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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麦克唐纳嬷嬷卧室的钟塔响了12声,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喝了几口饮料,然后又睡着了,黑猫也乖乖地躺在她的脚边,睡着了。
就在此时,午夜钟声刚刚敲响最后一声的时候,加布里埃尔惊叫着从梦中醒来。他又做噩梦了,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一样。在奥克兰姆家族中,还没有人从噩梦中惊醒。可加布里埃尔最近却不止一次做噩梦。
他坐起来,双手按着太阳穴,身子不断发抖。他的嘴唇不自觉上扬,露出那古怪又恐怖的笑容。与此同时,艾薇琳也一样梦到了自己那死亡般的笑容,她挣扎着醒来,捂着脸,大口喘着气。
加布里埃尔点亮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么下去,我会疯的。”他自言自语道。这几个月来,有种东西填满了他的脑子,只要他思考,这东西就会不停地涌现出来。这东西就像病毒一样侵入他的生命,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一定会被这东西控制住,到时候就永远摆脱不了了。他拿起烛台,穿着睡衣走出了房门。
他出了大厅,穿过图书馆,走进小教堂。他站在那里,从石墙上取下钥匙,墓室的钥匙。那把钥匙可以打开对面的铁门,铁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直通墓室。他死了六个月的父亲,就葬在那里。这么久的时间,尸体应该腐烂得十分可怕了。哦,不对,那个墓室可以保存尸体,自然有方法让尸体不那么快腐烂。但无论如何,那狰狞、恐怖的死亡之笑,一定还挂在他的脸上。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笑容。他用手狠狠地扇向自己,嘴角被打出了血。鲜血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可嘴角的笑容还在。他用钥匙打开铁门,一阵阴风扑面而来。他换了一根新的蜡烛,小心翼翼地将铁门靠在石墙上,以确保他进去的时候,铁门不会自己关上。
墓室里涌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臭味,他屏住呼吸,慢慢走向甬道。在此之前,没有一个奥克兰姆家族的成员会在平时打开这道铁门,即便里面都是黄金做的棺材,没有一个棺材盖是开着的,也不会有人进去,除了这个长得如同天使一般的加布里埃尔爵士。
甬道里刮起一阵阵小风,吹着烛火不停摇曳。加布里埃尔用手挡在烛火前面,鼓起勇气继续前行。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他的视力很快适应了这种昏暗,能慢慢看清前面的路。
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保存尸体的地方。这里放着他的曾祖、祖父、父亲……而且将来,也会放着他。不过现在进来,跟死了再进来,一定是不一样的,他紧张极了。
他根据裹尸布的颜色来辨认哪具尸体是休爵士的,他认为找到尸体似乎就可以找到真相。就在他专注辨认尸体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滚动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滚到了他的脚下。他吓坏了,跳开一步。在昏暗的烛火下,他看到了脚边的一个头颅,一个笑着的头颅,那是弗农老爵士的头颅。他浑身流汗,一阵阵凉气从他的脚底板钻进身体,不停攻击他的心脏。
他看着头颅的微笑,感觉那笑容又出现在自己的脸上。他愤怒无比,突然把头颅踢开。他转头看着离自己最近的尸体,没错,就是它,就是那个折磨人的家伙。他活着的时候折磨艾薇琳,死了也不让人清净。
