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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杜瀚章来问顾师言是回柴桑还是另有其他打算?顾师言说回柴桑,明日一早启程。
傍晚,顾师言与温庭筠在客栈后院看店家宰羊,羊拼命地“咩咩”叫。玉鬘搀着伊婆婆也来到后院,玉鬘眼泪汪汪地望着顾、温二人,问:“顾公子,你明天真的要走了吗?”顾师言道:“对,明天一早就走。”见伊婆婆站在院墙边柚子树下颤巍巍打抖,便对玉鬘说道:“伊婆婆身体虚弱,院子里风大,莫要着凉,你扶她回房去吧。”玉鬘应了一声,却道:“顾公子,你真的是误会我们小姐了,望月叔叔带着伊婆婆和我逃出来,就是为了来找你的,望月叔叔说只有你才能找回我们小姐。”
顾师言心中一动,心想望月研一不惜背叛吉备大师,甘冒被白衣侍者追杀的风险,带这个伊婆婆和玉鬘逃出来,其中定有深意。突然,吉备真备说过的一句话如雷贯耳,“真要事到临头,红颜朱唇转眼成鸡皮鹤发,恐怕檀越就没有这般通脱!”吉备真备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衣羽会变成一个白发老妪?难道眼前这个病体支离的伊婆婆倒是衣羽?
伊婆婆就是衣羽!这念头也实在太荒唐,简直是异想天崩,那个与源薰君在一起的衣羽又会是谁?顾师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晃了晃脑袋,将这个念头甩掉。
玉鬘见顾师言不说话,以为是故意不理她,小姑娘低着头,咬着下唇强忍眼泪,委屈地转过身,过去扶着伊婆婆,呜咽道:“婆婆,这里风大,我们回房去吧。”
顾师言回过神来,抢上一步,道:“婆婆留步。”伊婆婆停住脚步。顾师言道:“望月先生有些事不肯对我明说,婆婆您一定知道,衣羽千方百计混进日本遣唐使团要接近源薰君,她这样做是不是内有苦衷?是不是为吉备大师或者那位夫人所逼?”
伊婆婆背对着顾师言,一直在发抖,她的病的确不轻!
顾师言见伊婆婆不回答,又道:“若是她真的是变心了,那我也就死了这条心,可望月先生硬要说她不是衣羽,婆婆,你能告诉这是为什么吗?”
伊婆婆抖得更厉害了,突然开口道:“她斩断了你的手,你也不恨她吗?”伊婆婆的声音干涩苍老。
顾师言道:“手是我自己斩的,我不怪她,我可以为她去死,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伊婆婆语无伦次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我也不明白。”说着身子摇摇晃晃起来,顾师言要去相扶,伊婆婆手臂一缩,不让他扶,手搭在玉鬘肩头,慢慢走进前院,回房去了。
天色昏黑下来,晚饭后,听得瓦屋顶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众人坐在灯下闲谈,顾师言独自立于窗下看雨。一人向隅,举座不欢,杜瀚章等人都百无聊赖起来。忽听屋顶有人阴森森说道:“望月研一,你敢背叛主人,你要下阿鼻地狱。”
众人吃了一惊,卞虎、戚山堂二人拔刀出鞘,全神戒备。顾师言奔到望月研一住的北厢房外,只见望月研一立在屋檐下,面无表情地在看檐漏滴水。顾师言叫了一声“望月先生”。望月研一一动不动,似乎没听到。
屋顶又飘下那阴森森的声音“望月研一,你敢背叛主人,你要下阿鼻地狱!”这声音诡秘恐怖,令人背脊生寒。
望月研一突然也阴森森地说道:“我只认一个主人,那就是女主。”
屋顶那声音忽远忽近,似乎那个说话的人正慢慢飞升,又缓缓降落,阴森森的语气一成不变,说的还是那句话:“望月研一,你敢背叛主人,你要下阿鼻地狱!”
望月研一眯起眼睛不再说话,任凭那个声音翻来覆去地说“下阿鼻地狱!下阿鼻地狱!”
