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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接生婆都死在了自己的屋里,古父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山村里待下去了,因为没有人能为三个死亡的人做出任何合理的解释。
于是,古父将亡妻、朔月和接生婆的尸体全都埋了,在那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八月十五夜里,他抱着望月,悄然离开山村。
在此后的十余年间,古父带着望月四处奔波流浪,不是他们不想安定,而是他们根本无法安定。
因为望月实在是太异常了,没有一个地方的人愿意让他们父子长久留下。
望月的异常在于他的诡异变化。
比如说,这一刻,他是望月,一个很乖很安静的孩子,但是下一刻,他就有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极其暴戾、极其恶毒的人!
当他变成暴戾、恶毒的人时,他说自己是朔月。
但古父并不相信,因为朔月虽然调皮贪玩,却绝非是一个恶人。
可古父也无法弄明白,望月为什么会不时地发生变化,时好时坏,而且变坏后的望月也从来不会对古父下毒手。
古父见过变坏后望月的恐怖形容以及恐怖手段。
他的脸像是笼着一层灰雾,他的眼黑漆漆的像是两个无底洞,那洞里迸发出的光芒可以刺进人的心窝!
古父不止一次看到,变坏后的望月,也即自谓的朔月,抓住别人家的鸡、鸭、鹅、兔或者猪、狗、羊、牛,能恶狠狠的一口咬破对方的咽喉,片刻间吸光对方的血,甚至生啖其肉!
甚至有一次,“朔月”从一个妇女怀中抢走一个婴儿,若非古父及时阻止,那婴儿的咽喉也必定被“朔月”咬穿!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古父和望月从来都无法在一个地方长久而安定的生活,他们只能四处流浪。
他们不能被世人所容,世人也无法容忍他们。
望月的人生转折点发生在十二岁。
也即十八年前,农历八月十五夜,望月的十二岁生日到了。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晴朗的月圆之夜,可事实是风雨如晦、雷电交加!
一切都仿佛当年望月降生的那个夜晚!
望月的精神有些呆滞,既不凶恶,也不安静,他和自己的父亲坐在一间破落的屋子里,不时张皇的把游移的目光投向窗外,似乎是想从那黑黢黢的夜里看到些什么。
“咔嚓!”
一道霹雳山崩地裂似的炸响,那闪电蛟龙般扭曲在夜空中,几乎照亮了整个天地!
在这短暂的亮光中,古父心事重重的瞥了望月一眼,然后他惊呆了。
他看见望月的脑袋后面又伸出了一张脸!
一张略有些浮肿的青灰色的脸!
这脸的模样竟还有些熟悉,依稀可见当年朔月的影子!
“嘿嘿……”
那张脸朝着古父笑了。
又一道霹雳炸响,在闪电耀出的光亮中,那张脸幽幽说道:“爸爸,我是朔月……”
古父呆呆地看着,眼中的瞳孔越来越大,越来越散,猛然间,他仰面摔倒。
“咔嚓!”
电龙跳跃在天地之间,照亮了恢复正常的望月,他惊恐地看到,自己的父亲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
死了。
“啧啧,四个瞳孔……”
一声轻微的叹息忽然传来。
望月慌忙循声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好一个奇特的人,身上竟然寄宿着一个恶灵,一副恶魂……”
声音蓦然在望月的耳旁响起,紧接着,一团烟雾缓缓升起,聚拢成形,那是一个头发很长,却似乎没有五官的怪人。
“克死了父亲,想必出生时把母亲也克死了吧?”那人又说话了,却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望月已经恍惚了,只是痴痴呆呆地看着他。
“可怜的孩子……”那怪人道:“世上没有谁会保护你了,也没有谁能容得下你了,只有血金乌之宫。”
望月浑浑噩噩,无动于衷。
“我叫无着子。”
那人伸出手,将望月拉起来,柔声道:“跟我走吧,孩子,到一个能保护你,能容得下你的地方……”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翻过多少山头,钻过多少洞穴,望月跟着那个叫做无着子的怪人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地方似乎与世上所有的地方都不一样。
那里有很多人,每个人都很奇怪。
他们却都听一个女人的话,那个女人看上去很年轻很年轻,也很美丽很美丽,那里的每个人都毕恭毕敬的叫她“宫主”。
她很温和的朝望月笑着,望月看着她,几乎都无法呼吸。
“我很喜欢你这个孩子。”她说:“从此以后,你就做我的第九个弟子吧?”
望月呆呆地说:“好。”
她笑得更灿烂了:“我会教你一些独特的本事,只有你能学会的本事,也只有你能运用的本事……嗯,你叫重瞳子,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望月点了点头:“我就是重瞳子。”
那个女人只教了重瞳子三天,便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每个人都知道她是去闭关修行了。
她似乎说过,她命中有一劫数,如果修行不够,渡不过那个劫数,她的寿命便要终结。
她教给重瞳子三天的东西,重瞳子悟了十三年。
二十五岁,阴阳大执空术横空出世!
这个术练成之后,重瞳子发现,自己不但具备了某些特殊的能力,而且还能强行抑制朔月恶魂也即鬼面的出现!
