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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子的目光晶晶闪亮,激动道:“真的吗?真的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当然要守规矩了……”沈默宠溺的勾一勾他俩的小鼻头道:“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话吗?”两个孩子便郑重的、使劲地点头。
若菡初时觉着沈默的期望也太低,但又一想,那其实谈何容易,人的梦想总圣洁的开在空中,现实却荆棘密布、险阻遍地。每个人在起初,都会鼓足勇气,向梦想进发,觉着自己一定可以成功。但可悲的是,绝大多数的行动,都会在现实的压力下,变形走样,沦为营营碌碌,漫无目的地奔忙。
也许平时不会感到什么,可当你偶尔仰望梦想,才会悚然察觉,原来自己的心早已疲惫不堪、羸弱无力,而距离那盛开在天空的梦想,却愈发的遥不可及……想着想着,若菡不禁痴了。
※※※
第二天一早,沈默便带着妻子孩子离开庄园回京,刚到府门口,迎头撞见一名风尘仆仆的骑士,沈默掀开车帘一看,不由吃惊道:“年兄……”
那来人正是锦衣卫宣大千户年永康,他一见到沈默,面上便涌起哀戚之色,颤声道:“沈大人,先生去了……”
沈默闻言登时呼吸一滞,险些昏厥过去,难以置信的望着年永康道:“你说,说什么?”
“青霞先生,已经于前天夜里因病过世了。”年永康双目垂泪道。
“不可能……”沈默连连摇头道:“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是先生不让告诉你。”年永康道:“他说您公务繁忙,不能打扰您。”
“我不信,不信。”沈默还是摇头,对马车里的妻子道:“你们先回去,我去保安州看看,一定是这姓马的骗我。”
若菡担忧地看着他,道:“我和你一起吧。”
“不必。”沈默道:“我是去揭穿谎言的,你跟着干什么。”说完便从马车上下来,大声道:“给我拍匹马!”侍卫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把一个兄弟一把扯下马来,自己翻身上去,径直朝北去了。
“大人……”铁柱着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追啊!”十余骑便赶紧追了上去,铁柱却落在后面,对马车里抱拳道:“请夫人代大人向衙门里告假,我等追随大人去了。”
若菡掀开车帘,点点头道:“拜托铁大哥了。”
铁柱应一声,对还愣着的年永康道:“赶紧跟上吧,还指望你的令牌开路呢。”
“哦……”年永康回过神来,便与铁柱也紧紧跟了上去。
※※※
从北京到保安州,全程二百四十里地,且还是冰天雪地,但沈默昼夜行进,连换了六次马,竟然在第二天一早就看到了保安州的城墙。
立在山路上,眺望清晰可见的城池,沈默只看到漫天白幡,举城戴孝,一下就昏了过去。
当他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床上,看到铁柱、马永康都已经换上了孝服,还有白衣素服的沈衮,终于知道,一切都不是开玩笑,自己已经跟老师天人永别了……
“师父……”沈默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几个人都没按住他,便让他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正屋灵堂前,‘音容宛在、浩气永存’的挽联下,静静停着一具灵柩,在众人的目光下,沈默呆呆走到柩边,只见师父沈炼,穿着一身合体的儒生服饰,神态安详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沈默已是泪雨滂沱,扶着灵柩、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沈褒和沈衮上前扶他,他却死死抱着灵柩不撒手,边上人看了,免不得又被勾起哀思,陪着恸哭了一场。
到了天黑时,沈默才从巨大的悲痛中镇定下来,换上孝服,与师娘、沈褒、沈衮问起师傅生前的情况。
沈褒流着泪道:“二年前坐了次牢,爹的身体便落下病根了,一到秋冬便整天咳嗽,病厉害了还会咳血。到今年冬天,爹终于撑不住了,一入冬就躺下了,吃的也少、还便血,他便知道日子不多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沈默肿着眼道:“我每个月都写信问安,师父一个字都不说也就罢了,怎么你也跟着他瞒我?我认识个神医叫李时珍,他一定有办法,有办法的……”
“唉,拙言,也不要怪我们不告诉你。”沈夫人出声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师父的脾气,那是说一不二的,他说自己两年前就该死在宣府,承你的福,已经多活了两年,但他说……”沈夫人说着哽咽道:“他说自己苟延残喘,只能浪费粮食,于国于民无丝毫用处,如果我们不吱声,他还能陪我们一段,但如果我们劳师动众,他就找根绳子吊死,一了百了……你说我们能告诉你吗?”
沈默知道,这正是师傅那宁折不弯的脾气,不由又是一阵心痛,泪水再次湿了面庞。
“老爷知道自己一过世,肯定就瞒不了你了。”沈夫人泣道:“所以嘱咐我们,等你来了再大殓,好见你最后一面。”
哪是师傅要见自己最后一面?分明是师傅让自己见他最后一面,好让自己心中没有遗憾,师恩如山,如丧考妣啊!
