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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若是果真是可造之材,将来也会是一员大将吧。
心中存了这样的念头,自然不便再去探看。他又在学校内自处巡行一番,因见一切如常,便自离去。
又过得几日,胡光得他吩咐,早选取了过百的精壮军士,来府中见过了张守仁,领了盘缠和情报地图等物,往着山东路去了。
此后数月,颖州一地风平浪静,张守仁只顾着春耕夏收,操演军队,整饰官府,整日价忙个不休。
一直待到五月,张守仁正在颖州城外巡行,查看农桑,随他而行的,有颖州刺史,推官,同知,还有一群县令,去岁麦子大熟,今夏的稻田因为前岁大修水利,引水充足,虽然是中原之地,种植稻子的时间不如南方长久,经验并不充足,那些秧苗却是长势喜人,只待再成长一些,便可以插在水田里,等候秋天时收获。
北方情形,自去岁十月,忽必烈率诸路汉军与蒙古诸王所部再度北征。两军相遇于昔木土脑儿之西,阿里不哥先因所部外刺军队溃败撤兵。待阿速台率领的后继部队赶到,阿里不哥回军再战。其右翼被击败,左、中两翼与忽必烈军鏖战至夜仍不分胜负,自是双方引军后退,相峙于大碛南缘。是年冬末,忽必烈师还。 大楚平帝二年春,据守和林的阿里不哥因粮饷不继,而由他派往察合台兀鲁思的阿鲁忽又拒绝听命,截留他征集的货物,因此愤而移兵西讨阿鲁忽。阿里不哥自知一旦挥兵西指,和林终将不守,所以临行指令和林城诸长老,许其举城归降忽必烈军。阿里不哥西徙后,忽必烈部果然兵向和林,将其收复。其后因天气尚寒,阿里不哥征阿鲁忽胜,引军将还,战马疲敝,很难与忽必烈再战,而忽必烈所部军马亦是疲乏瘦弱,战士累乏,无力交战。双方虽然引兵控马,互不相让,却也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大楚平帝二年春三月,忽必烈自和林返燕京,休整北方军马的同时,诏命:置江淮、江汉两大都督,东则李擅,开府济南;西则史权,开府邓州。
同时,燕京中书省亟命:“诸路市马万匹送开平府”,“诏燕京、西京、北京三路宣抚司运米十万石”,送至漠南沿线,很快完成了扼守大漠南缘、伺机渡漠远征的战前部署。
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忽必烈又诏命燕京行省及各路宣抚使北上开平,会议军国大政。三月末,燕京省官毕集开平。本年夏季,除检核钱谷、充实省部、摧用辅粥外,还为汗廷中央和地方官府制定了若干具体的行政条款,行政中枢既经调整扩充,更明确地分为两个班子,以史天泽、张文谦等人留中,王文统,廉希宪等行省事于燕。
这一系列的动作,既有诏命选取武勇之士,重建和扩大怯薛军,征调马匹、粮石,以应对漠北的阿里不哥,又加强了李擅的地位,还有当年跟随忽必烈出生入出的北地汉将史权,带领少将北部精兵,整合河南汉军,开府邓州,兼制唐州等地。这个动作,于其说是防备对应的南楚的扬州与襄城别帅,还不如说是为了应对在颖州发展,占据六州之地,直接危胁到归德和开封等腹心之地的张守仁。
自从擒杀刘太平、霍鲁怀,击败浑都海后,关陇稍安,而对方败逃六盘山,往西而渡,得甘州等地,随时危胁到关陇旧地。阿里不哥失关陇后,粮食等物资日渐窘迫,将欲派遣大军西向,意欲重得关陇旧地。在这个当口,忽必烈并不是充实关陇,竟是加强了唐邓与山东等地的守备,对张守仁的重视,竟是在坐拥数十万精兵,人口数千万,富足无比的南楚之上。
