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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院子的时候,那瘦女人却没有向着门口去,反而贴着院墙,往黑暗深处走去。
“你去哪儿?”我问她。
“我想去看看那块碑。”她回答。
“还有谁要去看的?”我问其它人。
有的耸了耸肩,有的沉默不语。
他们恨不得立刻出门回家去,哪有这样的胆气,去寻那块碑。
所以竟只有那瘦女人一个人去了,所有人,包括我,都站在门口等着。
究竟这是不是故事里的房子,她会不会找到那块碑,连我也不知道。
我们站在一起,有人摸出烟来点着,然后一个接一个,所有人都抽起了烟,包括舒星妤。
“如果让我说今天听到的故事,哪一个最真实,那肯定是你说的这个了。”胖子对我说。
“我说的可也是真的啊。”舒星妤说。
“我相信。”我说。
“其实我知道这个殡仪馆。”眼镜男吐了口烟气说:“万国殡仪馆嘛,解放前有名气得很,美国人造的。徐志摩、鲁迅、阮玲玉,都是在这里烧掉的。”
“我想那厉鬼,肯定不能是这几个人。”大学生说。
“所以这神啊鬼啊的,不可信其无啊。我这人阳气向来弱,别带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去啊。”胖子说。
“哎呀,你放心吧,通常呢,厉鬼都是地缚灵,没办法离开的。”大学生好像很懂的样子。
“被一块碑镇着都能把人害得生死不知,这鬼的道行可不一般呢。”
我们几个人随口聊着和鬼神有关的事情,烟慢慢一根根熄了。这过去了一支烟的工夫,瘦女人却一直没有走出来。
“怎么……她还没出来。”胖子先说出口。
我们面面相觑,都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就这么大个院子,每个角落都转一圈,能花多少时间。
按道理,早该出来了。我们聊着天,没注意这点,现在一想,都心里发冷。
“我去看看。”原先和瘦女人最不对盘的大学生此时第一个站出来。
他说着往瘦女人先前进入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我们:“要不……我们一起去找找?”
此时没人笑话他胆小,因为就连我,心里有也几分忐忑。
先前一直坐在这大学生旁,但从未说话的木讷青年立刻跟了上去,看起来,他们是同学。我们当然也一起走进了瘦女人隐没的那个黑暗角落。
那是酒店主楼后的一条小巷子,沿着墙种了竹子。后面还有射灯照着,如果是夏日里,会颇有风情,但此时,这黄白光的射灯在竹子间打出的光,当真鬼气森森。
尽管灯光很吓人,但好歹能把小径照亮。放眼望去,似乎没有人在前方。
说是似乎,因为在这样的黑夜里,虽然有光,却更显得一些地方黑影幢幢。
大学生走在最前面,我们紧随其后。脚步声此起彼伏,我心里忽然想,这些脚步里,会不会有不属于我们这些人的。
前方的那些阴影处,走得近了,也就看清楚了。果然没有人。一直走到尽头,拐出去,又是对着酒吧的那个大院子。
瘦女人去了哪里?她竟就这样消失了。
胖子似有话要说,但嘴唇嗫嚅,什么都说不出来。
眼镜男说,会不会我们刚走进竹径的时候,瘦女人恰好从另一头转回了院子,所以错过了。而现在,她可能已经出门了。
我摇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她那么长时间不出来,偏偏我们去找她的时候,从另一头转出来了?
木讷青年发足奔出院外,旋即又回来,摊摊手,脸色骇得发青。门外并没见到瘦女人。
“会不会,那小径上有暗门?”舒星妤问,随即看向我。
“如果她有正常理智,就算发现什么暗门,也不该不和我们打一声招呼就这么走进去。”我说。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就这么没了,真的撞见鬼了?”舒星妤问。
胖子突然大叫一声,说:“不行了,我呆不下去了,我才不管那女人去了哪里。对不起,对不起,我必须离开这里了。”
说完,他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
我再次端详这个院子,就算闹鬼,鬼真能做到这一点?把一个大活人给吞没了?
莫非那块仅剩的碑也被推倒了,这儿的某些东西少了束缚,可以肆意妄为了?
大学生咳嗽了一声,说:“我们就算呆在这里,也不能做什么呀。”
“但怎么能就这样不管走掉呢?”舒星妤说。
“没准她已经回家了,也许她一出去就打了辆车,不管我们走掉啦。”眼镜男说。
谁都知道他在瞎扯。
汽车轰鸣声传来,一辆奥迪A6停在门口,胖子探出脑袋,说:“都走吧,还呆在这个鬼地方作什么,你们……”
他突然卡壳,嘴张得老大,“嗬嗬”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脸就白了,恐惧爬满了他脸上每一个角落。
我们紧张得左右互看,却完全没发现令胖子恐惧的源头。
“你怎么了?”大学生问。
我冲上前,拉开驾驶室的门,也不见车子有什么异常。
胖子两手紧紧抓着方向盘,瑟瑟发抖。
舒星妤也走上来,手轻轻放在胖子的手背上,缓声说:“没事,我们那么多人都在这里呢,你看见什么了?”