加布里埃尔看着尸体,它还是在笑,就像死前一样,是那种诅咒的笑容。他扯开裹尸布,尽管浑身都在发抖,可他还是很勇敢地扯开了它。尸体已经干枯,发出恐怖的恶臭。尸体的双手好像握着什么东西。加布里埃尔鼓足勇气,用尽全身力气,把那东西从尸体双手里拽了出来。
那东西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外面还贴着封条。加布里埃尔此时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他把东西放在旁边的架子上,拨亮烛火,仔细看着。上面有文字,显然是父亲的手笔。他一字一句读下去,心里充满了愤恨。
上面记录了休爵士如何爱上自己妻子的妹妹,也就是艾薇琳的母亲;写着他如何用诅咒的手段害死了自己的妻子,也就是加布里埃尔的母亲;写着他如何和沃伯顿上校在阿富汗战斗,而沃伯顿上校又如何死在战场上;写着他如何将沃伯顿的妻子,也就是艾薇琳的母亲带回家里,小艾薇琳如何出生;写着他如何厌倦了艾薇琳的母亲,又是如何用同样诅咒的手段杀害了她;他如何将艾薇琳当作侄女一样抚养成人,又如何相信自己的儿子会爱上艾薇琳,并最后跟她步入婚姻殿堂;而那两个被他杀害的女人的灵魂,在转世之前受着怎样的煎熬。最后,他还写着希望有一天,加布里埃尔和艾薇琳结成夫妇后能看到这些文字,并当作没事发生那样继续以夫妻的身份生活下去。
加布里埃尔读完最后一句话,深深吐出一口气,心里舒畅了许多。他终于知道了真相,好像卸下了一个大包袱。他站起来看着尸体,那笑容竟然消失了。就在此时,他感到身后一阵窸窣声,还有呼吸声,那不是冷风,而是充满温暖的声音。
他转过身来,看到泪流满面的艾薇琳。她也是想到这里来寻找真相,没想到加布里埃尔已经到这了。就在他看这些文字的时候,她也在他身后全看到了。
“艾薇琳,”他惊喜地叫出声来。
“哥哥!”她温柔地呼唤着,紧紧抱住了加布里埃尔。
西南卧室
〔美国〕玛丽·弗里曼
“那位小学老师今天到,就是从阿克顿来的那位,叫露依莎·史塔克。”姐姐索菲亚对妹妹阿曼达说。
“是的。”阿曼达说。
“我准备把西南那间卧室租给她。”索菲亚说。
“啊?”阿曼达的眼神里流露出恐惧,“我想她不会住进去。”
今天的天气非常热,索菲亚却穿着一身职业套装,阿曼达则穿着一件宽松舒适的轻薄上衣。索菲亚就是这样,她性格强势,为人刻薄。阿曼达处事则柔和得多。
“哈利尔特姨妈前不久才在那间房里去世,她如果知道,应该不会同意住进去。”阿曼达说。
“说什么蠢话!这栋房子哪间房间没死过人?阿克里祖父有七个孩子,四个死在这房子里,祖父祖母也死在这里。曾祖母和曾祖父也死在这里,还有祖父终生未嫁的妹妹——芳妮·阿克里。我毫不夸张地说,这栋房子里的每个房间,甚至每张床都死过人。”
“是,那她还是住那里吧。”阿曼达没有再说。
“东北角那间房子,小不说,还不透气,她一定会觉得难受。她还算有点钱,可能一个暑假都会租那间房子。如果让她住得宽敞舒服,那她明年可能还会再光顾我们。”索菲亚说,“你去打扫一下那间房,把西面的窗户打开,透透气,让阳光照进来。我这就去准备蛋糕。”
阿曼达拿着清扫工具到了西南卧室,索菲亚则去了厨房。她走了几步,回头对妹妹说:“记得把床铺换一下。”
“好。”阿曼达显得有些慌张。
阿曼达不敢进入西南卧室,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她不是没有进出过死过人的房间,她跟姐姐搬到这里之前,就住在母亲去世的房子里,来到这里后她也曾经住过一个已经去世的客人的房间。可这间房不一样,她每次一进去,就心跳加速,手脚冰凉。这个房间十分宽敞,西、南各有两扇窗户,窗帘沉沉垂下来。房间被一层薄雾笼罩着,更让阿曼达感到不舒服。
她走到西边的窗户前,打开窗户和窗帘,房间的摆设也明亮起来。这房间其实也没有多大,而且十分陈旧。家具摆设都是老年人喜欢的样子,老式桃花心木家具、孔雀式棉布单、旧式的长排衣柜,还有一张不知道多古老的摇椅。那摇椅原先可是这间房主人的心头之物。衣柜半敞着,露出一件紫色的绸缎睡衣。阿曼达将睡衣取下来,姐姐怎么会如此粗心,竟然没把姨妈的睡衣收起来。她看了眼黑漆漆的衣柜,飞快地把衣柜门关上。衣服上有浓烈的熏衣草的味道,姨妈生前长期服用熏衣草,久而久之,就连她身上都有一股熏衣草的味道。