除非他自己魂力过度衰弱,或者身体严重受损时,朔月的恶魂才有隙可乘,才能控制他的身体。
这对于重瞳子来说,是个天大的好事。
重瞳子有八个师兄或者师姐,每一个人都很厉害,宫中的人尊他们为长老。
大长老无着子号称“虚尊”,二长老御灵子号称“灵尊”,三长老阴阳子号称“法尊”,四长老血童子号称“血尊”,五长老农皇子号称“毒尊”,六长老影行子号称“武尊”,七长老心算子号称“悟尊”,八长老野狐子号称“尸尊”,而重瞳子艺成之后,虽然作为血金乌之宫宫主的关门弟子,也位列九大长老之中,却还没有尊号。
因为谁都感觉不到他的厉害。
谁也不知道阴阳大执空术是个什么东西。
号称“法尊”的阴阳子对重瞳子练成此术最为不屑。
也就是他,趁着血玲珑闭关,以了解和指点重瞳子的本事为由,最先对重瞳子进行挑衅。
只是这一次挑衅,由于阴阳子的恶劣态度而演变成了一场战斗。
那是一场血金乌长老间的大战!
九大长老连同长老们的门下弟子,以及血金乌之宫的宫人,能到场观看的全都去了。
当家的无着子对此也报以默认的态度。
而这场大战的结果则惊住了所有的人,阴阳子一败涂地,几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更令人惊诧的是,没有人知道重瞳子的阴阳大执空术是来自何处,又有何破解之法。
那是他自己从血玲珑留下的修行方法中悟出来的。
十三年的领悟,耐得住寂寞的结果,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重瞳子一战成名!
目尊的称号由此而来!
而且,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除了老大无着子之外,剩余的八大长老中,重瞳子的实力最强!
至于无着子,他的本事太过于诡异,太过于模糊,似乎和常人不具可比性,所以他和重瞳子究竟谁更厉害,没有人能得出确切而肯定的答案。
重瞳子在血金乌之宫待了五年,这期间,他很少外出,也很少与人交流。
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思考。
思考自己的身体内为什么会有两副魂魄,为什么自己的眼睛里会比常人多出一倍的瞳孔。
朔月的恶魂残留在自己身体之内,所以朔月的记忆重瞳子也有。
他记得自己的母亲、父亲因何而死。
他也记得那年那山那草丛中的黑袈裟老和尚。
他知道一切灾祸的根源都是源于那个老和尚。
他只是不知道,这场源自老和尚的因果机缘何时才能结束。
所以他迷茫,他混沌,他想要解脱,他想要追求一个答案。
血金乌之宫的人,包括那八个长老,没人能给他答案。
他寄希望于血玲珑。
而血玲珑在闭关十八年后终于出关,可是血玲珑出关之后,也没有告诉他答案,只是派给他了一个任务,听从阴阳子的调遣,做好阴阳子嘱咐的事情。
于是重瞳子出来了。
于是便有了他和彩霞的那次邂逅。
于是便有了我们之间的那场大战。
“这就是我的一切。”重瞳子淡淡地说完,四个眸子都泛着空虚而怅惘的光彩。
第399章 亡慈之怨
窗外的阳光透进来千丝万缕,打在每个人的脸上,映照出近似一致的表情。
重瞳子的脸白皙而干净,仿佛纤尘不染;恬淡而隽秀,恍若邻家少年。
其余诸人都沉默不语,似乎还沉浸在重瞳子的故事中千回百转,难以自拔。
良久,青冢生才叹息一声,道:“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这一体双魂乃是人祸所致啊。”
“啊?”老舅诧异的盯着青冢生,重瞳子也把眸子移向青冢生,青冢生继续说道:“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那个不知名的黑袈裟老和尚造下的孽。”
曾子仲点点头道:“我料师叔说得不错。古朔月在山中遇到那个黑袈裟老和尚时,他必定是在做一门法术。古朔月误打误撞,中断了他的术,以至于被那法术所伤,在自己体内形成了恶魂。”
我暗自点头,曾子仲所说与我所想的一致。
江灵问道:“曾舅爷,那是什么法术会这样厉害?能让一个好端端的人产生一副恶魂?”
曾子仲道:“咱们术界中人的修行,到了一定境界,都会受到干扰,尤其是自己内心的干扰,这种干扰叫做心魔,心魔对于山、医、命、相、卜五门的修行者危害巨大,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甚至万劫不复!所以,修行者时常讲究清静,讲究宽恕,摒弃烦躁,摒弃戾气,目的就是为了压制自己的心魔,恶念一旦产生,必定会越来越剧烈,所以必须要扼杀在其未生或者初生之时。”
木仙插嘴道:“那黑袈裟老和尚当时想必就是在用什么法术摒弃心魔,结果被古朔月给撞破了?”
曾子仲道:“我料是如此。佛门中的山术修行者讲究脱尘去垢,褪掉皮囊,涅槃重生。看似艰难神秘,说到底,其实就是把自己的俗世之心、陈杂之念也即心魔完全给消除摒弃掉。听重瞳子所说那和尚的形容,想必是其道行已经极其高深,而心魔又极其严重,所以才会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进行摒弃消除,却不料被古朔月给遇上。”
青冢生接着说道:“黑袈裟老和尚摒弃心魔的法术别具一格,以我看来,他应该是强行把自己的三魂七魄给拆分成了两半,一半为善魂,一半为恶魂,那善魂是其所需之本心,那恶魂便是他所摒弃之心魔!”
重瞳子点了点头,淡淡道:“确实如此。”
江灵讶然道:“人可以把三魂七魄给强行拆分吗?”
青冢生道:“世上能人辈出,各种法门玄术历代不穷,其中神妙异常者不但未载于书,就连术界中人也不一定能道听途说。所以这种事情不能说没有。”
我接口道:“术界本来就是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地方。”
表哥惊骇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黑袈裟老和尚该有多厉害?”
青冢生道:“毫无疑问,不世出之绝顶高手!”
木仙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道:“在场有这么多老前辈,东木先生、曾老爷子、张老爷子还有奶奶,你们有谁知道那个黑袈裟老和尚的底细吗?”
众人却都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