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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一瞬,又是一生。她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趴在地上多久,当有人把她从地上焦急抱起时,呼唤她名字,云烟才模糊的微微睁开眼帘,两颊上还有酒醉的红晕。她憨憨的笑着,显得别有一种孩子气的妩媚。
胤禛一身石青色底绣四团金龙的亲王衮服还带着酒气,推门进来时突然看到她竟然趴卧在厅里地上一动不动,已经心惊肉跳,冷凝的面颊上都有裂缝的痕迹。焦急将她抱起来浑身上下检查,发现她身上浓浓的羊羔酒气息,两颊的红晕才知道她是醉得厉害,怕是摔着了。正检查她全身上下有无伤处,她睁开眼,那一瞬间的表情让胤禛心脏一阵紧缩,带着薄雾的鹰瞳里已经染上深色。
“怎么喝多了?摔着没有哪里疼?”胤禛把她整个身子都侧搂在怀里,两人就坐在地毯上,他缓缓抬掌深深的抚摸她脸颊和发际,焦急而轻柔道。
云烟酒醉的表情似乎没听懂他的话,懵懂的看着他肩头金龙,微微张开了小嘴,又笑了,醉酒后的口舌有些咕噜的不甚清楚。
“我好像忘了说,王爷恭喜。”
胤禛的脸色都微微变了。
这似曾相识的句子,击中了他心底里多年难以忘怀的一瞬——那个在四十六年的晚上,她替他抹平喜服肩头的最后一丝褶皱,也曾微微一笑对他说:四爷恭喜。
“是不是怪相公回来晚了,这些天忙得没有好好照顾你”胤禛小心的扶着她脑后,声音低哑。
【文】云烟头歪在他肩上似乎已经醉得厉害,也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是笑。
【人】胤禛第一次发现她酒醉后特别爱笑,甜甜的纯真像个小宝宝,却让人莫名感到疼痛,越来越强。
【书】云烟突然觉得脸颊上有水珠滴落,就憨憨的抬手去摸。“下……雨了?”
【屋】胤禛心间大恸,只见云烟依旧笑着,泪珠却突然滚落下面颊来,毫不自知。
“云烟,告诉相公究竟怎么了?”他紧紧扶着云烟的肩头,一只手帮她擦泪。嗓音已然彻底哑下去,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恸感。
云烟被他微晃的有些迷茫,思维一片天马行空,眼神也对不清焦距,心渐渐烦起来,皱眉想推开他含糊道:
“你放开我,你又不是我相公”
胤禛闻言,脸都黑了,手搂的更紧。耐心哄道:“你醉了,相公回来了,你仔细看看我。”
云烟努力睁大眼睛,还是觉得人影模糊。“我相公是胤禛,你是吗?”
胤禛立即答:“不管什么身份,昨日是贝勒,今日是雍王,明日或许是贩夫走卒。可我永远是胤禛,是你相公。”他握着她手指,覆到自己面颊上让她摸。
云烟被动的随着他动作缓缓摸着他轮廓,他眉眼,泪又无声无息掉下来。
胤禛见状,五脏俱燃,像被浇入了沸水,滋滋作响。
“云烟,告诉相公,哪里难受,什么话都跟相公说。我们成亲时就说过,永远相知相守,绝不改变。”
云烟似乎终于听懂了这句话,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有些懵懂的喃喃重复。“绝不改变?”
胤禛吻去她泪:“是”
云烟憨憨的笑泪繁杂不住摇着头,脸上的红晕显得人异常娇弱,她酒意迷蒙的揪着他胸前衣襟,搂着他颈子断断续续哽咽道:
“胤禛,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真爱上了个漂亮尊贵的女子能和你携手共度人生……求你给我个恩典……放我走,好不好?我身上也再没什么能给你的了……我只把嫁你之前攒的工钱带走。天涯海角,我在任何地方都会默默祝你的天下繁荣昌盛,祝你永远幸福……就当你给我最大的恩典,答应我好不好?”
