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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猫骨刺是怎么避开她,却扎堆一般集中到她弟弟身上的。
她弟弟的皮肤被划得稀烂,如凌迟一般。当然,这些猫骨刺只能伤皮肉,伤不了筋骨,更不至于要人性命。但是,猫骨刺中的一块石头弥补了猫骨刺的不足。
那块石头的年龄比村里最老的人还要老。它形状怪异,像一只牛角,有一只家养的猪那么大,但好像缺少了一部分,因为“牛角”的最底端凹凸不平,显然是从这里断裂下来的。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才知道,这块石头以前不在这里。最老的老人说,它确实是不完整的,原来应该是两个“牛角”一样的形状,最开始放在村口,很多人将它当做拴牛的栓子。
不过显然这是大材小用了。谁会因为需要一个牛栓子而打造一块这么大这么重的大石头呢?上面的纹路如磨豆腐的磨盘一般皱皱巴巴,但不失规律。
老人的记忆有些模糊,跳过它为什么断成这样,直接说后来有人把这半块石头搬到了这里,继续拴牛,也有人在上面磨刀。
虽然谁也不知道它是用来做什么的,但是一旦有人在上面磨刀,搬这块石头来的人就要阻止,说什么磨刀就是为了伤害,要么是柴刀上山砍树,要么是菜刀杀鱼切肉,要么是剁刀杀猪伤人,总之是没有为善的事。如果你也在上面磨刀,他也在上面磨刀,家家户户的罪孽都集中到了这块石头上,集中到了一定程度,恐怕这石头要报复的。
村里人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认为他小气,自己搬来的石头就要独家拥有,不肯让别人使用。所以谁也不听,反倒使用得更勤。
董有余儿子的死,仿佛是印证了那个搬石头的人的预言。
那块石头断裂面的尖锐突起,刚好伤到了他儿子的致命部位。
仿佛那块石头积累了许多年的怨念在这一刻爆发。
而那只鲜艳夺目的鸡就此不见了影踪。
有人说,或许他们看见的鸡不是普通的鸡,而是那块石头的灵魂,是它故意引着董有余的女儿一步一步将她弟弟带上死亡之路的。报复完成之后,它就回到了石头里面,不再露面。
第三章 鸡恨15。
可惜的是他和媳妇娘家的人没有见到那只鸡,不能确定它是不是跟他媳妇从风水宝地挖出的那只鸡一模一样。
不过对董有余来说,它是不是埋在风水宝地的那只鸡已经没有了意义,因为至此,他的龙凤双胞胎已经都没有了。
抱着弟弟赶鸡的女儿吓得不得了,以为父亲会狠狠地惩罚她。结果他父亲不但没有打她,反而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微笑地说了个“好”字。然后,他依旧不慌不忙、不惊不乱,细心地将她弟弟的尸体包裹好,像当初抱着妹妹的尸体一样,默不做声地出了门。
她其实早知道是父亲抱走了一直长不大的妹妹,她没敢告诉别人。她还有一件事没敢说出来。那就是在离她家不远的老太太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走到她家的那个夜晚,她也看见了那两个小孩。
她趴在窗户上数星星,数着数着就看见两个小孩从她的窗边经过。她以为他们只是路过,却看见他们俩转弯走进了她家的大门。
带着好奇,她溜到门口,伏在地上,从猫洞里朝堂屋里看。
有的人家会在堂屋和每个卧室的门的左下方与门槛平行的墙壁上留一个圆形或者六边形的洞,称之为“猫洞”。那是留给家养的猫进出的。
她从那个猫洞里看见刚才那两个小孩走进了父母亲的卧室。
她一直没有说,直到她父亲再次天天去他的风水宝地上学鸡打鸣。
董有余将龙凤双胞胎都埋在了那块风水宝地上,没见他有多伤心,没见他哭泣。只是自此之后,他像之前“发过的疯”一样,天天去那里打鸣。
董有余媳妇回到娘家之后,再也不肯回来。她抱着那只五彩鸡不肯放手。五彩鸡离开风水宝地之后日渐腐烂,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她娘家的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开始腐败的鸡从她手里夺出来。她慌了神,吃不下东西睡不好觉,天天神经兮兮地到处寻找。无奈之下,她父母亲从外面买了一只类似的玩具鸡给她。她才没有了失魂落魄的样子。
家里剩下的三个女儿幸好有外婆时常过去照顾,隔壁的老太太也经常帮忙指点一些事。这样她们才算没有受多少苦。她们的父亲自然不可能帮她们,父亲的心思都在那块风水宝地上,肚子饿了也不知道吃东西,只有女儿们将饭碗递到他面前时,他似乎才发觉自己饿了,端起碗拼命地扒拉筷子,三两下就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末了还要伸出舌头将碗舔一遍。
董有余的打鸣功夫日渐增长,越学越像。用老太太的话来说:“他的嗓子就是鸡嗓子,只差嘴巴不是硬壳的了。”
一天晚上,董有余的女儿们发现父亲不在卧室,急忙叫来老太太出主意。老太太带着她们将整个村子找遍了,又去了那块风水宝地,仍然不见董有余的影踪。
老太太叫她们连夜去了外婆家。老太太心想,或许是董有余突然开窍了,去那里想叫媳妇回家来。
结果外婆说她们的父亲没有来过。
第三章 鸡恨16。
十来个人忙活了一整晚,一无所获。
天快亮的时候,当老太太和外婆领着她们垂头丧气地从外面回来时,却看见董有余穿戴整齐地从屋里出来。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孩子的外婆问道。
董有余不答理她们,径直朝他将去打鸣的方向走了。
不过,她们都闻到了一种特殊的气味,那是鸡粪的气味。老太太恍然大悟,抓紧外婆的手低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其实他没跑远,就在屋里。他昨晚睡在鸡笼里了。难怪我们找不到。”
“他怎么会睡在鸡笼里?”孩子的外婆不解。
“他把自己当做一只鸡了。”老太太皱眉道。
老太太和孩子的外婆在外面坐着歇了一会儿,就听见远处传来打鸣声。
老太太说:“他开始了。”
孩子的外婆点点头,侧耳仔细地听她女婿打鸣的声音。
紧接着,村里村外的鸡跟着叫了起来。
在鸡鸣声中,天渐渐亮了起来,太阳从东边的山上怯怯地露出一个头。
孩子的外婆说:“今天是个好天儿啊。”
老太太说:“是呢。人哪,只要心里没有郁闷的事儿,天天都是好天儿。”
孩子的外婆叹气道:“人活一世,哪里能天天心里快活?总是操这心操那心,没有个安定哦。”
老太太再次抓起她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微笑道:“想这么多干什么呢?老天爷给你多少就是多少,自有它的道理,你要从它手里抢,自然就会多出很多烦恼啦。”
这时,孩子的外婆指着地坪前面问老太太:“喂,你看看那边,那只鸡怎么那么漂亮啊!”
