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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弄明白。
乘妈妈上班去了,成虎钻进了齐社娟的房间。只见齐社娟坐在窗边,手托着腮帮望着窗外的天。窗台上有一个白色的盘子,里面盛着一点清水,清水中立着一棵约有三寸高,长着几片碧绿叶瓣的植物,鲜嫩嫩水灵灵的。
那是一棵白菜,一棵白菜心。
宜市没有供暖设施,徽式民居的小砖小瓦更是保暖性差,屋外的寒风会顺着鱼鳞一般覆盖在屋顶的小瓦缝里钻进室内,一到冬天家里家外一样冷。那碟子里的清水上面,有一层薄薄的浮冰。
成虎走到窗台边,看了看那棵白菜心,说:“齐姨,真好看,我也要养一棵。”
齐社娟伸手摸了摸成虎的头,说:“小虎子,就送你吧。”成虎感到齐姨的手像冰一样的凉。
成虎高高兴兴地把那棵白菜心连同碟子端回了家,宝贝一样养护着。过两天寒流来了,天地间阴沉沉的。成虎冻得睡不着,外婆将棉衣棉袄都压在被子上,他还是觉得被窝里没有一点暖气。
第二天早上起床,成虎看见那棵白菜变得晶莹剔透。原来,成虎每晚临睡前,都给它浇水,突然大幅降温,这些水都结冰了,连白菜一起冻成了一个冰砣子,冰砣融化以后,白菜就烂了。这一切深深地印在成虎的脑海里,以至于多年以后,还写了一篇散文《窗台上的亮色》。
成虎敲了敲齐社娟的房门。“进来,小虎子。”齐社娟还是习惯像小时候那样叫小虎子。她也知道敲门的是成虎,因为只有成虎会这样有礼貌地敲门。老宅里的人,没有敲门的习惯,不是推门即入,就是站在门口大声地喊。
“齐姨,还没有休息?”
齐社娟正坐在床前看书,“没呢,我在卫校兼了课,正备课呢,你才回来?”
老宅里家家都不宽敞,串门时,都会坐在人家的床上。成虎知道,齐姨最不喜欢别人坐她的床。
齐社娟有洁癖,口袋里总有一个装酒精棉球的小铁盒,平时总是不停地擦手,走到哪儿擦到哪儿。甚至和别人谈事时,手上也拿酒精棉球不停地擦。
成虎住在齐姨隔壁,是经常被她擦的一个人。有一次,成虎玩完玻璃弹子被妈妈喊回来做作业。齐社娟下班回来看见成虎手上有泥,立即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铁盒,拿出酒精棉球擦成虎的手。擦着擦着,发现成虎的脖子上也有泥,又拿出一个酒精棉球来擦成虎的脖子。酒精棉球是凉的,擦得成虎嗷嗷直叫,她也不放手。
成虎问:“齐姨,那天与开发公司见面,你怎么没去呀?”
齐社娟说:“我不想去,闹哄哄的。大家怎样,我就怎样,难道还能把我一人漏了?”
成虎说:“不是这样的,开发公司都是铁算盘,我们要维护自己的利益,不然会吃亏的。”
齐社娟指了指对面一张椅子,叫成虎坐。
成虎看见她手上拿着一团酒精棉球,就跟她开玩笑:“齐姨,你别又拿酒精棉球来擦我。”
齐社娟笑了起来,露出细细的白牙:“怎么?还怕我擦你。别以为现在你长大了,要是不爱干净,我照样擦你。”
两人哈哈一笑,感觉一下就回到了从前。
成虎说:“齐姨,拆迁的事,你还是要关心一下,毕竟是大事。我们这个大院情况复杂,弄不好要吃大亏的。房子这个东西,不像吃的穿的,不好吃,扔了,不好穿,不要了,房子如果没有选择好,一辈子都很难调换。您有您的具体问题,比如您是要单独住,还是和齐叔叔家合一个大套?这些您都要有一个主意。”
齐社娟看着成虎,“还是小虎子关心我,那我就考虑考虑。”
“那好,您歇着,我走了。”成虎说着转身离去。
齐社娟对着成虎的背影说:“小虎子,谢谢你!”