云烟断断续续的说,泪水一边无意识的往下流,酒醉的思绪似乎更混乱了,睁大了双眼,努力的想看着胤禛,却又看不清,急的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兽,盼望一个肯定的答案,像死死的想抓住一棵救命稻草。
随着她一句句说出来,胤禛墨色深瞳里是不可置信的震惊,尤其是某些字句深深的扎着他感到疼。他努力缓了几缓,刻意放柔的口吻里还是带着沉怒道:
“你醉了别胡说,相公抱你去洗浴看看身上伤处好不好?”
云烟抓着他衣襟一下下的摇头,她的口齿不清,可那痛却源源不断的渗透出来,酒醉的执拗。
“没有,我是说如果,你答应我好不好?胤禛……”
胤禛抬手去帮她擦泪,一边儊眉欲抱起她来,哑声道:
“没有如果!你可是听人说了什么?后院最近是多了些人,但她们什么也不是。”
他一下将她拦腰抱起来往里屋走,感觉她娇弱的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不抓紧就要飞走。他又缓缓吸了一口气低首深深看着她道:
“你是我爱新觉罗胤禛盟誓天地娶来的妻子,就永远是我的。日后哪怕王府里来了再多女人,也不是你。你要记好我们成亲时的盟誓,我们生死都在一起,断不可能有放手之时。我的心只有一颗,全攥在你手心里。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云烟的泪又汹涌出来,她眸光里的酒醉和寂静模糊的像一场醒不来的梦,胤禛也不确定她究竟有没有听懂,他将她抱进屋里竖着放到宽大床铺上枕着里侧的锦被,狠狠的亲了一下,便起身去浴间里拉铃让小魏子去准备热水。
胤禛转身出来,轻轻拨开帐帏纱幔见云烟微蜷着身子维持原姿势仰面躺着,一张小脸上红晕未褪泪痕未干,却已经睡着了。
他的脸色彻底寂静下来,缓缓坐在床沿,静静闭上眼,似乎在回忆着之前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又思索着什么。睁开眼来,看着她的睡颜,轻轻去擦了她泪珠,泪珠干了他戴着玉扳指的大拇指还在摩挲着,直到浴间里微微的铃声传来,他才回过神来,开始解她颈下纽扣。
云烟至此几乎已经不省人事,连洗澡也没有浑然不知。等她第二日从睡梦中睁开眼时,感到微微的头痛便抬手去扶额,颈下光溜溜的触感突然吓了她一跳,一掀开被子发现自己浑身□,不过毫无粘腻之感。身侧已经空了,帐帏里只有她一人,看天色好似已经是下午。
那昨日里一个人吃饭等门,不知不觉喝多了羊羔酒想回屋却摔在地上,后来发生了什么?脑海里像一条被人咬了几口的面包,怎么也回忆不起完整的情节,是梦境还是真发生过都混分不清了。
后来,胤禛还是回来了吧?他好像跟她说了话,她好像也说了。她醉酒后是什么样子?谁洗的澡?后脊一阵发凉,脸颊一阵发烫,丢脸的厉害。他们成亲到现在,除了床帷之间难以拒绝,云烟更衣也从不愿在胤禛面前全身□。
云烟微微扶着额头,轻轻放松身体躺在柔软的枕间,感到手肘和膝盖也有酸疼,掀开被子一看,果然都是淤青已经上了药,她缓缓放下被子,眼神飘去窗棂,又沉默起来。
132、爱恨不能
和硕雍亲王的仪制里至少还有一名侧福晋的空缺,现在的雍王府只有一嫡一侧和几位格格及侍妾使女若干,孩子又只有两子一女,多少人看在眼里。关于雍亲王胤禛会在下次选秀时新纳侧福晋之事随着封王已经传得不是秘密,其实只有云烟不知情被蒙在鼓里而已。但从他夜归,从某天夜里他衣料袍角的气息,也许她也早就知道他在回家之前做了什么。
云烟起了床洗漱时发现来了月信,时准时不准的月信每每都是头疼事。又是一番折腾穿戴好,刚把偌大的屋子略收整一遍发现已经天色不早。自回府来胤禛往往不在,四宜堂在后院子里又扩建了小厨房,她便常不用小顺子送餐盒来了,吃不完那些金贵菜色又浪费。自己简单的煮点白粥,一碗也就饱了。
小厨房里收拾的很整洁,柜子里放了些常备的米面作料。由于前世肩负家计,云烟对柴米油盐之事显得并不算生疏,她舀了一碗东北进贡来的大米洗净,又加了四碗清水在小锅里,兑了小灶煮上。一个人端了小凳子双手不自觉的抱着小腹坐在一边看火,不时照看着锅中白粥,静静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和前一日酒醉后判若两人。
待她端了一碗白粥出来进了小厅里,已是黄昏了,清浅的白粥香气顿时淡淡的溢满了四宜堂里。
她净了手,正欲坐下。外厅的门却被推开了,胤禛一手取下头上顶戴,一边眯着眼闻香气朝镂花槅扇后的小厅内走过来。
“这么香……我不在家你只吃这么少?”
