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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赵崇韬才知道情报不实,大上其当;愧悔交并,急急会见王昭远,商议布阵御敌。
王昭远已经垮了,他从来就没有仔细去想过,打仗到底是怎么回事?每一想到,脑中便浮起传说中的许多诸葛武侯的故事,自我沉醉在羽扇纶巾、谈笑退敌的超妙隽逸的境界之中。现在听说剑门天险失守,亲眼看见狼狈的溃卒逃来,那就像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发现一屋子的火光,惊骇得还只当在梦里头。
等赵崇韬入见时,他已面无人色,坐在胡床上,垂下来的两条腿,瑟瑟地抖个不住,但手里却还紧握着他的那柄铁如意。
赵崇韬一看这情形,心里便凉了,无限厌恶地问道:“都统,敌人已经迫近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还不作速下令?”
“下……吓什么令?”
这还跟他多说什么?赵崇韬走上前去,从他手里一把把那铁如意夺了过来,转身出帐,命司号令的小校,在中军大帐前面的旗杆上,悬出紧急旗号,同时鸣笳召集各营将领,派出先锋部队往北迎击敌人,自己亲领大军接应。
蜀军的士气,为宋军的快速行动打击得很利害,十有九个,存着怯意,未曾接仗,先就在想,往那里逃走最妥当?所以各营接到命令,都不起劲。赵崇韬一看这情形,痛恨莫名,只好改变原来的部署,自己点起一千精兵,披挂上马,亲挡前敌。
这时宋军已经过剑门沿大路疾驰南下,马队夹辅着步兵,如狂风暴雨般卷到;不等赵崇韬布好阵势,便已冲了过来,一排弩箭来过后,马步两军,一起冲锋,以雷霆万钧之势,强行压制。赵崇韬舞刀砍翻了十几个宋军,只听坐骑一声惊嘶,随即一矮一侧,把他掀翻在地——宋军着地滚过来,砍着了他的马足;接着是四五名宋军一拥而上,揪住了他的身子,就用他身上的丝绦,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赵崇韬被擒,他的部下更无斗志。王全斌、崔彦进、王仁赡所领的这一路军队,与刘光乂、曹彬所领的一路军队不同;王全斌不大喜欢约束部下,只能要打胜仗就好,所以此时宋军勇往直前,不问青红皂白,一见蜀军,不管他是投降也好,逃走也好,挥上去就是一刀。从汉源坡前,杀到汉源坡后,杀得路断人稀,方始收兵。各军纷纷报功,合计阵斩蜀军一万两千余名。生擒却还不到一千。
“王昭远呢?”王全斌坐在王昭远原来所坐的那张胡床上问。
“正在清查。”首先攻占中军大帐的史延德,这样回答。
清查甚难,因为被杀的蜀军太多,竟找不到一个王昭远左右的人,可以确切指明下落。最后才算从老百姓口中打听到,王昭运往东面逃走了。
他是在赵崇韬刚刚兵败之时逃走的,尽弃甲胄,带着两名亲信卫士,悄悄开溜;怕沿大路南下,会被宋军追着,所以往东面阆中这一带不择路而行。一路巅簸一路哭,山村中的老百姓还不知道外面的兵革之事,只觉得大正月里,有人像奔丧似地,一路哭了来,十分可怜,所以到晚来有人收容他们。但是,王昭远既不便暴露身份,又不肯留宿在人家客房里,怕追兵会来搜查,这就难办了。
“噢,噢!”那家老主人“善体人情”,恍然有悟:“足下必是居丧在礼,要在苫块上寝处。直正好知礼的人!”
“就是这话。”王昭远的亲信卫士,将计就计地答道:“我家主人,一下子父母双亡,心中十分悲痛,实在不敢搅扰。只要有间柴房什么的,能够过一夜就感激不尽了”
“柴房四面通风。这滴水成冰的天气,怎么行?等我来想想。啊!”那好心的居停说:“有个地方。且在我谷仓设榻;谷仓最暖和不过。”
于是把他们“主仆”三人安置在谷仓中,居停又送来腊肉、米酒、糍粑。双目尽肿的王昭远哪里还吃得下?只是反覆不断地吟着罗隐的那句诗:“运去英雄不自由!”
