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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光兄,事发突然,小弟这心里……唉,安毅小辈一直与小弟不合,这次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羞辱小弟,敢置党国利益与不顾……接下去怎么办?小弟如今可是六神无主啊!”何应钦痛苦地对坐到自己身边的杨杰发起了牢骚。
还不是你嫉贤妒能逼得人家太紧,才生出这样变故的?不过精明的杨杰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更没有顺着何应钦的话题,而是建议道:
“敬之兄,当务之急是恳请委座强行留下安毅,这长城一线的战事,离开安毅不行啊,还有各军的补给,要是一下子没了。各部突然哗变怎么办?日本人趁虚而入怎么办?想必安毅此刻仍在赶赴保定的路途中,至少需要四个小时才能到达保定机场,所以,敬之兄必须再给委座致电呈请,要是安毅真的离开的话,接下去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何应钦无奈地点点头:“小弟已经命令下属将详细补充说明急报委座,估计委座很快就会收到。耿光兄,安毅小子这一不负责任的决定,完全出乎小弟的意料之外,被他搞了个措手不及,除了如实向委座汇报之外,还得为一系列弥补措施伤脑筋……小弟觉得这个无法无天的安毅,这一次恐怕是铁了心让小弟出丑了,还有他那拜把兄长黄季宽,两人定是早就穿上同一条裤子了……”
“敬之兄,千万不能这么想。”
杨杰四处看了一眼,连忙劝阻:“敬之兄应该看到,安将军也并没有完全撒手不管嘛,他只带走了麾下直属警卫团和特务团,而且已经向我们所有人承诺过了,原前敌指挥部相关部门都留下来。再者,他麾下各部仍然留在前线,两个野战医院也不会走。哪怕安将军本人去意已定无法挽回,他也不会置国家民族的利益于不顾,他麾下将士也不会置国家民族利益于不顾,这一点还请敬之兄放宽心。
“至于季宽将军,他之所以生气,完全是因为政治部最后的鲁莽决定事先没有知会他知晓,一开始他不是答应敬之兄的请求,主持会议了吗?这就充分说明季宽兄是顾全大局的,可最后政治部的那个仓促决定惹恼了他,让他误解之下,生出被欺骗的感觉。以季宽兄的率直个性和火爆脾气,只摔碎一个杯子算是不错的了。
“敬之兄,要是小弟估计不错的话,恐怕季宽兄会很快返回南京去,他这个参谋团长当得很辛苦,又要兼顾内务部繁琐公务,还时不时被委座召唤,为了统一战线东奔西走,他也难啊!所以脾气不好也情有可原,敬之兄多担待些吧,千万不能因此而心存芥蒂,今后大家还得一起共事,不能因为这次不快而影响到今后的合作。”
何应钦突然醒悟过来,频频点头,感激地抓住杨杰的手,低声致谢,他可不愿在安毅之后再树一个强敌,如今黄绍竑虽然无兵无卒,地位也在他何应钦之下,可黄绍竑毕竟还是当世枭雄之一,在两广仍然拥有深厚基础,又是保定一系中的佼佼者,连蒋介石都对黄绍竑无比器重委以重任,谁又能保证黄绍竑没有东山再起之时?要是因为这次的事情与黄绍竑结怨的话,今后将会出现什么突如其来的暗算或者针锋相对的阻力,此时焦头烂额的何应钦已经没有勇气想下去。
中午十二点,南昌行营。
刚刚从抚州赶回来的蒋介石接到北平的急电后,心急如焚,行营办公厅厅长熊式辉、副厅长殷祖绳、秘书长杨永泰、机要秘书邓文仪等七人紧紧跟随在蒋介石身后,一进办公室,邓文仪立即示意王世和把门关上,蒋介石的怒吼立即传来:
“娘希匹,他安毅想干什么?想要挟中央、要挟我这个委员长吗?啊!?他到底想干什么……”
杨永泰虽然内心震惊不已,但在这个时候,容不得他有半点儿疏忽,更不敢附和蒋介石盛怒下的意见抨击安毅,以免安毅一怒之下。弄出无法收拾的局面。