不可能再等远在广州做官的长子沈襄了,第二天,便大殓,沈默和沈褒、沈衮、为沈炼缓缓盖上了棺盖、钉上了棺梢,一辈子不得志的倔老头沈炼,终于和这个他深爱着的世界永别了……
沈炼,字纯甫,号青霞,绍兴府会稽县人。幼聪敏能攻古文,提学副使校浙士,得其文惊绝,谓为异人,拔居第一,始补府学生。嘉靖十年举于乡,十七年中进士。始任正七品溧阳知县,辗转官场二十余年,最高仅止于锦衣卫经历司经历,正六品,后被发配保安州,以一带罪之身郁悴而终,可谓一生失败之极。
然而整个保安州的男女老幼,无论见过他与否、是否受过他的恩泽,都在家自发为他守孝,号啕大哭。出殡的时候,临近的宣府、怀来等地的百姓都赶来为他送行,送葬的队伍排了几十里,整整一日,无人离去。山河变色,天地无光,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他这一生,是成功?还是失败?只有苍天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都任后人评说。
但无论如何,沈炼这个名字,都将注定名垂青史,当那些帝王将相化为腐朽时,他仍然会被人们想起……
因为正义不死。
第七二一章 五路财神殿(上)
处理完师傅的身后事,沈默也该回京了,临别时,他问师娘和沈褒、沈衮,将来有什么打算,无论是想回江南,还是去京城,尽管说就行。
沈褒和沈衮颇为意动,但沈夫人道:“既然老爷选择在长城上永眠,我得留下来陪他,不能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又对一双儿子道:“等你们守完孝,想去哪就去哪吧……”毕竟无论如何,既然爹爹葬在这里,沈褒和沈衮就必须在这里守孝三年。
见他们主意已定,沈默又道:“现在的保安知州,算是我们的同乡,前几天我已经与他见过面了,遇到什么事情,只管找他就是。”
沈夫人连称‘不必麻烦。’便吩咐沈衮道:“将那封信拿来。”沈衮依命出去,不一会儿拿一个土黄封面的信封过来,双手奉给母亲。
“给你师兄吧。”沈夫人指指沈默道:“拙言,这是你师傅临终前写给你的。这几天见你悲痛难抑,唯恐你睹物伤身,所以一直没拿出来。”
“哦……”沈默才知道老师有遗书留给自己,赶紧起身,双手接过来,便见封面上工工整整的六个字道:‘爱徒拙言亲启’,他向着北面师傅下葬的方向郑重叩首,才将这封信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贴身藏着。
起来后,他又给师娘磕头,泣声道:“徒儿不孝,不能再陪伴师傅,请师娘千万保重身体,徒儿会在京城,早晚为师父祈祷,为师娘祈福的!”
沈夫人也忍不住垂泪道:“你只消好生为百姓办事,便是对你师傅最好的回报了,至于师娘,你不用担心,我身体好得很。”
沈默又与沈褒、沈衮一一道别,直到铁柱再次提醒道:“大人,天有些阴,咱们得早点上路。”他这才与师娘师弟道别,深深看一眼开着雪白梅花的院子里,仿佛看到老师一脸严肃地站在那里,朝自己微微颔首。
※※※
离开保安城,沈默便在护卫的簇拥下,直奔京城而去。
从新保安到北京城,因为是关乎京畿安危的国防要道,所以一共二百四十里的路程上,便有四个驿站,每个驿站都可供换一次马,因此不必爱惜马力,撒开腿跑就是。
可往回赶的速度,还是远远不如来时,因为一方面,没有催着赶着、崩人心弦的事情了,二来又是奔波、又是出丧,早就又累又乏,力不从心了。
偏偏天气又越来越差,大概到了未时末刻,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雪花,看着铅沉沉的天空,三尺担忧道:“大人,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了了,恐怕天黑前,咱们不能按时赶到北宅驿了。”言外之意,您看是不是折回去……毕竟他们刚离开上一个驿站不到二十里,天黑前还能赶回去。
沈默伸出手来,不一会儿,皮手套上便落满了鹅毛似的雪花,低声道:“看样子,这雪有可能得下个三五天的。”今年冬天十分邪性,雪大得惊人,一下就是好几天,从来没有下一会儿就停了的说法。所以他的意思是:“趁着雪还没下大,抓紧时间赶路,越过老君山,到北宅驿休息!”前面必须走一段山路,才能抵达下一个驿站。
“可是大人,万一天黑还没有走出老君山。”铁柱不无担忧道:“咱们可就得在露营了……这么冷得天,咱们走得匆忙,又没带露营的装备,怕是没法在外面过夜。”
“你不必担心。”沈默淡淡道:“我记得老君山靠西这一边,有座五路财神庙,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咱们就在那住一宿,明早赶路。”
见大人主意已定,铁柱想想也没什么不妥,便答应了……
于是继续在雪中前进,雪越下越密,更糟糕的是,天色稍黑的时候,又起了风,于是大雪纷飞,彻底阻挡了视线,队尾的侍卫甚至已经看不见队首的了。
“大人,看来今天真的过不了老君山了。”铁柱大声道。
沈默支起皮帽子一边,露出耳朵,大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今天真过不了老君山了……”铁柱得扯着嗓子,才能保证声音不被北风刮走了。
“嗯。”沈默点头道:“那就去那个财神庙住一宿吧,明天早晨风准停。”
“只能如此了……”铁柱点点头,便高声吆喝手下道:“都跟紧了,谁要是掉了队,冻成冰棍可没人管。”
有侍卫笑着接话道:“那怕啥,等明年化开了再回去呗。”
“你以为你是熊瞎子,还猫冬呢?”便引来一阵大笑。
这笑声也冲淡了沈默心中的悲痛,他举目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突然感觉,这山河大地银装素裹,是不是在为刚刚去世的师父沈炼戴孝致哀呢?过一会儿又觉着,这骤然而来的暴风雪,是不是在预示着,又一场激烈的争斗,要在朝堂上展开了呢?
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终于在天黑前,到了老君山下。便能看到山腰处的树丛掩映中,隐约露出大殿的一角。沈默几次经过这里,早就注意到这座建筑,也问过马永康等人,知道这里是‘五路财神殿’,乃由善男信女出资修建,由老君山顶的老君观出人管理,每逢初一十五,十里八乡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