有个卫士便来劝他:“都统——”
刚喊一声,便为王昭远打断:“不要叫我都统!”
“那末叫什么呢?——叫王先生?”
“也不要叫我王先生!”王昭远又悲从中来了,“唉!连姓都要改了!王全斌啊王全斌,你也姓王,我也姓王,如何不念同宗之义,苦苦相逼。于今丧师失地,教我回得成都,有何面目,去见官家?而且前途茫茫,又哪里是容身立足之处?直正是‘运去英雄不自由’噢!”说着又放声大哭。
卫士怕惊动居停,又来劝他;这次不叫“都统”,也不叫“王先生”,只叫:“主人,主人!哭声太响,惊动四邻,人人来打听,会泄露秘密,大为不妙。”
这句话很有效果,把王昭远的眼泪吓回去了。勉强喝了一盏酒,吃了一块糍粑,放倒身睡觉。但是思前想后,心事重重,那里睡得着?
想到半夜,忽然想起一件事,顿觉精神一振,使劲把他的卫士推醒了问道:“你记不记得,那年我巡边到文州,发现一座古墓的事?”
睡眼矇眬的卫士,定一定神才想起来:“怎么不记得?”他说:“那副尸骨,还是我亲手重葬的。记得是个姓文的武将。”
“对了。墓碑上说,是唐宣宗大中年间,文州步军都虞侯文和的墓。以后呢?”王昭远问:“我曾告诉过你一件事。”
“好像有的。”那卫士说:“喔!我想起来了,你老做了个梦;那姓文的来托梦道谢。”
“是啊!他说他已经做了太乙真人座前的侍者。说我有刀兵之灾,现在因为重葬了他,可以免祸。有这话没有?”
“有,有。”那卫士完全想起来了,“你老完全告诉过我。当时你老还说,这个梦也靠不住,好好地哪里来的刀兵之灾?”
“于今不是应验了吗?”王昭远很兴奋地说:“你我一定可以免祸。把心定下来!”
于是定心睡了一觉。谷仓没有窗户,漆黑如墨,不辨昼夜,一觉睡醒,只听外面人声马嘶,异常嘈杂。王昭远有些惊疑,细想一想,急出一身冷汗——是宋军追了来了!
“太乙真人驾前文侍者!救命,救命!”王昭通一面发抖,一面默祷。
隔不多时,谷仓有人来敲门,是居停的声音,王昭远奇+書*網不敢答应;还是那卫士有些见识,凑在他耳边说道。“主人。你休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挺身出去”
“出去不是被……被宋军手到擒来?”
“宋军不认识你。居停主人十分忠厚,一定会帮你{奇书}掩饰——昨天冒姓罗,就一口咬定姓罗,父母双亡,回家奔丧,家住阆中。我们三个都如此说。”
“好。”王昭远咬紧牙关,硬一硬头皮站起身来,摸到门口。
门一开便是一惊!雄纠纠数十名宋军,都骑着高头大马,在凛冽的北风中环视;但看到居停主人的脸,他略微放了些心。
居停主人已经猜到了他便是“王都统”,真如那卫士所说的,有心帮他掩饰,此时背着宋军,递过一个眼色来;同时高声说道:“罗先生,你说笑话不笑话,要来寻什么王都统?你跟那位将官去照个面,省得他瞎疑心!”
于是王昭远壮起胆来,蹒跚地走了过去;看出正中骑一匹白马的是将官,到他面前,躬身一揖。
那将官就是史延德,拿着马鞭子指着他说:“把头抬起来!”
王昭远听他的话,把头抬起来;自觉屈辱,不由得又是双泪交流。
“你哭什么?”
“先父先母,一夕之间,双双弃养。欲报之恩,吴天罔极。教我怎么不痛?爹娘啊!”王昭远趁势赖在地上,故意放声长号。
史延德的疑团消释了。是王昭远那双哭肿了的眼睛,能让他信以为真。
“那末,”史延德转脸问那家主人:“可曾看见有什么穿了军服的人,经过你们这里?”