成虎走了以后,齐社娟就看不进书了。她发了一会儿呆,就起身下楼去看看二哥,顺便就房子的事问问嫂子的意见。二哥家的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进去了。二哥在床上躺着,已经睡着了,睡得很沉。她给二哥探了探体温,体温正常,呼吸也正常,看到床前那个药瓶盖子里的药也吃完了,这是她每天给齐社鼎配的。嫂子不在,她就掩上房门准备上楼睡觉了。
走到楼梯口,齐社娟突然感到后面的共用厨房里好像有人。谁这么晚还在厨房里,又没有灯?转身就朝后面走去。刚转过那个雨廊,就看见一个白影像壁虎一样趴在厨房窗台上,一只手伸向天花板。老宅里早已传说有个穿一身白的女鬼,可齐社娟从来没有见过,今天一下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吓得浑身一麻,紧张地叫了一声:“谁?!”
那白影一惊,从窗台上掉了下来。只听“唉哟”一声,好像是嫂子谢庆芳。她赶紧上前把她扶起来,只见谢庆芳穿一件宽大的白色睡衣,披散着头发,不要说远看像个鬼,就是近看也像个鬼。
齐社娟问:“嫂子,你在这儿干什么?摔重了吗?”
谢庆芳揉着自己的屁股,轻声说:“别,别在这儿问了。走,走,到你房间去。”
齐社娟扶着谢庆芳一瘸一瘸地上了二楼。
进了齐社娟的房间,谢庆芳一屁股坐在床上,又弹了起来。她想起来了,社娟最反对别人坐她的床。她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屁股上的灰,清楚地留在床单上。
齐社娟立即拿了一把扫床的棕刷,当着谢庆芳的面,把她刚才坐过的地方刷了又刷。
谢庆芳也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平常总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好在谢庆芳跟这个小姑子生活了几十年,太了解齐社娟了,她不计较齐社娟当着她的面扫床,此时又有重要的话和齐社娟说,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你二哥这病叫人怎么办哟!”
齐社娟刚知道二哥的病情已经稳定,就劝谢庆芳说:“嫂子,别急,二哥的病已经稳定了,下一步就帮助他多活动,争取能恢复到下床走路。”
谢庆芳说:“病是基本稳定了,恢复需要时间,这些我都知道,可钱呢?治病的钱在哪里?已经花了这么多了。”
齐社娟知道,嫂子一贯把钱看得重,这和她没有工作有关。自从和二哥结婚后,就一直在家里做太太,解放后,也没有外出工作。她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小钱包,掏出二百元钱递给谢庆芳说:“嫂子,钱的事,不要着急,慢慢想办法。好在孩子们都工作了,可以帮帮家里。”
谢庆芳伸手推开齐社娟递过来的钱说:“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借钱的,是想和你一起商量商量。”
齐社娟说:“嫂子,有什么事你说吧。”
平时齐社娟不怎么和嫂子说话,一是因为工作忙,在医院里常常值班,回到家里谢庆芳已经睡了;二是姑嫂俩也不怎么合拍。但她与世无争,更不会和嫂子计较甚至吵架,几十年倒也相安无事。
谢庆芳起身去把房门插了起来。又回到桌前,只把半个屁股搁在椅子上,身子朝齐社娟那边伸过去,声音很小地说:“社娟,你知道我刚才在厨房里干什么吗?”没等齐社娟回答,谢庆芳又神秘地朝门的方向看了看,好像再次确定一下门外有没有人,然后问:“你还记得解放前夕,大姐从南京回家来搬东西时的情景吗?”