因此,杨永泰非常及时地上前进言:“委座请息怒!根据南京军委和监察委员会转来的电文看,证实安将军确实去意已决,好在各部委处理得当,兼之接到委座急令之后,都当成高度机密予以保密,至今没有造成任何不良影响;
“其次,安将军是知道轻重的人,他并没有带走前线任何一支部队,而且还命令原麾下前敌指挥部相关部门留下来,听从华北战区总司令部的指挥,影响重大的两个野战医院也都留下了,这就可以证明,安将军做事情还是很有分寸的,还是顾全大局的。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安将军是以旧疾复发为由离开前线的,估计是他已经知道了日本方面提出严惩他的谈判先决条件,所以用这种让方方面面都很体面下台的方式,悄然离开北平。因此职下以为,安将军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只是他的这个功绩实在是说不出口。”
其实杨永泰还有很多理由没有说出来,比如现在川南、湘西和滇、黔抱成团尾大不掉,想动安毅就得掂量一下反击的力度,又比如现在云集平津地区的十六、十七、三十九、四十、四十四、独立师和湘军两个师、滇军一个师,这庞大的战争怪兽不管对着谁,几乎都是决定性的力量,要是对安毅威逼过甚,新出现一个地方割据军阀也不是不可能,再比如和安毅关系密切的江浙财团,虞洽卿、孔祥熙、黄金荣、杜月笙等人,再加上站在他身后的两位夫人的欧、冯两家,谁也不是易于之辈,一旦发难就算蒋介石都招架不住……但这些都不能说出来,心里明白就行了。
蒋介石的脸色好看了很多,但似乎仍然对安毅这种先斩后奏突然发难的行为耿耿于怀:“我何尝不知道他安毅的想法?可这样就能让我原谅他的行为了吗?堂堂党国要员,堂堂军队参谋次长,行事竟然如此荒唐,有如儿戏,成何体统?难道他不知道值此危难之时,一个小小的错误,都将能导致全局的巨大损失吗?不行!这一次必须严厉惩戒,绝不姑息!”
众心腹肃立在宽大的办公室中央,一个个脸色沉重,不敢轻易表态,唯有恭恭敬敬地等待蒋介石的火气消下来再说。
看到蒋介石一口就喝完杯中的水,杨永泰明白这是蒋介石想找个台阶下,欲言又止,悄悄捅了捅身边的殷祖绳,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殷祖绳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委座无需太过担忧,安将军的性格属下比较了解,属下以为,安将军此举并不像何长官电文所说的那么恶劣,相反,安将军已经看到整个大局蕴藏着的巨大危险,同时他很可能像工商界暗中传播的那样,他和他的企业已经到了无以为继的边沿,所以他用这种巧妙的方式,为和平谈判提供方便,否则,安将军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忍受一切调整,以安将军对日本人的仇恨,以及安将军在军中的威望以及麾下各部的战斗力,被收去点儿权利算得了什么?哪怕最终打得不剩一人他都会干,从安将军的军旅生涯中的一系列战役中可以看到,他从未在任何一个敌人面前屈服过,何况是令全国军民无比仇恨的倭寇?”
“殷将军所言极是,委座,此事虽然关乎全局,但也不是不可控制,还请委座安心坐下,细细商议为盼,只要应对有方,进退有度,相信任何难题都可迎刃而解。”稳重练达的熊式辉低声和应。
蒋介石似乎明白过来,重重叹了口气,挥挥手吩咐道:“畅卿、天翼留下,其他人立即到机要室,共同处理华北各部发来的报告,汇总后再送到我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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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七七章 不可言传
第八七七章 不可言传(再求保底月票!)