“人数……人数……人数。”胖子已经惊骇到说不出连惯的话,只是看着我们,反复地说着“人数”。
我们面面相觑。站在这里的,是我、舒星妤、大学生和他的木讷同学、眼镜男,一共五个人,加上胖子自己,一共六个人。这“人数”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木讷青年突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我们问他。
他的脸色也变了,说:“我知道了,人数,人数不对。”
这是我今天晚上第一次听他说话,声音都走调了。显见得他此时也怕极了,就和胖子一样。
“我们来的时候,就是坐这辆车来的,五个人,一辆车挤得满满的。”他说:“现在,少了一个,但还是……还是五个人。”
他这话一说,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惊呼出声,原本镇定的舒星妤,也怕得缩起了身子。
我却不明白,忙问怎么回事。
原来,今天——哦应该说是昨天了,昨天的聚会是从晚饭开始的,胖子开了车来,吃完晚饭,就一辆车把所有人载到了这里来聊天。
所有人——五人个——胖子、舒星妤、大学生、木讷青年、眼镜男。
没有瘦女人。
可怕的地方在于,现在想起来,没有人认识这个瘦女人,也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聚会上的。
她忽然间出现,然而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直到她消失后,胖子去开车,才发觉不对劲。
“怪不得,她一直没有喝的东西。”大学生说。
“难道,她就是这万国殡仪馆里的厉鬼?”眼镜男说。
“不,她不是这里的。”我说:“还记得她的那个故事吗,那个没有鬼的故事,你们都问为什么故事里没有鬼的时候,她却说有鬼。”
“乔沁?”舒星妤脱口而出:“那个……那个被埋在按摩浴缸底下的女人?”
我叹息一声,说:“看来是了,所以她说的这个故事,也是真的。那是个上帝视角的故事,讲述者全知全能,好像在读一篇小说。除了鬼神,还有谁能知道这么多。但是,她看起来并没有恶意。”
这个鬼故事的聚会,便这样结束了,我想那天晚上,他们一路回家,大概都不敢回头。
临走的时候,我向舒星妤告别。
“如果我说,这是我第一次遇见鬼,你相不相信?”我问她。
“有什么不相信的,我现在,什么都相信。”
另一个夜晚,我问梁应物,鬼到底是什么。
他摇头。
“我不知道,那几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目前来看,还游离于任何科学法则之外。”
“但是我想,如果这世界真是场梦,那么我们为什么还会遇见鬼,难道变成了鬼,还无法超脱梦境吗?”
梁应物再次摇头,但是他说:“不论如何,如果真有鬼,那么鬼看到的世界,和我们看到的,一定全然不同。或许,那时它就去了另一个梦境。我们永远都在梦里,不论是生是死,都无法醒来。”
我忽然大笑,说:“这么说来,那还自杀干什么,反正都在梦里,就好好过吧。”
后记
写完这本书的时候,我照例分发给好友去看。他们说好我会开心,说不好我会郁闷。我是个俗人,没法八风不动,却还算能守本心。
有朋友说,看得很激动,这是她看过的最好的那多手记之一。我对“之一”略有遗憾。其它人的评价,也尽是高分,令我舒了口气。这本手记,和《亡者低语》前后脚写完,那一本,我对其中爱情故事的尝试比较满意,而这一本,则是对故事本身比较满意。对我来说,这本更像是那多手记,代表了我对这个世界无穷可能的想象。
过了一阵子,看过这本书的金小锐同学突然在MSN上对我说,快去看《盗梦空间》。你会郁闷的,他说。
那时《盗梦空间》刚刚上映,我还未来得及看。但他这么一说,加上电影的片名,顿时让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到从电影院里出来,我的心情,被金小锐完全说中,极度郁闷。
因为电影和我新书的创意,相似度极高。原本我可以说,这部小说不看到最后,没人能猜得出真相。但如果看过了《盗梦空间》,那么很可能在三分之一的地方,就能窥知究竟了。
而电影已经放了,我小说的出版,还要等待好一阵子呢。
所以我只好加了一个番外篇。
至少让这个番外篇的结尾,能出乎预料吧。
聊能安慰的是,在我的小说中,至少有一些证据,来试着证明这个世界真的是场梦。比如历史的矛盾,再比如测不准。我们似乎永远看不清这个世界,它是模糊且不断变化着的。
生活中的某些时刻,我真的会有似梦非梦的不确定感,那一刻,我仿佛陷入迷障,又仿佛窥破了这世界的一角真相。很多年后,我把这一丝一缕的迷障收罗起来,织成了这个故事。而几乎同时,有另一个人编织了另一个类似的故事,他也这么想么?那么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人,有和我相似的想法?
所以,也许这个世界,真的是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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