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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喜不自胜,将暗格内的文卷取了出来。
然而还未待他细看,突然窗外火光大亮,陆沉馆的门被人由外用力踹开,一个粗壮的男人负手走了进来,“许管事辛苦了。”
达森!
静言在睡梦中惊醒,猛的坐起身,只听外头已乱成一片。
呼啦一下挑起帐子,“怎么回事?!”
夏菱匆匆跑进来说道:“东院抓了个细作,原本已押向漱石居,不想那细作竟在府中有接应,达森和侍卫们便在品香苑与他们打了起来。”
许管事?
静言一骨碌跳下床,“快给我换衣裳。大郡主和小郡主的院子就挨着品香苑,她们如何了?有没有伤着人?抓到许管事没有?”
夏菱一愣,“姑娘怎知是许管事?”
静言嫌小丫头动作慢,自己抓过衣裳胡乱往身上兜,“别管这个,到底有没有伤着人?”
此时夏荷也跑了进来,“姑娘放心,只有几个亲兵挂了彩,不是什么大伤。大郡主是最先听见动静的,自己提了宝剑带着惯常陪她打猎的丫头们与达森合力将许管事捉住了。”
静言一听没人重伤,心中稍安,坐在镜台前叫夏菱和夏荷一起帮她梳头。
“现在人被送到哪儿去了?外头怎的还这么乱?”
夏荷答道:“许管事被押到姑奶奶的漱石居去了。王妃和夫人们听说府内出了琉国细作,又听见前院刀剑的打斗声都受了惊吓。府里没有掌事儿的男人,所以现下全赶到漱石居去了。”
收拾停当,静言披了件薄呢子斗篷带上丫鬟们刚出素雪庭,迎面就看见姑奶奶身边的大丫头采如匆匆跑来,“可巧遇见姑娘,正好姑奶奶让我来请您呢!”
漱石居内灯火通明,莫伊族的亲兵站了满院子。在一片摇曳的火把光亮中,能看到前厅门窗大敞,里头跪着三名男子,还有一屋子的女人。
姑奶奶坐在首位阴沉着脸,一眼看见静言来了便伸手叫她:“静丫头上前头来。”
静言在门口向王妃等人行了礼,穿过厅堂时微微侧首,只见这地上跪着的三个男人都被五花大绑,许管事怡然不惧,昂首挺胸的跪在第一位。
姑奶奶接过小丫头递上来的烟袋锅,慢慢的抽了一口后,冷笑道:“许管事,许光北,我还是应该管你叫仓都大人?”
许管事微微一笑,“名字不过是个称呼而已,您大可不必纠结于此。”
姑奶奶也不生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对,你这种下三滥也不配有名字。”说罢抬手拍了拍静言,“丫头,你去看看这两个人里有没有那天你在街上看到的琉国人。”
静言仔细端详了一番,旋即解下自己的斗篷罩在其中一人身上,转到侧面又看了一遍才说:“这个人是。那天他带了兜帽,刚才冷不丁的正面看去倒看不出,但我将他的侧脸记得很清楚,确是此人无疑。”
姑奶奶掀了掀上嘴唇,“达森。”
一直守在厅堂门口的达森立刻上前一步,示意静言退后,单手握在这名男子肩头,“与你同来的还有两人,他们是谁?现下在哪儿?”
那男人抿紧嘴唇不吭声。达森眯起眼,手上一动,只听喀拉一声,那男人顿时大声哀嚎,前后摇晃着徒自挣扎了片刻,气息急促,却是一口浓痰吐在地上,“不知道!”
达森又一用力,在场之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骨头碎裂的声响。
琉国男人猛的仰起头,脖颈上的血管全鼓了起来,“蒙州的杂碎啊!你就这么点儿能耐么?哈哈哈!老女人,你休想撬开我的嘴!”
竟敢对大公主不敬!达森一拳挥向其面门,顿时打断了那男人的鼻梁,满脸飙血。
厅上王妃以及夫人们都吓得尖叫,姑奶奶却依然慢悠悠的抽着烟袋,只是攥着烟袋杆的手上青筋暴起,“好骨气!”
