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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双眼,是五大目法中的夜眼,那一双眼睛的亮,不亚于深海的明珠,不输于九天的流星!
我在心中强烈地喊道:“老爸,站起来,往斜上方看!儿子在此!”
但老爸只是回头望了一眼,再没有别的动作。
我知道夜眼的厉害,黑夜对老爸来说没有什么大的阻碍,他如果站起来,仰着头往他的右侧十多米处,斜向上瞟一眼,就一定能发现他时时刻刻挂念着的儿子就在那里!
可惜,他没有站起身子,也没有往上看。
他很快便又把头扭了回去,继续隐藏着自己,收敛着气息。
不过,我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岸边太爷爷、浑天成等人与我们的距离虽然不是很近,但是也不是很远,以老爸沉稳谨慎的性格,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他一定不会轻举妄动。
老爸之所以来这里,或许是因为他没找到我,因此才来到他和江灵、红叶道长事先商量好的见面地看看。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他被太爷爷刚才那一声龙吟所惊动,所以才会悄悄潜过来看看情况。
老爸和太爷爷也有二十来年没见过面了,估计彼此也难以相认。
就是陈弘生,虽然是老爸的结义兄弟,两人分离的年数也是二十来年,当初风华正茂的年轻小伙,此时都已进入不惑之年,脸上都被沧桑和世故所掩盖,恐怕谁也认不出谁来。
只有紫冠道人,老爸是认识的,因为老爸救过他一次。
但这并不能成为老爸贸然现身的理由。
毕竟认识的人只有一个,不熟悉的人却有十一个。
更何况,还有一个奇怪的水晶棺,正在往岸边漂来。
江灵奋力地蠕动着身子,但她和我一样,只能左右翻滚,不能像蛇一样纵向移动。
片刻之后,她便放弃了无用功,而是学我,努力把头抬起来,然后往外看。
她先是瞟见了隐藏在我们斜下方的老爸,眼中顿时散发出喜悦的光芒,她也明白了我刚才为什么会哭成那个样子。
我朝她闪了一个眼神: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被封住嘴,而老爸藏在我眼前。
江灵眼神中顿时充满无奈。
我收敛心神,稳定情绪,往湖面望去。
水晶棺已经漂到了岸边,岸上的所有人都如临大敌,纷纷后退,只有太爷爷稳稳地站在那里,华明也大无畏地往前踏上一步,准备与太爷爷肩并肩站着。
紫冠道人猛地把他拽了回来。
华明瞪着眼准备慷慨激昂,紫冠道人说:“别给前辈添麻烦了,待会儿打起来还得照顾你,你个累赘!”
华明顿时垂头丧气,默默无语。
水晶棺在即将靠岸的那一刻蓦然停止。
里面的阴极天依然是动也没动,这给人一种错觉,就好像说那水晶棺是自动的一样。
紧接着,水晶棺的盖子忽然开了。
缓缓地,像有人在阴极天头部那里推着棺材盖一样,一道口子慢慢的出现,并且越来越大。
这是一副很奇怪的场景,简直是诡异到了极点!
静谧的夜里,一轮明亮的新月,一泓平静的小湖,一群屏气凝神的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一口缓缓开启的水晶棺!
仿佛一切都很平静,一切都很安宁,但是无声无息中,一种几乎将人压抑至死的可怕感觉如实质般充盈在这一片天地里。
很快,阴极天的半个身子便裸露在了空气中。
这时候,我蓦然发现,阴极天的脸,竟是那样一张脸!
熟悉。
十分熟悉!
但很诡异。
无比诡异!
因为他的脸上带着一张面具,塑胶面具!
面具人!
如果我能喊出来声音,此时此刻,我一定把那三个字给叫出去了。
我惊诧心情实在是难以描述。
之前,我看见阴极天的身形和衣服时,我就感觉到面具人的影子了,但是我一直没看清楚他的脸,所以我也不确定他就是面具人。
但现在,他的脸已经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了我的面前,就是面具人!
虽然那张面具上,应该露出眼睛的两个孔洞里,没有散发出异亮的光芒,但我知道,这只是阴极天或者说面具人没有睁开眼而已。
一旦他睁开眼睛,那里绝对会散发出摄人心魄的亮光!
怪不得有那么多事情难以解释。
比如说面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比如说为什么面具人一出现,阴极天就突然失踪?
原来答案竟是如此的简单。
因为面具人就是阴极天,所以他会在这里,所以他一出现,阴极天就失踪。
我忽然紧张而且兴奋地有些透不过来气了。
老爸显然比我看得更清楚,现在老爸一定也是万分惊诧,他一动不动地,仿佛一尊雕像,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水晶棺里的面具人。
我忽然有些担心,如果阴极天就是面具人的话,太爷爷对付他能有把握吗?
面具人实力之强悍,就连老爸也无可奈何。
但是在这一瞬间里,我的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我慢慢地收拢心思,快速而缜密地思索着自己起疑的地方。
很快,我便相出来是什么地方不对了。
上次我见到面具人,一番魂力大战,我因祸得福,慧眼的功能全部被我掌控,在一般情况下,我已经能清楚地看到人身上附着的三魂之力,那时候,面具人的三魂之力如一袭坚硬厚实的铠甲一样,稳稳固定在他身上。
可现在,水晶棺里的阴极天,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三魂之力显现。
这是为什么?
难道几天不见,面具人的本事又有所精进,以致于他能把三魂之力完美的隐藏起来,以躲过我慧眼的窥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面具人的实力岂不是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我正在猜测,面具人的身体已经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站在水晶棺里,像一柄杀人无数的铁剑矗立着,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寒意。
这是一种冷血无情的气场!