张守仁原欲就在开春后用兵,当是时,忽必烈正与阿里不哥打生打死,很难有分兵的可能。只是他思来想去,以忽必烈之能,未必不曾想到这一点,而蒙军虽是激战,却仍然是战时动员之时,战马士兵齐备,若是忽然南下,十数日内就可赶到。只需调派出一支偏师,也足以对整编扩充不久的飞龙军造成致命的打击。
只有在开春之后,蒙兀战马最为疲瘦之时,而战士也刚停战不久,身体和精神累乏之时,而飞龙军也整训很久,战力提升,在这个当口动手,最为便利。
决定之后,张守仁一面紧盯着北方情形,忖度着两边战况布局,又命唐伟的第一军移师北向百里,兵锋直压归德,李勇率第二军,西向压迫唐邓,只留着胡光的第三军,留镇颖州各地。
如此这般,至少从表面看来,这个大楚的飞龙军节度使、唐邓许陈各州宣慰使张守仁大人,好象已经安份守已,坐守着自己方圆数百里的弹丸之地,安守着百多万百姓,几万强军,乐呵呵做起了军阀。
象他这样的情形,最是常见。现下的关陇、山东等地,手握大权,掌握强兵的,全是大大小小的世候军阀。这些军阀,最早的甚至能推到五代十国的乱世之时。辽来,他们降辽,宋来,降宋,金兵来,则降兵。现下蒙兀人最为强大,这些汉人世候军人世家,便一个个投了蒙兀,成为万户、千户、百户。
他们的军队,全是几百几十年来跟随的家兵,待遇优厚,战力强劲,甚至有的时候,能与蒙兀人打上一打,也不全然吃亏。忽必烈平定关陇,便是依仗的秦陇之地的大世候汪家。张守仁手握几万大军,在境内保境安民,商业兴盛,大兴水利土木,劝农工商,无论如何,都俨然失却锐气,不复进取。
第七卷 血战归德(四)
如此一来,两边的局势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阶段。忽必烈虽然不信张守仁这样的人能甘心雌伏,却也不信他敢悍然攻打已经重新调整加强过的河南诸地。
只待收拾了漠北宗王,无论张守仁也好,李擅也罢,甚至汪家、史家、张家,这些汉人世候大家,他均要一个个的收拾,拉拢也好,威逼也罢,无论是谁想保持想对的独立与实力,都是休想。
这个对大一统和土地远比美女金钱更有兴趣的蛮人君主,虽然还在与漠北的不同政见的兄弟们苦战,心中却怀抱的是整个天下。
而与他对应的,被不少人视为汉人希望的绝世名将张守仁,此时正在初夏的阳光下,赤着双足,悠然的漫步的田间地陇之中。
“唉。”
张守仁苦着张脸,抚弄着青绿稻叶上的一片小小白斑,向身旁的刺史吴禁道:“虽然影响不大,不过这种毛病,惜乎无法可医。”
吴禁微笑道:“大人甚重农桑,都有些走火入魔。其实兴修水利,重施肥,捉虫,选种,咱们能做的已经做到最好。下官也是做过官的人,还没有见过和听说过哪一朝的官府如此的做法。至于农物和牛羊马匹有病,那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还没听说过有什么药能医这些东西的病。”
他说完,其余围在一旁的官员们不免凑起几句,只是众人却不似他说话这般随意,均是劝张守仁节劳休息,不必操心太过,颖州各地,还指望大人云云。
张守仁苦笑一声,不再多说。这些人,如何又知道后世还有农药一说。他只是弯腰伸手,抹去膝盖以下的泥水,微笑道:“咱们去前面的村子里歇响,吃饭。”
众人都大觉轻松,随着这个节度使大人,俸禄虽然优厚,可是捞钱是断然不成的了,而且成日累的要死。今日一大早出门,足足逛了十几个村子,问民生,看农桑,家畜,询问吏治。张守仁一身短装打扮,满身泥浆,浑如一个寻常农夫。问话时,将官员们远远隔开,如同闲谈。各官离的老远,只见他在田间与一众农人谈笑风生,言笑不禁,众人都是满头大汗,唯恐哪个农人开个小玩笑,说上几句不中听的,那自己不但官位不保,还可能一家大小到大别山里挖矿,或是给军人郧户充做仆役,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了。
