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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到父亲的出手时候了!烦请父亲大人联络同道,为儿子鸣冤叫屈!这并不难,本来儿就占据着道理,一切都是按规矩行事!”
这才是方应物回家拜访父亲的真实目的,现在条件成熟了,他需要的是舆论关注,而不是大批麻木的看客!
而若想在朝廷舆论上掀起风波,那非请父亲这清流名臣出面帮忙不可。自己毕竟太年轻,在朝堂混迹日子太短,名望虽不错但有点人微言轻,资历太浅。
而父亲就不同了,从名声到身份都比自己强,资历也够班。招呼一批翰林,联络一批科道或者同年同乡什么的,形成声势问题不大。
方清之忽然不动声色地问道:“我怎么听着,像是你引诱我党同伐异?”方应物急忙说:“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怎么能叫党同伐异?”
“知道了,你就听消息罢。”方清之抬着下巴高高在上的答应下来,然后他略有些担心地问道:“不过之后你打算怎么办?你有什么把握?”
听到父亲答应了,方应物轻松起来,神态恢复了正常样子,胸有成竹地答道:“父亲大人但请放心!儿只需要一个契机,只要有了契机,一切都不是问题,父亲只管为儿子造势就好!”
方清之听在耳朵里,又感到不爽了,自己好像就是个工具,只需按照儿子使唤行事似的。他真有种甩手不管的冲动,但目前就这么一个儿子,又不能不管!
想着心事时,方清之耳朵里又听到儿子像个老太婆一样敦敦教导:“那个,造势重点要放在两条,别的先不要多说。一是永平伯目前不过是一个闲散伯爵,还没有充任实职,为何能屡屡调遣军士私用?二是他用军士围攻县衙,该视为何罪……”
第三百九十五章 文官的时代
方应物说服了父亲出手,然后迅速返回县衙,伏案奋笔疾书:“臣秉公执法,却屡遭横暴,至今无法可阻,若朝廷无人可制止,自感才德不能服众,请放归田园!”
如果是前几天,方应物若要威胁辞官,那只是一个笑话,就像小孩子打不赢便赌气告家长一样。但事情闹到了眼下这个程度,形势自然大有不同,也就是方应物嘴里所说的“时机成熟”,正所谓“郑伯克段于鄢”。
方知县说要辞官,其实就是将矛盾上移,从街头转移到庙堂而已。面对永平伯,这才是方知县的优势所在——想在街头比蛮横,方应物肯定比不过永平伯这样的二愣子勋贵,还是在朝堂上比划比划好了。
上次方应物在朝会上公然去捉拿安小伯爷,也是打着在朝廷解决问题的主意,只可惜天子不解风情的和稀泥,把事情拖下来了。
从正常角度来看,朝廷是不可能轻易让刚上任才几天的方应物走人的,不然岂不成了朝令夕改的儿戏?更何况这个朝廷已经是“文官”的朝廷了,要是就这样让方应物被一个三流勋贵逼到离职,那未免也太没脸面了。当然还有个前提是,有人愿意为了方应物去得罪永平伯这种纨绔之流。
写完奏疏,方应物便传唤娄天化进来。话说娄天化正对当前局势惴惴不安,进了堂中想与东主商讨,却见东主丝毫不提永平伯的事情,只吩咐道:“你与张贵合计一番,拟出一个重修县衙的章程。”
还时候还先想着修县衙?修好以后还是不是你的?娄天化只能叹口气,无奈地答道:“是!”
正要走时,娄天化仿佛听见东主小声嘀咕:“这破烂衙门瞧着忒糟心,早该翻新了……”
如此娄天化忍不住回身行礼,又问道:“不知东主心中有什么章程?”
方知县胸有成竹地说:“你与张贵,发布告与城中各厢坊,城外各乡村太远就算了。布告上说,因为本官秉公执法,得罪权贵不肯屈服,导致衙门毁损,故而向县内父老募捐重修。
此外还要说本官体恤民力,凡捐银的都会登记在册,日后免去徭役为谢。捐得越多免徭役的时间越长,细则你们商量着定就是!”
“高,实在是高!”娄天化不能不服,这哪是募捐,这根本就是借机在全县百姓面前自我吹捧。若无这个由头,一个当知县的还真没法子去大张旗鼓发布告自吹自擂,这个目的达到了,募捐多少根本无所谓。
只是娄天化不明白,东主为什么一会儿聪明绝顶,一会儿蠢不可及?反差就像是山峦沟壑的区别。难道他真实目的就是赚几票声望,然后就溜去外地当自在官?
按下方应物这边不表,却说永平伯为泄愤一时冲动砸了宛平县县衙,爽是爽了,但事后小伯爷也感到有点后怕。在旁人提点之下,顿时感到上了方应物的当。方应物烧的只不过是“店铺”,但他砸的可是官府,两者根本就是不对等的!
其实对他这种勋贵身份,只要不公然扯旗造反,几乎什么事情都是可大可小的,全看天子一念之间的变化。
安小伯爷自忖圣眷一般,不是那种极其得宠的人物,便也只好求爷爷告奶奶的拉了一批相熟的叔伯辈,然后联名上疏弹劾方应物并为自己辩解。奏疏中大骂方应物“依仗官势欺凌功勋之后,有损先帝优容勋臣之厚德,国体为之荡然无存。”
在前后脚功夫,勋臣这边的奏疏和方应物的奏疏几乎同时送到了朝廷,两边态度针锋相对,引起了朝廷上下议论。
然后就是一批文臣纷纷上疏,言辞更加激烈的斥责永平伯,要求朝廷从严处理。“永平伯安知幼失训诫,横行凶暴,形同匪类。京师地面震动,黎庶惊愕不安,此非王化之地耶?若不严加处置,恐京师地面从此永不宁靖,陛下何以安居宫中?”
