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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绿抽着鼻子没有再说话。耗子蹲在他面前,看着他湿漉漉的眸光里倒映着自己纠结的神情:“阿绿,我不是对你发火。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在电话里听见他高兴的语气就觉得郁闷,听说是魏迟帮了他一把就觉得恼火,看着他独自一人也可以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就心生惶恐。就自然而然讥讽,就情不自禁挑剔,就克制不住烦躁。只是因为、因为……
“我不服气。”
没有办法忍受你依靠他人,没有办法接受你不需要我的帮助,没有办法,完全没有办法。因为从小就习惯了呵,习惯了你站在我身边,习惯了你被我牵着手,习惯了你在我的胳膊底下或傻气微笑或轻声告饶。杜青律,周天昊聪明了一世,就栽在你这个笨蛋手里了。笨蛋,你知不知道?
“什么?”他不解,张大眼迷茫看他。
狭小的房间整洁温馨,莹白的灯光照着彼此相撞的视线。他懵懂,他压抑。耗子调整着自己几乎要错乱的呼吸,嗓音低沉:“你想知道?”
被蛊惑了一般,阿绿缓慢点头。
没有再说话,周天昊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他,湿润的眼角、半张的嘴唇,仿佛回到从前,那个能将他狠狠拖来夹在臂下的少年时代,剧烈跳动的胸膛紧紧贴着微微挣扎的肩膀。
他含糊地唤他:“耗子……”
目光沉沉地看进他墨黑的眼,看见里头那个眼眸幽暗的自己。
“知道了就不能后悔。”耗子说。
用手抓过他的肩膀,小笨蛋表情错愕,耗子微微勾了勾嘴角,再没有给他任何躲避的机会,俯身吻上他的唇。
掌心自肩头滑落到他僵硬的手腕,相贴的皮肤温热柔软,手指用力按上,仿佛能触到他的脉搏,细微的急速跃动分不清是来自于坏里的他还是激动难耐的自己。
光阴如许,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他抓着他、拽着他、骗着他、哄着他,终于一步步走到今天。岁月漫长如斯,不见了起哄调笑的少年,凋零了笔迹稚嫩的感言,模糊了一切记载着往昔的花絮掠影。只有心间的欲望依旧升腾而起,却陌生不再,却悸动更甚。
“杜青律,我等你够久了。”
第十五章
寒流来袭,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年的第几拨。这个号称国际知名的城市远不如耗子和阿绿的家乡那般四季分明。炎炎酷暑方过,一夜间北风肆虐。秋天短暂得连个影子都几乎没有留下,枝头被刮落的叶子还是青翠碧绿的。
温室效应、全球变暖、大气污染……闲下来的经纪人门一如既往地聚在小小的楼梯间里抽烟聊天,交流各种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耗子对抽象的名词不感兴趣,站在一边一心一意地盘算下班后要不要去理发店洗个头,顺便等阿绿下班一起吃饭。
“今天的交易都结束了?”小白带着一脸疲惫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了耗子。
耗子摇头:“没,还有三户。我让诺诺先带着客户排队。”
“怎么了?最近这么拼?”顺手丢来一支烟,小白不解。
楼梯间里烟雾缭绕,耗子松了松领带:“要挣钱买房子。”
红火了一整年的房产业到了年底依然势头不减,不断被刷新的高房价下,这一年最后一拨交易高峰随着寒流一起汹涌而来。“在新房子里过春节”,观望了一整年的买房客抱着如此美好的憧憬纷纷出手,已经借着大半年牛市赚足业绩的经纪人们已然疲倦了,索性把流程简单酬金低廉的交易扔给助理们完成。只有瑜姐子之类看到钱比看到老公还亲的少部分依旧挤在人堆里忙碌。那个女人没救了,除了数钱和见客户,再没有别的事能让她笑得欢畅。