此时张守仁下令离开,各人如蒙大赦,均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村中自有官舍,拨下定例招待官员,无须扰民。这一处村庄,却是外来灾民组建而成,一切均是以新规定制而建。一条直道就在这农田之外,连通官道,以碎砖石灰夯铸而成,明如镜,坚如铁,便是雨天亦是平滑如故。村内房舍,皆是青砖绿瓦,规制相同。与传统的前猪圈,后厕所的传统不同,所有的家畜与厕所,都与民居相隔较远,独立建造,虽然略有不变,亦好过雨天时粪水横流,肮脏不堪。
村中场院,均是以青砖砌成,洁净平整,一个风车在村头被微风吹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张守仁不恨人穷,最恨人懒。治下的百姓赋税很低,官府相待甚厚,就是不很得闲,大徭役做完了,自己村中还需时时整修,勤力打扫整治。若是哪个村庄民居乱七八遭,不成模样,纵然是温饱抑或富庶,他都会严责地方官员,毫不留情。
这样的行径,在地方官员看来,简直是蛮不讲理。村人只需温饱富足,知礼义遵法度,就无须再加多事。而这个张大帅,却是这般多事,建风车,修马车,这是利民之事,各人自然支持,可是修整场院,厕所,甚至猪圈,他都划制地方,亲拟草图,非得让众人依着他的规矩来行,虽然看起来干净不少,可惜也太过浪费民力。
张守仁却并不知道身后众官的心思,他负手而行,踩在整洁平滑的青砖道路上,只觉愉悦非常。当世之时,不论是中国或是欧洲,都甚不重卫生防疫,以至瘟疫传染病横行,稍不注意,就是大量的人口死亡。在他治下,绝不允许百姓如猪狗一般的生活,亦不允许懒人的存在。
“草民等叩见大人。”
甫一接近村中的官舍,村中的村长便引领着村中数百男丁,战战兢兢跪伏在张守仁脚下。
张守仁治下,一则不惜财力,多加扶持,薄收赋税,以养民力。二则不惜民力,又以严刑苛法驭下。凡有阴谋不轨、谣言惑众、抗拒法度者,则必定受到极其残酷的对待。这一年多来,或斩或杀,或是举家为奴,或是罚做苦役,治下百姓惨死酷法严刑的,不知凡已。对张守仁,凡是敬守法度者,此时早就衣食不忧,日子不知道好过多少。而不守其法,甚至辱骂与他的,却经常是举家失踪,不知道是横死于狱,或是在山中挥汗如雨,充做苦役。
秦始皇时,亦是不惜民力,只是多半拿来做无用功,修陵造宫,百姓见不到好处,又被猪狗一般对待,自然是民心大愤。张守仁虽然亦是多用民力,却是厚待于下,法度虽严,却并不繁芜,比之当时秦国,自然好上许多。虽然如此,治下百姓听闻他名,一则以敬,二则以怕。此时见他到来,众人均是害怕胆寒,唯恐稍有不对,下场就会奇惨无比。
“好了,诸位父老请起。”
张守仁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凶横霸道,将跪在身前的村长与几个长者一一扶起,笑道:“各位都是长者,无须行此大礼。”
那村长约摸五十余岁年纪,却是老态龙钟,此时颤颤巍巍起身,向张守仁陪笑道:“大人到咱们村里,当真是全村千多老小的福气,只是适才不准咱们出去迎接,只得在此等候,失礼之处,还请大人恕罪。”
张守仁笑道:“是我令你们不要出去,我只是和田里的父老们随便说话,并没有什么公务要说,要你这个村长出来做甚。”
见这村长满头白发,双手乌黑,指甲里镶满黑泥,显然是成日奔波劳碌,不得清闲,方才如此。因见他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张守仁心中侧然,不禁叹道:“村长你看起来很是辛苦,也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