我有些惊悚,也有些诧异,面具人虽然厉害,但是气场却与此时的完全不同。
面具人的气场是凌厉的,是雄浑的,是博大的,与老爸十分相似,绝非这种森冷的近乎无情起义的气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面具人修炼某种邪功,把自己练成怪物了?
就在这一刻,面具人的眼睛睁开了。
他没有看别人,而是一眼看向太爷爷。
但即便如此,我也看见了那一双眼。
我浑身立即起满了不寒而栗的鸡皮疙瘩。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没有光芒,不明也不暗,灰蒙蒙的就像雾,像烟,又像不寄一尘的空洞,那里面充满了淡漠,充满了寂灭,甚至有种悲天悯人的情怀,那是一种万年不变的神情。
第205章 麻衣陈弘道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了,因为那双眼睛让我心中充满不安,却又满是安宁。
因此,这是一种奇怪而且复杂,甚至于无法形容的感受。
从这一点来看,我便知道他不是面具人。
绝不是!
慧眼相神,阴极天的“神”与面具人的“神”完全不同。
阴极天眼中透露出来的神采是死寂,千木枯萎、万花凋零一样的死寂;面具人眼中透露出来的神采是凌厉,三山峻极、四海浩涌一样的凌厉。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神”,就像阴阳那样对立,只能相冲,不能共存。
一个人只能有一种“神”,绝不可能存在两种水火不容的“神”。
所以,阴极天不是面具人。
阴极天若有如无地站在那里,有一种亦真亦幻的感觉,他用那双空洞无物、灰色如雾的眼睛盯着太爷爷,沉默着,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太爷爷也没有吭声。
他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阴极天,眨也不眨。
太爷爷的眼睛是夜眼,和老爸一样,自行修炼出来的。
所以,在黑夜中,太爷爷的眼睛异常明亮。
但这明亮的眼睛却看不透阴极天那毫无光泽的眼睛。
太爷爷两脚微微分开,双手自然下垂,头不仰不俯,神情端庄而郑重,白发白须一丝不苟,长袍长裤干净直挺,像极了得道的神仙。
阴极天双腿紧紧并拢,双手背负在后,身子站得笔直,一张塑胶面具上毫无表情,他的身高和太爷爷相差无多,看上去虽然高大却很落寞。
两个人像两尊雕像,屹立在湖边,他们身上任何部位都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动作,不但眼睛没有眨,就连头发、胡子、衣服都没有动。
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了,世间仿佛一下子空荡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两个人,彼此相对而立,亿万年不动声色。
但两股强大的气场却无声无息地冲撞在了一起。
这是谁都看不见的情景,但谁都能直观地感受到。
我自然也没有动,因为我不能动。
场中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动,因为他们不敢动。
他们生怕打破了现在这种平静却暗蓄汹涌波涛的场面,他们怕那种无法收拾的情形突然出现,他们自然不敢有任何动作。
我片刻之间汗流浃背。
我相信其他人也一样。
太爷爷和阴极天虽然都没有动手,但是却像是过了一千招、一万式那样,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每一式都是拼死的。
无声胜有声,无招胜有招。
观看这一场无招之战的人,每一个都紧张地透不过来气。
突然间,岸边传来“噗通”一声,我斜眼一看,九大队的长发女竟然倒在了岸边。
她居然晕倒了!
这种紧张地让人透不过来气的场面,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住。
无论是身体差或者是精神差,都会遭受波及。
功力弱的长发女自然首当其冲。
紧接着,九大队的胖子也倒了下去。
然后是大头。
大头刚倒下去,我便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江灵也无声无息地垂下了脑袋。
她那洁白如玉的脸颊上,不知何时红晕一片,汗水如流。
面条忽然大叫一声:“啊!我受不了了!”
他发疯似的端起冲锋枪,猛地朝阴极天的后背开枪。
“不要!”
“住手!”
陈弘生和浑天成几乎是同时大吼一声,然后都飞身前去阻挡。
但是已经晚了。
“嘭、嘭、嘭!”
面条打出了一连串子弹,依稀可见那些子弹的轨迹奔向阴极天的后背。
但不知怎么的,阴极天和太爷爷忽然都动了。
两个人瞬间化成了两道灰色的影子,倏忽间斜冲上天,彼此交错,如惊鸿一瞥,然后便双双落在地上,兔起鹘落,难分难辨。
落地后,他们背对背,又缓缓转过身子,彼此看着对方。
浑天成早飞起一脚,踹向面条,面条像一截被掷出去的木头一样,飞了起来,然后“噗通”落地。
他手上的冲锋枪掉在了地上。
不是摔落了,而是他无法再拿起了。
他的手臂被自己打出去的子弹击中,现在正汩汩冒血。
刚才,太爷爷和阴极天那样对立,就仿佛两股狂猛无比的龙卷风正在激烈对撞,这时候,一个人突然冲向龙卷风的激战处,后果可想而知。
面条想打破太爷爷和阴极天对峙的局面,必然会遭受他们两人的全力反击。
如果不是浑天成及时出手,面条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个局面解除之后,在场的所有人忽然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紫冠道人双腿一软,坐倒在地,短发女和丁小仙也都痛苦地颤抖着,华明甚至跑到一边、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陈弘生面色惨白,如一张纸。
这就像是一个人在奋力奔跑了一万米以后,突然停下来休息一样,无论身体表面或者是身体内部都无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