老太太扭头朝外婆指的方向看去,问道:“哪里有鸡啊?”
孩子的外婆将手指抖了抖,说道:“您的眼睛是不是老了呀?那么明显的一只鸡你都看不清了?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多漂亮啊,哎哟,那冠红得哟,啧啧,好像我闺女挖到的那只鸡呢。要不是我看着闺女挖出来的鸡坏了,还真要以为就是那只呢。”
太阳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将两位老人笼罩其中。
老太太不管那边是不是有鸡了,仰头看着发出柔和光芒的太阳说:“哎,这都是命。”
第三章 鸡恨17。
以前她的远亲九坨来到她家里,抱怨说外面谣言太多,都在私底下讨论他娶的媳妇是来自姑娘庙的鬼怪,老太太也说了同样的话:“哎,这都是命。”
“是你的就是你的,想摆脱也摆脱不了。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想强求也强求不来。”老太太说。这跟她对隔壁孩子的外婆说的话没有两样。
接着,她给迷茫中的九坨讲了一个故事。
在一个村子里,有一个担货郎,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个。他每天都是挑着一副担子走街串巷地吆喝,卖点儿线团、绣花针、拨浪鼓之类的小东西,一天要走好几个村子。有一天,他的生意不怎么好,就多走了几个村子,结果晚上回不了家。他随便找了一个荒草地就躺下休息,实际上那片地是个坟地。
月上树梢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
他听见一人略带惊喜说道:“哎呀,今天晚上你们家来亲戚了吧!”那声音离得稍远一些。
接着,他听见另一人似乎有些平淡地回答:“嗯,是有个亲戚来了。”这声音仿佛近在身边。
稍远的人说道:“村头那户人家要生孩子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一听这个人就是喜欢管闲事的长舌妇。
近处的人性格跟那人相反,说道:“你自己去吧。我家里不是来了亲戚吗,我就不去了。”
这个担货郎没想那么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就接着睡。不过他睡得很浅,耳边的风吹草动都能听见。
这样睡了一会儿,又有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次是离得近的人先说话:“哎,你回来啦!看到没有?生的是带把儿的还是不带把儿的?”看来这人也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不管闲事。
“生的是个女孩,不带把儿。”稍远的人说道。
“哦。死定到哪里了?”
“定在马镫上了。”
“那姻缘呢?”
世上果然没有不好奇的人,那人心想道。他的脸被一根草挠来挠去,有些痒,他想抬手去拨开那根草,但是手抬不起来。
“姻缘啊……嘻嘻……姻缘就定在你家来的那个亲戚上。”稍远的人似乎想捂住嘴巴抑制笑声,但是笑声还是从指缝里溜走。
“哦,那好呀。”
然后寂静无声。
担货郎就这样迷迷糊糊半醒半寐地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醒来,还以为昨晚那些话是做梦听到的。他擦了擦眼皮,将他的担子挑起来正要走,这才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坟头上。他再看那些荒草,有高有低,原来下面是一个个坟墓。他顿时毛骨悚然,撒腿就跑。
回到家后,他想起昨晚听到的那些话,觉得不可思议。他曾听自己村里人说过,他们这一块的人好像都是从昨晚睡的那个村分离出来的,现在还共用一个姓氏。
莫非,昨晚就睡在曾经的亲戚坟上?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呀,我都是三十岁出头的人了,坟头听到的是刚出生的小女娃,年龄相差太大,怎么可能我们俩有姻缘呢?
于是,他便没把坟头听到的话放在心上。
他依旧日复一日地挑着担子走街游巷,这样又过了几年,他还是没有讨到老婆。他又有点儿相信坟头上听到的话了。难道真要等那个女娃长大我才能娶亲不成?
一天,他经过女娃的那个村,特意关注她家的情况。他借口讨水喝,敲开那家的门。门开后,一个老婆婆给了他水喝。他见家里没有其他人,便问怎么只有老婆婆一个人在家。
老婆婆说,她儿子收稻谷去了,连小孙女都带去了。老婆婆指着大概一里地之外的一块稻田,说她儿子一家就在那里干活儿。
担货郎见距离不远,便挑着担子朝那块水田走去。
走近后,担货郎见女娃的父母正在割稻子,无暇顾及他们的女儿。女娃独自在水田附近的大路边上玩耍。
担货郎突然心生一计,从担子里选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偷偷攥在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毫无防备的女娃。他要在女娃身上留下一个印记。
第三章 鸡恨18。
担货郎捂住女娃的嘴,用小刀在女孩的肚子上划了一刀。可能女娃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并不哭,只是愣愣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