说罢偏过头看了眼已经面色惨白的女人们,“王妃,还请您带着夫人们回房歇息。你们都是娇嫩的花朵,可别让这些脏血污了眼。”
其实这厅上何止是王妃,所有女人中除了大郡主还能面不改色,其他人早就吓得以手掩面连看都不敢看。
王妃强自镇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许管事所盗取之物知否关乎边关战事?”
姑奶奶点头,“自然。”
王妃绷紧了脸,“那就劳烦堂姐好好的审一审,一旦发现这厮做出对王爷不利之事,决不能对其手软!”
这在姑奶奶听来就是句无知透顶的废话。
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应了,姑奶奶冲静言点点手,“丫头过来,其他人都回吧。”
当夜,静言和大郡主都留下亲自听了对许管事的审讯。
期间,达森命人将被打断了鼻梁的琉国人拖下去单独问询,除此之外的另一人虽懦弱的招了供,却是个没什么大用的小喽啰。
天将明时,莫伊族亲兵来报,被带下去的琉国人终于招了,说出了此次同来之人正是琉国大将巴图布赫手下第一勇士阿吉奈。
“大公主!这阿吉奈甚是狡猾,听那琉国细作招供中提及,他极擅遁形山野。事发时属下已命人去严守城门,但我们的人赶到后却发现北城门内死了两名巡防护军,城墙之上还发现了两条攀爬用的飞索,恐怕这阿吉奈已经逃出了城!”
姑奶奶紧紧的皱着眉头。
许管事仰头大笑,“好!阿吉奈到了林子里就是头最狡猾的狐狸,只要他出去了你们就休想再抓住!你们北疆军……完了,完了,哈哈哈!”
大郡主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劈手扇了他两巴掌,“卑鄙的小人!”
许管事不以为然的甩甩头,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温和敦厚,一双眼中全是仇恨,“卑鄙?我们若真是那卑鄙之人,就该趁着王府没男人把你们这些女人都宰了!让筑北王在前线收到他最心爱的女人和女儿的头颅,让他亲手为你们收尸!”
说罢一侧头往地上啐了一口,怒骂道:“你们在二十三年前抢走了我们的土地,残杀了我们的子民,这笔账我们琉国人记着呢!”
姑奶奶抄起手边的茶碗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冷笑着说:“哦,有趣!打仗哪儿有不死人的?两军相争强者胜,你们若是没有狼子野心,我们又如何会跟琉国打起来?当年若是我们败了,你们会不抢我们的土地,不杀我们的子民?”
姑奶奶起身慢慢走到许管事面前,垂着眼皮露出一个蔑视的笑容,“世间为君为王者,没有野心早晚会被人打败。有野心的,就要能担负得起因为自己的野心给自己的国家带来的灾难和代价!”
用烟袋锅勾起许管事的下巴,姑奶奶微微摇头,“你们的君主把丢失土地损伤子民的罪过全推给我们,只这一点,在我心中他就只配当个杂碎!”
许管事骄傲的仰着头,“小看我的国君你们会栽大跟头的!”
姑奶奶用烟袋锅敲了敲他的额头,笑着说:“是啊,琉国新君,如雷贯耳。只是,你是怎么潜入了王府,我们也自然有人如何潜在琉国。”
许管事听了这话却不惊讶,反而嘲笑道:“真可惜,很明显你们派过去的探子不中用。筑北王那个愚蠢的家伙竟然还守在帝泉关,完全不知我们国君的打算。哈,可笑啊可笑!”
姑奶奶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就在此时,许管事突然发力跃起,以头撞向姑奶奶。
电光火石之间,大郡主被突变惊吓得愣在原地,静言猛的向前一扑,拽住姑奶奶一只袖子用力往回拉,达森弯刀出鞘!
挂着血珠的刀尖从许管事胸腔中刺出。
姑奶奶一甩袖子推开静言,上前一把揪住许管事的衣襟,“说!你们这些杂碎要打哪里?你们要偷袭对不对?你给我说!”