代表清流的势力一开口,就仿佛是定了调子一般,朝臣士林之中再无人质疑方应物了,有何必要为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永平伯而较真?
成化天子是一个兴趣爱好极其广泛的人,他的精力是非常有限的,并非是每件朝政都能事无巨细的入他的眼(事实上除了军情和灾情大都不很关注)。文臣和勋臣两边大批奏疏打起口水战,这个动向作为近期热门,便不可避免的进入了天子的视野。
虽然天子圣德有亏很厌烦大臣闹事,但若这闹事对象不是自己,那就很好说话……如此便不偏不倚的批道:“着都察院查问明白复奏,并东厂坐听。”
这道很平常的旨意从宫中传了出来,有些朝臣顿时觉察到些许微妙之处。勋臣和文官起了严重冲突,却让都察院查问,可这都察院自身也是文官系统的……更微妙的是所有人仿佛都习以为常,没觉得太奇怪。
如果放在太祖高皇帝时期,肯定将永平伯与方应物两个无事生非、破坏和谐社会建设的臣属一起咔嚓掉,或者全部流放充军;
若放在太宗文皇帝时期,肯定下旨批评几句永平伯,然后将方应物流放充军,若方应物再惹火些,说不定也要咔嚓掉;
若放在宣宗章皇帝时期,大概是要让英国公与都察院联席审理,然后审理结果裁定如何处置。
斗转星移,如今到了成化年间,事情就变成“都察院查问、东厂坐听”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勋臣不得干预朝政就是一个规矩了,连声望最重的英国公被户部克扣了禄米也讨要不回来。
见微而知著,这可以说明文官和太监的时代终究是要到来,而勋臣大都只能充当历史的看客了,并等待真正与国同休那一天的到来——对这个大势,没有比方应物更清楚的人了。
接到都察院喊他去接受质询的驾贴,方应物微微得意的笑了。这下纵然永平伯有千般花样,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如今那小伯爷与自己斗气已经用出了全力,但自己却还有余力没有使出来。
第三百九十六章 超豪华阵容
京城重要衙门布局很有讲究,是像朝班位置一样,东文西武散布在承天门的南边。也就是说,从承天门出去,沿御道之东是六部、翰林等文臣衙门,御道之西则是五军都督府等武官衙门。或者说,重要文官衙门大都在大兴县地面,而五军都督府等武官衙门在宛平县地界。
比较特殊和例外的就是三法司了,即都察院、刑部、大理寺。这三个衙门因为性质特殊,根据风水理念全部建在了远离皇城的西城地区,从行政区域来看也在宛平县地面上。这对方应物的意义就是,省了不少力气,少走许多冤枉路。
这日一大早,宛平县残破的县衙大门外渐渐聚集了一批人。应该说,县衙大门外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来来往往,但今天这批确实是与往常那些人目的不同的,他们是来捐钱重修县衙的。
那些家里有点闲钱的人,为了免去徭役和摊派的辛苦自然乐意捐点银子,在京城还是有不少这样“中产阶级”家庭的。
忽然间,那勉强支撑起作为遮掩的破门轰然倒地,然后在灰尘中有个身穿官袍的年轻官员现了身,从样貌来看定然是最近新上任的方县尊了。
方知县对着门外众人道:“父老乡亲的拳拳之心叫本官十分感念,只要本官在任一日,定然秉公执法,还本县境内一片青天!”
大道理人人会说,但此时此刻有残破的县衙作衬托,还是很有感染力的——大明立国以来,何曾有为了平民百姓与显贵拼到如此惨烈的强硬知县?故而围观人群很捧场,齐齐高声叫好。
方应物对着人群拱拱手道:“今日诸位都是客,但本官不能一一道谢了,眼下要去都察院接受朝廷质询,告辞!”
人群里有人叫道:“我等愿与县尊同去,向都察院老爷陈情!”
县衙门外动静不小,惹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不知不觉看热闹的人也与原先人群混在一起难分彼此了,倒显得人群扩大了数倍。
方应物朗声答道:“本官问心无愧,朝廷自有公断,何须劳动尔等?若因此获罪于朝廷,无缘再做尔等父母官,甚至成了阶下之囚,那也是本官的命数!”
说罢,方知县便在几名随从陪同下,昂首向西南方向进发。周围不少百姓听县尊说得如此悲壮,有点不舍又不知所措,不由自主的在后面跟着,形成了一条尾随队伍。
这支队伍在街上很是醒目显眼,走了几里路,又有些百姓自发的加入了队伍。再走几里,结果队伍倒是越来越长,毕竟平常人都有点从众心理。等方应物走到都察院大门前时,后面已经跟着数百人了……
伴随在旁边的娄天化回头看看,嘟哝道:“东主大费周折,即便出现这个阵仗,还是没甚用处。”
方应物正在享受“万民拥戴”的氛围,被百姓捧得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造福一方名垂青史。听到娄天化这不长进的话,训斥道:“这就是……”
娄天化迅速插嘴道:“在下知道,这就是在下为什么读书读不成的原因!”
方应物心里暗暗嘀咕几声,什么叫粉丝经济?什么叫互联网思维?你这土老帽懂个屁!现在只是起步推广阶段而已。
后世史书记载:小方相公为宛平令时,初至因触显贵受察。县中奔走相告,群集塞道,父老数百相拥而至,诣于察院之外,齐称应物贤。
闲话不提,却说方应物走到了在都察院大门外时,抬头望见对面也来了一支队伍,前呼后拥煞是威风。
及到身前,又见从对面轿子里下来一位大人物,方应物定睛一看,认出是东厂提督尚铭尚公公。这叫方应物很是吃惊,尚铭怎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