阿曼达赶快把睡衣扔到了摇椅上,她害怕这个味道,就好像姨妈在这里一样。一个人身上的味道是种暗示,即使人死了,味道也会留下来。阿曼达打扫房间,一直能闻到这种味道。她把家具、衣柜和盥洗盆都擦了个遍,床铺也都换成了新的。都清理完了,阿曼达想把睡衣拿到阁楼上,那里存放着姨妈的所有遗物。可就在她转身要拿的时候,睡衣却不见了。
阿曼达是个不太相信自己的人,自己做过的事情也经常怀疑。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根本没从衣柜里拿出那件睡衣。她看了眼衣柜,发现衣柜门是开着的。她立刻冲过去翻找睡衣,可衣柜里什么都没有。
阿曼达又朝着摇椅看了看,睡衣的确不在那里。她疯了般四处寻找,找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和抽屉,就连衣橱也找了好几遍。没有,都没有。阿曼达站在那里,心怦怦直跳,头皮发麻,双手冰凉。
“到底怎么回事?”阿曼达不断问自己。
她确信自己看到了哈利尔特姨妈的紫色睡衣,也确信自己将它从衣柜里取出来放到摇椅上,同样也确信没把睡衣拿出房间。她瞬间被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纠缠着,在她的逻辑里,东西不会凭空消失,除非被人拿走了。
或许是索菲亚刚刚路过房间,拿走了,见她在打扫,就没有告诉她。阿曼达这样告诉自己。“我真是傻,胡思乱想些什么。”阿曼达对自己说。这样想果然很有效,她的手脚开始回暖,紧张感消失了许多。
阿曼达到了楼下厨房,看到索菲亚正在搅拌面糊。
“都打扫完了?”索菲亚看到阿曼达后问。
“是的。”阿曼达突然感到一种恐惧感,索菲亚正在搅拌面糊,那面糊都有气泡了,应该是一直搅拌的结果。可见索菲亚根本没有离开过厨房,根本没有进房间拿走哈利尔特姨妈的睡衣。
“既然你打扫完了,就过来帮我摘豆子吧。我没时间煮它们了。”
阿曼达听从姐姐的吩咐,一边摘豆子,一边问:“刚刚你去过哈利尔特姨妈的房间吗?”
“没有啊。我一直在弄面糊。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阿曼达认为这是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如果告诉姐姐,姐姐一定会说自己疯了。她决定什么都不说,闷声不吭地坐在那里摘豆子。
“阿曼达,你怎么了?”索菲亚察觉出她有些不对劲。
“没事。”
“肯定有什么事。你看看你,脸色苍白,摘豆子的手都在发抖。你怎么了?阿曼达,告诉我。”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不会撒谎,阿曼达。刚刚你问我有没有去过姨妈的房间是什么意思?”
阿曼达很想说实话,可是她不能,因为说出来姐姐也不会相信。
“我是想问你,你有没有注意到,衣柜上的纸都湿了,恐怕是下雨的时候,屋顶漏了。”
“这至于让你脸色苍白吗?”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
“那房间窗户一直关着,热气都被隔离在外面,不会太热。”
正当阿曼达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门铃响了,是前来送货的杂货商。索菲亚也无暇再追问下去,急忙跟阿曼达一起收货。她们没有用人,所有事情都靠姐妹俩完成。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她们身上只有1200美元,连支付房屋修葺、转让税和保险金的钱都没有,更别说请个用人了。对于这两姐妹而言,能够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