许管事的嘴里涌出一股股鲜血,徒自大笑,“大公主,你的宝贝弟弟这次在劫难逃啦!国君……会用北疆……王爷的鲜血……祭……”
姑奶奶疯了一般抽出身旁亲兵的长剑,对着许管事的脖颈重重砍下!
血,满眼的血。
静言几乎要背过气去。血滴是温热的,喷在脸上,很黏。
她看到了失声痛哭的大郡主。
她听到了姑奶奶吼叫着让达森派人快马去帝泉关。
她看见许管事的尸体。一个诡异扭曲的笑容,一双瞪着的眼。
嘈杂,混乱。
血腥气弥漫,天旋地转。
“姑娘啊~~姑娘~”
“呜呜呜~”
有人在叫她么?什么人在哭?
“滚!姑娘不过是吓着了,一个个不滚出去干活儿在这号什么丧!”
“夏菱,你光嚷嚷也没用。现在大郡主那边都闹翻了天,王妃撅过去一下午,到现在还没醒呢!要不……咱们给姑娘叫叫魂?我听我娘说,人要是被吓得太厉害了,魂儿就飞出去了,叫一叫,叫回来就好了。”
“呸!你少在这儿乌鸦嘴!姑娘自半夜被叫过去一直撑了一宿,她现在只是睡着了而已。”
“你别不信!我听容华斋的小丫头说,姑奶奶当时一剑砍死了许管事,喷了一地的血,换了谁都得吓出个好歹的。你看,连大郡主都跟得了失心疯似的。”
“这……”
“咱们就试着叫两声,听我的没错。”
静言……
静言。
一只温暖而熟悉的大手慢慢抚摸着她的额头。
静言。
放心,有我。
卫玄?!
静言猛的睁开了眼。
正替她擦汗的夏菱和夏荷同时尖叫一声滚倒在地,“姑娘!姑娘你醒了?”
卫玄,卫玄在边关。
静言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给我茶!”
夏菱赶忙爬起来端了碗茶。
静言一口气喝干,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她的脑子太乱!有一件事很重要,她之前一直想说出来,想吩咐丫头们去……
“夏荷!你赶紧去大郡主院里看看!”
对,她记得最后听见大郡主喊着要带亲兵去找王爷,姑奶奶还扇了她一巴掌。
“章姑娘,你放心,大郡主没事儿,我已经让她睡下了。”
刘夫人从屏风后拐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提药箱的小丫鬟。
刘夫人柔软温暖的手握住静言冰凉的手掌,“可怜的闺女。姑奶奶也太冲动了,竟当着两个姑娘的面下了死手。你现下觉得如何?身上难受么?我这里有安神的丸药,你先吃了罢。”
静言眨眨眼,元神归位,“多谢夫人,我没什么大碍。还劳您亲自跑一趟……”
刘夫人慈祥的笑了笑,摸着她的头说:“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姑娘,如今王府上下都是风言风语,王妃晕过去了大半天,大郡主神神叨叨的吵着要去帝泉关,姑奶奶急怒攻心咳了血,你可不能再有事儿了。”
竟然一下生出这么多变故?!静言一惊之后,心头的慌乱反而压下去不少。
“是,我明白了。您放心,西院的差事有我呢。”
刘夫人常年跟着刘太医出入兵营,生老病死见惯了,倒是现今府中最淡然的一位。
“姑奶奶让我给你带句话。”
静言振作起精神看向刘夫人,“您请说。”
“她说,让静丫头给我撑起来。”
撑?
“撑什么?”
刘夫人微微一笑,“撑着王府,姑奶奶刚才已经连夜启程去往蒙州了。”
蒙州……静言眼睛一亮,“是去搬救兵么?莫伊族……不,是先前姑奶奶给大世子说定的那个固林族公主!是了,我听卫玄说过,固林族勇士剽悍霸道以一当十,必然是去找他们!”
刘夫人眼中流露出赞许,“姑娘果然聪明。”
68、第六十八章
“许光北竟然是琉国细作!”
帝泉关阵前议事堂上,筑北王阴沉着脸,手指在茶几上不停的敲击着。熟悉王爷的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