“没有。”那老者说:“这里是两条小路,也许从北面那条路经过,亦未可知。”
史延德有些踌躇,不知何去何从?就在这时候听得“啼咧咧”一声马嘶。王昭远顿时变色;他知道,那是他的马。
“谁的马?”史延德半生在马背上,辨声知形,厉声说道:“这是战马!而且藏在什么林子里?快找!”
很快地在谷仓后面的竹林里找了出来——王昭远自己化了装,却忘了给马也化装;簇新的皮鞍,雪亮的“铜活”,彩色丝缰,马项下挂着好大一团红缨,漂亮极了!
“刷”地一下,史延德抽了王昭远一马鞭子,“你他妈的奔丧!”他破口大骂:“教你儿子来奔你的丧。”
16
行到绵州的太子元(吉吉),接到汉源坡大败的消息,也跟王昭远一样,几乎瘫痪。
“太子,太子。”李廷珪对军务一筹莫展,但比较沉得住气,安慰着他说:“剑门一失,无险可守。兵败之咎,不在太子。趁现在走,还来得及!”
这一说,元(吉吉)才能振作起来,定一定神说:“赶快!后队变作前队,往回走!”
这又不是临阵撤退,无所谓“后队变作前队”,李廷珪知道他完全外行地,连退兵都不会,所以赶紧拦着说:“太子,你莫慌,我来安排。我们不能往成都走。”
“为什么?”
“一往成都走,引敌深入,怎么可以?我们要往川东绕个圈子回成都。”
“对,对!依你。”
于是李廷珪下令,撤退的第一优先是元(吉吉)的姬妾,派亲军护送,即时出发,往梓州到西充待命。接着,李廷珪留下几小支伏兵,先遣设伏;然后与元(吉吉)率领大军,急急向东而去。
到了梓州府的中江县地方,元(吉吉)一看城内贮蓄的军粮,极其充足,忽然想到战国策和史记上的记载,便问李廷珪:“遗粮资敌,怕不是上策吧。”
这一点,李廷珪当然也知道,心里在想,此刻的局势,已与军粮无关,如果还有精兵良将在后,引敌深入,可以背城借一,自然要焚积储困敌;无奈情势显然并非如此。但如果不赞成太子的办法,回到成都,追究责任,无词以解。因而只好同意元(吉吉)的主张。
于是就这样过一县,烧一县,兜个大圈子,一路烧到成都。
在成都,孟昶已经得到了一连串兵败的消息,一声长叹,双泪交流,心知大势已去。数十年安富尊荣,一旦屈为俘虏,青衣素巾,待罪阙下,这日子怎么过法?自己思量,不如早早自裁;但想到六旬老母,却怎么样也狠不下这颗心来。
最苦的还是花蕊夫人,她内心跟孟昶同样地忧急愁苦,但又不能不强自镇静,打起精神来安慰孟昶,“官家,”她说:“局势也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何妨再与知兵的大臣们商议一番?”
“谁是知兵的?”孟昶摇摇头,“宿将凋零,就有两三个,也都从未领兵出过蜀中,能有什么挽回颓势的策略?唉!都怪平日文恬武嬉、不修战备之故。”
“我倒想起一个人。”花蕊夫人说:“石老将军,见多识广,不妨召来一谈。”
她所说的“石老将军”是指石(君页),今年七十多了;原是石敬瑭的宗族,早年多谋善战,有名将之称。孟昶心想,这个人倒是可以请教的,于是即时召石(君页)进宫。
听孟昶说了兵败的经过,石(君页)不胜惋惜地说:“一误再误了!于今从速为计,还有退敌的希望。”
“计将安出?”
“在我而言,蜀中山川,易守难攻;在宋军而言,劳师远来,势不能久。”石(君页)以极具信心的语气,作了一个结论:“于今当坚壁清野,步步扼守。能守得三月,宋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