谢庆芳道出了齐家历史上最后一件悬疑的事儿。
一九四九年三月的一天,齐社玉匆匆地从南京回来了。淮海战役刚刚结束不久,国民党大势已去,解放军直逼长江,南京政府已经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撤退前的准备。齐社玉的丈夫在南京国民党政府国防部担任参谋,自然了解大局走向,已经开始了向台湾撤退的行动,而他也被派往台湾。接到这个指令后,他知道此一去,不知道哪一年才能重回大陆,就让太太回一趟宜市老家,把存放在家中的细软金银取出来带往台湾。
回到齐府的齐社玉神情慌张,行踪也很诡秘,和太太关在房里悄悄地说话,见到弟媳妇谢庆芳也只是客套几句。
谢庆芳的精明使她知道大姐这次回来肯定有事。这时,宜市已经能听到解放军的炮声,她最大的担心就是齐社玉把家中值钱的东西都带走。
在齐社玉回家的几天里,谢庆芳一直悄悄地关注着她的行踪。当晚就偷听到了齐社玉和太太的谈话。
那天停电了,老宅里一片漆黑,齐太太点起煤油灯,也就没有注意到谢庆芳悄悄地藏在窗外。
母女俩对着油灯说话,尽管声音很小,谢庆芳还是听见齐社玉说:“妈,共军就要打过来了,家中该藏的东西要藏好。”后面讲话的声音就听不清楚了。
听到这句话后,谢庆芳日夜寝食不安,连睡觉都睁着眼睛。嫁到齐府就是图齐府的富有,可进了齐府才发现已经是一个空架,但瘦骆驼比马大,这么大一个家族,就是扫扫箱底的钱,也会是很大的一笔。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家里到底还有多少家财。太太死死地把持着管家的权力一直不放,使谢庆芳根本就接触不到这个家庭的财产,更不知道家里的金银细软房契地契放在哪里?如今,齐社玉叫太太把东西藏好,不就是指的钱财吗?
谢庆芳的算盘打得很精明。齐家的大哥已经在英国,二姐就要去台湾,小妹社娟非齐太太所生,家里的财产那就明摆着应该给老二社鼎的。可齐社鼎书呆子一个,从不关心家里的财产。有时,谢庆芳跟他稍稍提一提,他还很反感地叫妻子少管这些事。
如今,大姐社玉叫太太藏东西,谢庆芳一定要知道藏些什么,藏在哪里。那几天她无论做什么事,心都在太太身上,始终瞄着老宅里的一动一静。
太太一切如故。
齐社玉走后,解放军的炮声就越来越近了,驻扎在宜市的国民党部队开始撤退。坊间传说国民党已经准备放弃守城,要把部队撤到长江以南,以便集中兵力和解放军决一死战。
一天夜里,谢庆芳突然被惊醒。惊醒谢庆芳的是三进门前的那块“叫堂”。
什么叫“叫堂”?这是过去有钱人家的深宅大院里最原始的“防盗机关”。听起来很神秘,其实很简单。为了防止盗贼深夜溜进来偷盗,除了高墙重门,还在进出关键通道上,铺了几块青石板。这几块青石板与众不同,下面是空的,或者是阴沟,或者故意挖空,并且故意不垫平。这样,人一踩上去,石板就会发出“嗵”的一声响。由于下面是空的,响声更大,这样就会提醒了屋主人。这几块石板有个很雅致的名字——“叫堂”。
三进雨廊门前就有一块“叫堂”。谢庆芳被这块“叫堂”的响声惊醒了,再一听,老爷和太太经过她的房间往二进厅堂方向去了。她马上起床,悄悄跟上,看见老爷和太太边走边拍打身上的尘土,进了他们的房间。接着,太太给老爷打来一盆水,两人洗了洗,就关灯睡觉了。
谢庆芳转身就去了后花园。虽然那天有个大月亮,把后花园照得白白的,但也看不出哪儿有被挖过的痕迹。
第二天天一亮,谢庆芳装着到后花园去收拾花草,把花园里拐拐角角都搜寻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有被翻动过的地方和挖出来的新土。她再把目标转到花园与三进厢房之间的厨房和库房,也就是今天住着孙拽子和张奶奶的那几间房。但那里那么大,除了齐府每天烧饭所需要的油盐酱醋,还放着酱缸、咸菜缸和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