委员长办公室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经过长达两个半小时的反复权衡,蒋介石终于签署了下达全军的通告:
中央军委参谋次长、兼前敌总指挥、华北战区副总参谋长安毅将军,因积劳已久旧疾复发,已于本日返回后方医治,任命中央陆军第四十四军军长张长官存壮中将,代理华北战区副总参谋长职务。
送走了熊式辉和杨永泰,蒋介石顿感极为疲惫,他靠在椅背上,轻轻揉捏发胀的太阳穴,闭上眼,细细斟酌所做出的重要决定即将产生的系列影响。
老谋深算计谋百出的杨永泰不愧“第一智囊”的称号,这个目光精准眼界开阔的军师,数年来为蒋介石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出谋划策,从“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到“攘外必先安内”的战略指导思想,从“整饬吏治、整顿保甲”到“综核名实、赏信必罚”的具体措施,杨永泰层出不穷的计策,为蒋介石奠定了日益坚固的统治基础,深得蒋介石的信任与器重,也是所有谋士中最能揣摩蒋介石心意的人,杨永泰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向蒋介石进言,而且几乎每一次都那么自然而然。不露痕迹。
在长达两个半小时的商议中,杨永泰与同属于政学系领袖的熊式辉表现得从容不迫,两人一起非常客观地对华北局势和安毅的突然辞职展开分析。由于安毅和何应钦都不属于政学系和CC系中的人物,因此杨永泰和熊式辉分析起来非常公正,令蒋介石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经过杨永泰和熊式辉的分析,蒋介石终于明确了心中一直存在的隐隐担忧。
熊式辉认为,安毅突然挂冠而去,肯定是深思熟虑之后顺势做出的举动,目的在于不给华北战场的任何将领一个反应的机会,既能巧妙地为谈判小组减轻来自日本方面的沉重压力,又能通过突如其来的决定,把素有恩怨的老上司推到尴尬之境地,同时也使得方方面面为达成和谈而绞尽脑汁的难题瞬间消失。
安毅离开之后,日本人再也没有什么堂而皇之的借口拒绝和谈,欧美各国使臣也会因此而大大松了口气,这对安毅消除在滦东大战后期利用非常规手段作战造成的“恶劣影响”,大有好处。
蒋介石非常赞同熊式辉的分析,看似严肃平静的脸上,没有半点儿异议,可蒋介石眼中难以逝去的恼怒和忧虑之色,却让杨永泰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杨永泰自始至终不提及任何的异议,反而大力支持与安毅私交甚好的熊式辉的意见,更难得的是,杨永泰一改往日谨小慎微的态度,不着痕迹地顺势赞了安毅两句。
这一切,完全是因为杨永泰已经发现。熊式辉和自己所做的任何分析其实都属于可有可无之事,对目前的局势变化,蒋介石早已成竹在胸,之所以蒋介石仍然对安毅的鲁莽行动难以释怀,并非拘泥于所谓的军令军法,而是因为安毅这一次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出乎意外——安毅没有像之前任何一次面临重要的决策时那样,事先通过密电的方式向蒋介石汇报请示,以至于让早有预见并且成竹在胸的蒋介石生出痛苦的失控感,特别是在目前这个内忧外患、政敌环顾的时候,蒋介石非常需要麾下将领和学生们对他绝对服从绝对的信赖,其中又以羽翼已丰拥兵十余万的安毅承载着蒋介石的殷切希望,可就在这个时候,安毅却以这样一种方式表达心中的不满和愤怒,怎么不让蒋介石焦虑不安,大受打击?
杨永泰非常敏锐地把握住蒋介石的微妙心态,同时也对安毅越来越深沉的心机感到震惊,杨永泰捕捉到蒋介石隐藏着的心中愤怒与不安的同时,也隐隐发现这样一个令人担忧的现实:
蒋介石做出撤掉安毅前敌总指挥和第五军团司令职务之前,没有对安毅进行任何的暗示或叮嘱,这么做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