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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代理区队长:‘南洋号’交通船正在向我方驶来,预计三分钟内停靠码头。”哨兵的报告打断了林旭东的话。
安毅回礼:“知道了,回去吧!”
“是!”
“四哥,不好意思,小弟得到码头上迎接了。”安毅说完转向张天彝:“你和我去,剑光,你暂时负责一下。”
林旭东无奈地摇摇头,带着自己的人走向江堤到木桥边等候,看到安毅两个在码头上向船上的两名长官敬礼,其中一个中年长官说了几句两人连忙点头随即跑了上来,船上的两名长官也跳下船跟在后面。
安毅两个经过林旭东等人面前时没有停步,跑到草棚前面就吹响了哨子,正在吃饭和打饭的小兵们放下饭碗快速整队。
中年长官来到队伍前面,听安毅报告完毕点点头,对所有人大声宣布:“紧急命令:四期工兵大队二区队需在本日晚上八点以前全体撤回校本部,等候下一步命令!弟兄们,我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准备,十分钟一到立即开拔!”
“是!”
安毅从队伍前头跑上前,对每一组弟兄进行撤退准备工作的分工,有条有理,简明扼要,让前来传令的两位长官听得频频点头。安毅一声令下,弟兄们很快散去,不到十分钟时间所有人打好背包,就连仍在发烫的两个行军锅也被稳稳地固定在木架上,背到了两个大个子背上。
“立正,向左转!齐步走!”
整齐的队伍走向江堤,安毅向张天彝低声交代两句小跑到中年长官面前,敬完礼一阵低语,长官看了一眼木桥头的几十个青壮,点点头表示同意。
安毅大步跑到林旭东面前歉意地解释:“四哥,没想到命令来得这么快,要不是你一直在旁边看着,小弟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唉!当兵嘛,就这样,不懂什么时候去哪里去多久,慢慢会习惯的。小弟也不知道这一走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回来看望乡亲们,但小弟永远记得老族长、四哥和所有乡亲们的情义。替我向老族长道个歉吧,军令如山小弟不敢违抗,告辞了!”
安毅郑重地敬了个礼,再看了眼睛发红的林旭东一会儿,知道这位大哥对自己已经付出情怀了,安毅没有再说什么毅然转身离开,追上队伍排在后面等候上船。等待的数分钟里安毅没有向后望,他担心看到那一张张伤感的脸,等他登上汽船转身遥望溪口木桥,发现一个人影也没有了。安毅重重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再见了,林村!
“安毅,刚才那些青壮是林村的吧?”中年教官走到安毅身边和气地问道。
“是的,长官。”安毅回答。
“据我所知,林村素来民风彪悍戒备心强,从不允许任何军队进入他们的地盘,数十年来每一个政府都对他们深感头痛但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们除了强硬的村规之外,该交的税赋从不短少,林村从未与政府作对,又没有暴乱或者聚众闹事,更没有什么政治倾向,可以说这是个极其封闭的小小世界,但刚才我看到你和他们道别的时候感情很好,他们脸上的惋惜和不舍之色我看得一清二楚,而你率队在此仅仅驻扎十余天,怎么会与他们建立起如此深厚的感情?我非常好奇,能告诉我吗?”长官露出个期待的微笑。
安毅苦笑道:“我也说不清楚,这个世界很奇妙,就像男女之间的一见钟情屡见不鲜一样,男人之间也存在相似的情感,叫做一见如故。长官,这只是学生的浅见,说的不对请长官斧正。”
“好一个一见如故!哈哈……说得好!安毅,以后有时间我们彼此之间能否好好探讨一下?”中年长官感兴趣地看着安毅。
“遵命!”安毅挺挺胸膛一脸郑重。
这时,船尾的轮机手大声叫起来“怎么回事?这么多渔船追上来怎么回事?”,汽船上顿时喧哗一片,二区队的弟兄们大声呼喊安毅快看,安毅穿过人缝走到船舷后部,看到十几条熟悉的渔船快速追来,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拼命摇船奋力追赶,当中那条船上巍然站立的不是别人,正是情深义重的林旭东,彼此的距离不到五十米。
林旭东看到安毅出现,随即高高举手示意,脸上仍是那副自信和气的笑容。
安毅鼻子一酸,双眼朦胧,他抬起头大喊一声:“四哥,回去吧!小弟一定再去看你,你还欠小弟一餐酒呢!”
林旭东没有答话,他放下手定定地站在船头一直跟到军校码头,他毫不理会卫兵的询问和阻拦,用他不可置疑的洪亮嗓音大声指挥十几条船的壮汉抬上一笼笼肥猪鸡鸭,一篓篓腊肠和土特产,一切完毕他头也不回跳上船,领着十几条船头逆江而上。
码头上所有的官兵静静站立一片寂静,只有猪和鸡鸭的惊叫声不时响起,张天彝离开水边伫立的安毅,向后跑出几步大声发令:
“二区队集合……立正!向林村的父老乡亲们敬礼——”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风中飘来的乐声(上)
林村父老乡亲赠送给黄埔军校十头肥猪、大量鸡鸭、腊肠腊鱼和土特产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学校,每一位师生都能体会到这份浓浓的情义,在物资如此匮乏的时代,赠送这份厚礼是很不得了的事情,足以令所有师生深怀感激,也无比的自豪。
出于总体上的考虑,学校没有把这笔功劳记在工兵大队二区队头上,而是反复强调这是集体的荣誉,是我们革命军人的良好表现获得了人民的认可,是人民群众对每一个黄埔师生的深切关怀和期望。
二区队没有一个人为此感到不满意,他们也没有心思去纠缠于这些琐事,相比之下,他们如今执行的任务要比任何的荣誉都重要得多——他们已经在学校西南方的平岗苦苦干了十天,为东征牺牲的教官和学长们修建墓地,这也是他们当日接到命令突然撤离林村竹溪口的原因。
六七名官长迈步走向平岗,站在东面的土坎上环视整个逐渐成形的墓区,对工程的进度较为满意。
大家交换意见的时候,负责工程总体指挥的国民政府建设厅赵副厅长带着两位工程师匆匆赶到,向李济深、邵力子、周副主任等官长逐一问候,并介绍工程的进度和质量。
李济深看了一眼偏西的太阳,低下头对侧前方的赵副厅长问道:“人手够不够?”