“呵……”小白不信,“你那套租的房子不是住得挺好?这个时候买什么房子?房价高成这样,明年的行情不会像现在这么好。等等看吧。”
耗子说:“我等不及。”
楼梯间的门被推开,大厅里的叫号声、争执声、呼喊声风一般团团涌进来,一时间压过了经纪人们的交谈声。日渐精干的助理站在门边冲耗子挥手:“昊哥,夏小姐开始审税了。”
“来了。”拍拍身上的烟味,耗子拿起文件夹对小白轻笑,“再不赶紧,老婆就要跑了。”
小白越发疑惑。
耗子不再解释,食指擦着下嘴唇一划而过,双目闪烁,笑容得意:“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
下班路上顺便买了袋糖炒栗子。前两天聊天时,阿绿说漏了嘴,端端又给他带好吃的了,刚炒好的栗子,又香又甜又软糯。
那时,耗子翻着白眼数落他:“别以为给你点吃的就看谁都是好人。哪天被毒死都不知道。”
阿绿坚持摇头:“不会的。”
耗子瞪眼,小笨蛋怕了,乖乖躲进厨房里下面条。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阿绿的心思耗子掌握得一清二楚。他跟端端关系很好。小笨蛋在宽叔店里上班第一天就遇到了端端。当时刚到店里的阿绿连洗头的手法都还没会,撞上一个脾气暴躁的客人,被骂得体无完肤。端端刚好在边上,张嘴说了几句公道话,后来又让傻站在角落里手足无措的阿绿过来给自己洗头。过程应该很愉快,耗子没心思问,怕问了更恼火,不过看阿绿每次提起端端的表情就能猜出七八。反正小笨蛋自此以后就对端端另眼相看了,张口闭口地“端端说”,进进出出都是“今天端端会来洗头”、“昨天端端来看我”……每次耗子打电话找阿绿,听到那头他乐呵呵的声音,就知道八成旁边坐着端端,否则,小笨蛋才不敢先挂他的电话。
顶着瑟瑟寒风,耗子在街边站了半晌,才等来一锅刚炒熟的。滚烫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纸袋子传递到掌心,出乎意料的温暖。忍不住香气的诱惑咬开一颗,浓郁的香甜味道好似花开一般在舌尖绽开。用阿绿的话来形容,就是“很幸福”。
小笨蛋很容易满足,一颗糖、一碗多加了牛肉的面条、一件温暖的外套,到了他嘴里都会变成“很幸福”。耗子揉着他细软的头发嗤笑:“你能不能换个词?”
他那双盛着水的眼睛就眨呀眨:“严俨说,这样挺好的。”
阿绿在这个城市的朋友有限,除了端端,还有一个大概就是严俨。理发店的活招牌人很帅话不多,浅浅的笑容迷死一众阿姨小妹。理发店门边成天有叽叽喳喳的女客排着队等严俨做头,哪怕附近另几家生意冷清的美发沙龙店门大开一再吆喝,死心塌地的女人们照旧痴心不改。这年头,再忠心耿耿的粉丝也不过如此。
严俨时常让阿绿帮忙打下手。跟阿绿同时进店的红中已经学会了吹风和简单的修剪,据说来年宽叔就准备让他跟着阿三一起独自招待客人。学什么都慢半拍的小笨蛋却还只是个洗头工。店里没人肯教他。严俨就让阿绿空闲时跟在自己身后看,手要怎么摆,梳子要朝哪个方向,还有剪刀的角度和药水的浓度……寡言罕语的理发师一句一个动作,细致而耐心。
于是当耗子再次拿自己的业绩嘲笑阿绿的不长进时,总是沉默以对的小笨蛋第一次鼓着腮帮子理直气壮地说道:“严俨说,他曾经做了三年的洗头工。这是打基础,才不是没本事。”
端端以外,阿绿单纯的心灵里又住进一位神祗,头顶光环,不可诋毁。
耗子站在十字路口,一手捧着栗子,一手擦过嘴唇。遥遥可以望见理发店里攒动的人影,梳着马尾辫的是宽叔,腰杆笔直的是严俨,还有严俨身边那个又瘦又小又笨拙的身影,一转眼就被某个体型丰满的女客挡得严严实实。北风扑面,一身冰寒。心头蓦然跳出一个词——内忧外患。
阿绿租的房间又小又冷,这两天却很热闹。先是严俨来借助两天,他前脚刚进门,后脚耗子就拉着行李箱跟着搬进来。狭小的房间平白挤进来两个大男人,一时间更是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小笨蛋拿严俨当偶像看,心甘情愿让出床,半夜还不辞辛苦下厨做宵夜。耗子看着就来气,龇着牙嘲弄:“你怎么不做个神龛把他供起来?”