云烟只端一碗白粥一个调羹坐在原位,突然显得有些不符合华丽环境的粗陋。她没想到胤禛会突然这么早回来,一时间有些愣住,只有轻轻放下碗勺。
胤禛走到她身边坐下,自然的搂住她腰肢,颇为认真的看了碗中白粥,眼睛里一闪。
“起来身子感觉还好么,自己煮的?”
云烟点点头,面上有些赧然,扶额浅浅道:“我没想到羊羔酒劲这么大……我是不是闹夜了”
胤禛唔了一声,扬眉看她。“可不止……就晓得你忘了”
云烟心下漏了一拍,看他道:“我……还做什么了”
胤禛薄唇微翘,眼神暗示道:“真要听?总得先把我肚子填饱吧”
云烟反应过来,“嗯,那我去让小顺子送点来。”
胤禛捏捏她下巴,摇摇头,深深闻了粥香。“这几日宴客喝了不少,白粥甚好,正好养养胃。”
云烟顿了下,就点点头欲站起来。“那我去给你盛一碗来。”
胤禛抬手捻捻她耳垂,努努嘴。“我就吃这个”
云烟见状只好把自己碗勺推到他面前,欲再次站起来。“那你吃吧,没动过的。我再去盛。”
胤禛又把她按下来,道:“吃完再盛”
云烟一时不解的看他,有些无奈,只好坐着,肚子里益发饥肠辘辘。
胤禛姿态悠然的端起碗勺,轻轻拨弄碗中白粥,舀了半勺轻吹。“饿了吧”
云烟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勺子已经伸到嘴边,本能的张嘴,愣愣的入口一勺温热的白粥。
胤禛倒兴味的问:“好不好吃?”那口气像粥是他做的一样。
云烟入口才反应过来,忙咽下去。“你……”
胤禛低首又去悠悠舀了一勺送入自己口中,缓缓咽下去后才开口道:“不错”
云烟脸颊一热,不想已然被胤禛发现,他一边又喂给她一勺,一边勾唇道:
“羞什么”
云烟听了差点呛到:“咳……我……”
胤禛一边轻抚她背道慢点吃,然后又闲适的舀了往自己口里送入。
云烟顺过气来呐呐道:“不和你说了”
胤禛挑眉又继续喂她一勺,面色平静的胡说八道:
“你不是问还做了些什么?晚上回屋里歇息,慢慢说给你听。”
云烟一听出他意思,窘得忙含着粥就摇头,咽下去后忙道:“我只是随口问问”
胤禛唔了一声难得不强求,倒认真的喝起粥来。你一勺我一勺的,粥碗很快见了底。云烟去盛了剩下的粥来,大半都给了胤禛,他将粥吃的一粒不剩。几日里封王的忙碌不周,似乎从未有过。
人在一起久了,很多事情都是默契使然。
扩建修葺后的四宜堂形制比从前更精巧复杂了,厅里隔断了最隐秘的里间出来与内室相通,是读书最好的私密天地。一个人自在,两个人恰好,再多就显得拥挤了。
晚上胤禛在书桌前的时候,云烟如常给他拨一拨灯芯,熏一笼檀香,添一盏清茶。他看早看晚,她也如从前一样不催促,不打扰,不黏腻,话也很少。
云烟不知道,她默默低着头研墨时,胤禛会抬首看她。他的眼神划过她沉静的睫毛,柔嫩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