杜瀚章、萦尘等人也走了过来,望月研一制止道:“杜公子,你们都坐到厅堂里去。”望月研一的语气不容置辩。杜瀚章退了回去,命卞虎过来相助。望月研一看了卞虎一眼,说声“多谢。”转头又盯着檐漏,似乎屋顶上的敌人会化成雨水滴下来,然后凝结成人形。
卞虎提着刀站在顾师言身边,顾师言也拔出原先藤原空婵给他的武士刀,好歹也可抵挡一下。听得身后玉鬘的声音道:“顾公子,你要不要进来坐?”
玉鬘和伊婆婆住在同一间客房,房里却未点灯,黑咕隆咚的。顾师言道:“怎么不点灯?”玉鬘道:“婆婆怕油灯薰眼。”顾师言凝神朝屋内一看,依稀见伊婆婆就坐在门边。
屋顶阴森森的声音极有耐性,每隔半盏茶时间就飘下这么一句话,搞得客栈中人心惊胆战,哪里还能安睡!
卞虎焦躁起来,跳到院子里冲屋顶吼道:“他奶奶的,装神弄鬼不是好汉,要就下来和你卞爷爷决一死战!”舞刀护头,刀花如伞,雨泼不入。
屋顶没有半分动静,过了一会,又飘下那句“下阿鼻地狱”阴森森的话。卞虎大怒,吼道:“他奶奶的你这缩头乌龟才下阿鼻地狱!”一哈腰,两足一蹬,飞身而起,蹿上院墙那株大槐树,接着右足在树干上一点,朝屋顶扑去。突然间,眼前白影一闪,有人抢先拦在屋顶。卞虎二话不说,兜头就是一刀。
那人侧身一让,出声道:“是我。”卞虎在屋顶上站稳,见拦在跟前的却是望月研一。望月研一道:“烦你在下面照看一下。”说罢身子一拧,倏忽不见。
卞虎在屋顶上发了一会呆。雨夜天空没有半点亮光,那个阴森森的声音也不再响起,似乎和望月研一一起消失了。檐下顾师言叫道:“卞将军卞将军。”卞虎跳下来问:“什么事?”顾师言道:“望月先生也上了屋顶,怎么样了?”卞虎摇头道:“不知,没听到打斗的声音。”
玉鬘捧了条手巾出来,递与卞虎道:“卞将军,擦一下雨水吧。”卞虎谢了一声,胡乱擦了一把脸。忽见封子期走了过来,含糊道:“我来给伊婆婆诊视一下。”摸黑就要进门去。顾师言道:“封先生等一下。”转头叫玉鬘点灯,玉鬘道:“我没有火摺。”
顾师言插刀入鞘,摸出火摺,迈步进房,昏暗中见伊婆婆坐在床边上。玉鬘端了灯盏迎过来,顾师言在墙上擦亮火摺正待点燃灯芯,忽有一阵寒气从身后袭来,火摺熄灭了,就听得卞虎大喝一声:“你是谁?”顾师言心知不妙,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身后的敌人是冲着伊婆婆来的!
当即向前一扑,右臂抱住伊婆婆滚倒在地,就觉左肩一凉,已被尖利兵器刺中。卞虎从后赶上,刀光如练,朝敌人颈脖子劈去。那人陡然身子拔起,冲破屋顶,就此不见。冰凉的雨点不停地从屋顶窟窿飘落下来。
玉鬘害怕得灯盏都掉在了地上,叫道:“伊婆婆、顾公子,你们没事吧?”
“嗤”的一声,卞虎擦亮火摺,见顾师言正从地上爬起,单手抱起伊婆婆放在床上,左后肩有殷红的血迹。卞虎叫道:“你受伤了!”正要上前细看,手中火摺燃尽,房内一片黑暗。
杜瀚章、温庭筠等人闻声都奔了过来,萦尘着急地问:“公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戚山堂举着个灯笼进来。萦尘见顾师言右手捂着左肩,鲜血从指缝间不停渗出,惊叫起来。顾师言道:“没事没事,一点小伤。”突然提高声音问:“封先生呢?他到哪里去了?”