“够了,这几天三个施工队相继到来,都是些经验丰富的石匠、木工和泥水匠,施工技术人员也全部到位,参加施工的总人数达到了六百多人,我们有十足的把握提前半个月完成任务。”赵副厅长恭敬地回答。
邵力子严肃地说道:“小赵,能保质保量如期完成就行,这是英雄的归宿地,不能有一丝马虎。另外,由于教学的需要,我们的两个工兵区队很快要回校上课,学生离开后要是人手不够,麻烦你自己想办法吧。”
赵副厅长身边的沈工程师看看西北角正在紧张施工的工兵,迟疑了一下,转向邵力子提出请求:
“邵主任,能不能让这一百五十名工兵学员再留下五天?他们人数比其他施工队少,但每天完成的工作量是其他施工队的两倍,而且施工质量非常好,特别是负责北区基础施工的那个二区队,从进场到现在从没有出现过不合格返工的情况,只要给出施工图纸和要求即可,根本就不需要技术人员在一旁监督指正,每一天的施工质量都无可挑剔,就连几个请来的施工队老师傅看完后也不得不服,回去一说所有的施工队伍都被带动起来了,他们作用很大啊!”
众人全都望向北区,劲吹的寒风卷起阵阵尘烟,根本看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个身影在尘烟中晃动。
周副主任客气地问道:“沈工程师。你能给我们介绍得详细一点吗?”
“行!”
毕业于燕京大学土木工程专业地沈工程师赞许地说道:“他们一百五十人一进场就分成两个队。工程指挥部指派我兼管。每天都是我亲自布置地施工任务。从进场第一天开始。这两个区队似乎就开始较上了劲儿。前面三天一区队地工程进度都超过了二区队。但施工质量稍差一些比不上二区队。从第三天起二区队赶上来了。而且每天地进度和质量都稳中有升。从第七天开始二区队地进度再次加快。苦苦追赶地一区队再也没有能力追上。这个二区队很特别。干活地时候除了几个小组长时不时聚在一起讨论遇到地问题之外。几乎没有一个人说话。我也很奇怪。直到昨天我忍不住问那个叫张天彝地组长。他对我说不是不说话而是不敢大声说话。因为这是他们地老师、学长地安息之地。没人敢大声说话。我听了很感慨也很感动。我从没见过这么懂事地学生。特别是那个叫安毅地区队长。话不多但很聪明。干起活来非常巧。施工图一看就懂。根本就不需要多做解释。只需把要求告诉他即可。看得出来。他在那帮人当中威信很高。”
李济深释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他……好。我们过去看看。”
尘嚣中地黄剑光直起酸胀地腰。深深地吸了口气。往手心吐口吐沫再次扬起十字镐。举到顶端停在半空不动了。很快放下铁镐几步跑到安毅身边:
“老大。像是李副校长和邵主任他们来了……快看。他们正快步走向我们。现在距离这边大约还有五十米左右。”
安毅一愣迅速望去,立即放下铁锹跳上深达一米多的施工基础,大声命令:“全体集合!”
弟兄们扔下工具,快速跑动向安毅聚集,阵阵尘土在西北寒风的吹拂下高高卷起,等一群官长走到排列整齐的队伍面前时,尘土已经散去现场恢复一片清明,大家这才意识到刚才的浓浓尘烟大半是这群年轻人因紧张施工而激起的。
安毅小跑上前,立正敬礼:“报告长官:工兵大队二区队奉命执行施工任务,应到七十五人,实到六十九人,缺勤六人,其中一人工伤五人病假,缺勤者均有校医院之证明,报告完毕,请长官训示!”
“稍息。”
李济深上前两步,伸出手整理安毅肩膀上裂开的衣服,动情地说道:“唉,你瘦多了,哪里有这样为了工作不要命的?”
安毅仍旧笔直站立,神色严峻,眼里却透出丝丝感动。
李济深走向队伍前头,官长们也跟随过去,一面走一面低声发出感叹,一群官长从队伍排头走到队伍末尾,看着一个个衣衫褴褛却站得笔直的身躯,看着一张张满是尘土却坚定自信的年轻脸庞,心里百感交集,很不是滋味。
李济深回到队伍正前方,大声下达一个令人惊讶的命令:“我命令你们立刻返回自己的营房去,晚饭后派出一个组前往军需处领取新的服装鞋帽。立正!右转弯,跑步——走!”
整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济深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转向身后的赵副厅长和两个工程师:
“诸位,对不起了,再见!”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风中飘来的乐声(下)
李济深抬脚就走,走出十几米突然听到风中传来一阵悠扬的手风琴声,他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不悦地召来赵副厅长:
“谁在这里拉琴?你的人这么清闲啊?”
赵副厅长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每天总是十点到来,下午四点离开,今天知道校领导要来视察才拖到这个时候的,着急之下他只有看向自己的两个手下,希望有人出来解释解释,他知道德高望重的李济深素来治军严谨,从不姑息,要是回答不出被他一顿呵斥,这老脸就不知往哪儿放了。
还是天天泡在工地上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