皇族的金枝玉叶,为父想好了,降章氏为大姨娘,抬你娘为正妻。这样一来,你也是嫡子。”
税长庚转身倒了茶水,双手捧到叶大老爷面前,面露迟疑,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声道:“爹真要这么做?”
叶大老爷道:“你娘可是晋陵大郡主,她的身份,非章氏能及。”
小时候,他一次又一次地想,为什么自己的亲娘就是姨娘,是侍妾,让他一出生就做了庶子,被人轻贱,同为叶氏儿子,却要比嫡子矮上一截,就是主母章氏也手握着一切大权,有权训斥,有权责骂。
税长庚一出生,就被章氏夺去,说要留在自己身边教养,实则是怕鸣凤的儿子强过她所生的三个嫡子,威胁到她所生三子的利益。
税长庚虽然饱读诗书,骨子里却有大多数读书人的弱点:胆怯、柔软,前怕狼后怕虎。
此刻,听叶大老爷说要抬晋陵大郡主为正妻,笑道:“若真如此,倒是一桩好事。”
叶大老爷见他心动,“你娘还在为上回我休她的事气恼,回头你与她好好说说。”
税长庚面露难色,“这个……”鸣凤被封为大郡主后,曾说过,再不愿与叶家有半分关系,还说愿意守着税长庚,就如凌薇那般安心度日。
叶家,对于鸣凤来说,那就是一个火坑,是一场恶梦。
当年她正值如花妙龄,十五之龄,竟无意间被叶大老爷瞧见,求娶不成,竟当着冯家乳母、乳爹及乳兄的面强占了她。这于她,一直引以为耻。后来怀有税长庚,被迫无奈,这才委屈做了叶大老爷的侍妾,嫁至叶家后,对章氏也好,待叶大老爷也好,始终都是冷冷冰冰。
叶大老爷道:“你是我和鸣凤的儿子,你使法让我们夫妻重归于好,这有何难的。”
税长庚心下迟疑,轻声道:“容我想想。”
自此,叶大老爷就在府里住了下来。
鸣凤要赶,可税长庚却不允,念着叶大老爷是他的亲爹,鸣凤真真左右为难。整日,肚子里都憋着一股气。
素妍听宇文琰讲完晋陵大郡主府的事。
宇文琰已穿着中单衣至屏风处出来,长发披散在头上,小安子拿了帕子给他绞头发。
“税候爷就让他住下了?”
宇文琰看着菱纹镜里的男子,越发有了几分阳刚之气,“在静堂吃过喜面时,听二表哥说,今晨叶大老爷和晋陵大郡主又大吵了一架,究其原因,谁也不知。税长庚不愿呆在府里,一早就来寻大表哥、二表哥玩耍……”
“他不是在书院读书的么?”
“如今正心烦,也没去书院了。”
有了兴陵候的爵位,谁还去读书谋前程,税长庚最初还意气风发,而今只想着如何玩得尽兴。
宇文琰摇头叹息。
素妍道:“这原不怪税候爷,听说他一出生,就被叶大太太养在身边,性子懦弱绵软些倒在情理之中。”
宇文琰早前对税长庚还有几分好感,而今竟有些叶家子弟身上的劣性,“不晓轻重是非的东西!竟帮着叶家欺负到晋陵大郡主身上!”
莫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宇文琰一脸不屑的表情,宇文琰听说凌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