卞虎道:“刚刚那个不是封先生,他经过我身边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封先生整日与草药打交道,身上有股药气,这人没有,你进屋点灯时,他就跟在你身后,我见他背脊一耸,那是抽刀的姿势,当即出声喝止,可惜我晚了一步,还是让他刺伤了顾公子。”萦尘急道:“快取伤药来止血呀。”杜瀚章也叫了起来:“我好一会没看到封先生了,晚饭后他还坐在我边上呢。”戚山堂提着刀出去找封子期。
一直默不作声的伊婆婆开口道:“我有伤药,来,解开衣服。”萦尘赶紧过去给顾师言解开衣襟,露出左肩。玉鬘捧着灯盏照着。顾师言为了方便伊婆婆给他敷药,就蹲下身子。
伊婆婆还是蒙着蝉翼面纱,抖抖索索从怀里摸出一个瘦腰小葫芦,和望月研一的那个一模一样,葫芦嘴对准伤口轻轻一抖,细细药末洒在伤口上,这药果然灵异,伤口立即结上血痂,血止住了。
忽有几点雨水滴在顾师言裸露的肌肤上,奇怪的是这雨点还是热乎乎的。顾师言扭过头,却见水珠是从伊婆婆的面纱上滴下来的,这不是雨水,是伊婆婆的眼泪。
顾师言笑道:“伊婆婆,你不用担心,这点伤算不得什么,这伤药极好,两天就好了。”伊婆婆涩声问:“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救我?”顾师言一愕,一下子不好回答。
玉鬘道:“婆婆,这位顾公子是侠义心肠,不然的话,我们小姐又怎么会喜欢他!”
房内起了一阵风,油灯暗而复明,望月研一浑身湿透地回来了。
玉鬘赶紧拧手巾给他擦,一边“咭咭咯咯”说刚才的事。望月研一骇然变色,心知中计,天幸未铸成大错。
院中戚山堂大叫起来:“公子,公子。”杜瀚章奔出门外一看,见戚山堂胁下夹着一人几步跨到檐下,悲愤道:“封先生给杀死了!”举灯一照,封子期喉管被割断,死状与温庭筠的仆人元山如出一辙。
众人都不敢各自回房,一齐坐在厅堂里等待天明,只有望月研一、玉鬘和伊婆婆三个依旧呆在房间里。店家见出了人命,生怕担干系,竟想赶大家走。卞虎大怒,吼叫着要揍店家,店家见势头不对,忙躲了起来。
长夜听雨,觉得日子格外长。杜瀚章问顾师言明日安葬封先生后是否立即启程南归?顾师言踌躇道:“望月先生有恩于我,目下他有难,岂能弃之而去!”杜瀚章慨然道:“是,我也留下陪你。”
戚山堂站起身对顾师言说道:“顾公子,你是我家公子挚交,小将是直爽人,有话就明说。”顾师言问:“戚将军,何事?”戚山堂道:“杜琮杜大人命小将与卞兄弟护送瀚章公子进京,一路来都未出什么岔子,但自昨日与北厢房那三人相遇以来,先是温公子的仆人死于非命,今日封先生又惨死,处于人人自危的境地,此地不可再留!还有,不怕顾公子怪罪,小将以为那三人行止古怪,诡秘莫测,似乎也不是我中土人物。”言罢,目光炯炯直视顾师言。
顾师言道:“望月先生他们应该都是东瀛人。”卞虎插嘴道:“那个小姑娘人很好。”顾师言接着道:“戚将军所虑极是,瀚章留在此处确实不妥,这样吧,明日送封先生入土之后,你们便离开此地,把萦尘和泉儿也带走,烦瀚章兄送她二人回柴桑,我自留下。”
萦尘哪里肯答应,泉儿也说要陪着公子爷。杜瀚章不悦道:“戚将军,你要我弃朋友于不顾!”
戚山堂沉声道:“公子,小将是千军万马厮杀过来的,决非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不讲义气之人,只是公子万金之体,实不宜涉此险地。”扭头对卞虎道:“卞兄弟,你明日便护送公子南下,我留下与顾公子一道相助望月先生。”
温庭筠也道:“顾训,我也留下陪你吧,只是我无拳无勇,帮不上什么忙。”杜瀚章道:“我是不会走的,戚将军不要再说了。”戚山堂眼望顾师言,希望他劝劝杜瀚章。
顾师言刚要开口,杜瀚章心知他要说什么,手掌一竖,示意他不必说了,道:“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