阿绿忙否认:“耗子你别乱说。”
那头的严俨不说话,朝耗子看了一眼,继续垂眼摆弄手机。
趁着阿绿去厨房煮茶叶蛋的当口,耗子靠着墙,坐在小笨蛋睡觉的地铺上开口:“喂,跟魏迟吵架了?”
好是非的中年阿姨要多多嘴就有多多嘴,理发店里做完头,小吃店里吃一份生煎,再来中介门店里坐一会儿蹭杯茶,都不用瑜姐多开口,毛衣针相对戳两针,团成球状的毛线在脚边的纸袋里滚三滚,附近居民区里的各色八卦趣闻就滔滔而来。西家离婚在争家产啦;东家娶亲要买新房啦;隔壁张家阿姨哭着吵着要在房产证上加名字啦;我家姆妈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她名下那套房子是不是该动一动转给我们兄妹几个……瑜姐笑得不动声色,回头人家一走,立刻找上门去揽生意。
听说游戏店的魏老板一连好几天不见人影,耗子藏着一分坏心,等着看严俨的好戏。撇除阿绿的关系,耗子打从一对眼就看严俨不顺眼,言语不多的理发师对他也客气不到哪里,总是寥寥两句话就能踩到耗子的痛处。
“谢谢关心。”淡淡回答着,严俨的口气波澜不惊,“你呢?跑来干什么?”
耗子昂着头说:“我乐意。”
又没暖气又潮湿,还吵,叮叮咚咚的钢琴声伴着楼下车辆的喇叭声,鬼才能睡着。阿绿面前,耗子没少抱怨。
严俨却笑了,转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耗子:“你很担心吧?”
理发师的眼神平和却别有深意,仿佛棉花底下的细针,直直扎进耗子心底。
梗着脖子不肯示弱,耗子忍不住露出几分恼怒:“你胡说什么?”
维持着悠闲的姿态,严俨的脸上笑容依旧:“你觉得阿绿会跟你吗?”
夜间的温度降到了零度以下,冬季的夜晚浓厚深重,关了灯伸手不见五指。耗子坚持跟阿绿一起睡在地上,假装沉睡,伸手紧紧搂过他的腰。
睡得迷迷蒙蒙的阿绿下意识推拒,他便抱得更紧,下巴贴着额头,几乎亲密无间。
“别这样……”他小声提醒。
床上的严俨不知睡熟还是清醒,呼吸声低不可闻。
手掌顺着腰缓缓上移到背脊,掌下的身体紧张得紧紧绷起。耗子长长呼了一口气,继续假作酣睡,继续翻身靠向他,直至把他逼到墙根。
“耗子……严哥还在……”
“别说话。”黑暗里,被压在怀中的阿绿看不见耗子此刻的表情。只有喷在耳边的呼吸异样灼热,“再动我就亲你。”
第十六章
寒冬腊月冰天雪地,这个城市不下雪,看着门外萧索的街头和步履匆匆的行人,于是越发想念故乡的那一幕银白风景。
阿绿打过电话回家,那边已经下过几场雪了,皑皑的白雪最深处几乎淹没膝盖。阿绿他爹娘先后生了三个女儿,好不容易才得来这个幺子,全家上下宝贝得不行,接个电话激动得像是要出人命似的:“过得好吗?住得惯吗?吃得饱吗?老板厚道吗?”
小笨蛋捧着手机耐心地答:“都好,都好,有耗子照顾我。家里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