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他只能继续往下进行!他手下的刀是早晨新换的手术刀片,异常锋利,锋刃的寒光让郑大志的手想停也停不住。何况,还有一种力量在催促着他,向下!对!继续向下!
郑大志老师对心包的壁层开始作“人”字形剪开。
向下,向下!郑大志的眼前一片鲜红。
他听见一声惊恐而凄厉的尖叫。
那是孟秋的声音。孟秋的脸已经扭曲并变得惨白,嘴唇在剧烈地抖动。极度恐惧下的肾上腺素分泌已经让他不成为他自己。
那是一颗鲜红的心脏。但已经不再博动。看上去,它就象刚刚停止工作。
这具已在尸池浸泡了三年多的陈年老尸,竟然有一颗新鲜的心脏!郑大志的解剖刀上,沾满了涌出来的鲜血。鲜血不是喷射出来的,只是慢慢地涌出来,像人在极度痛苦时涌出的眼泪。
只一会儿,郑大志的乳胶手套上,刀片上,还有解剖台上,都氤氲着殷红殷红的血。
郑大志像极了一个刑场上的刽子手。他的手一软,银色的刀柄缓缓地,缓缓地,跌落到标本制作室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而太阳此刻也完全升了起来,完全地笼罩住了那颗鲜红的心脏,还有这具陈尸所属的英俊的脸庞。
严浩不喜欢做医生。
不喜欢还需要理由吗?就像他喜欢在足球场满场地飞奔;喜欢坐在麦当劳落地窗边浏览窗外走过的美眉;更喜欢光着膀子喝扎啤吃他们四川的麻辣火锅一样——不需要理由!
严浩觉得做医生的只会有两种人,一是娘娘腔的女人,二是娘娘腔的男人。
严浩在生理上不属于前者,在心理上也不属于后者!
严浩小时候的理想有三个。一是做飞行员,可惜因为十八岁时他的身高就长到了一米七七,而且有两百度的近视,这个理想只能作罢。二是做探险家,到热带丛林探险到科罗拉多大峡谷漂流,但在爸妈撂下一句“谁给你娃儿旅费”后就自动放弃了,权且做以后大发了的第二职业。第三是做建筑师,但严浩的方向感不好,一到外地就“转向”,高中时的空间几何成绩惨不忍睹,这个远大目标也被读东南大学建筑系的二表姐给语重心长地劝退了。
三个理想之外,严浩觉得还不如去当和尚呢。
但严浩偏偏出生在一个医学世家!别说那三个梦想,除了学医他就压根儿没有第二个选择。严浩妈妈是市人民医院妇产科护士长,爸爸是市卫生局的副局长——前几年也还是一家大医院的副院长呐。严浩的二舅是当地贼有名气的皮肤科专家,严浩打小起就在他那儿看了不少巨恶心的皮肤病图片。严浩的爷爷是搞中医小针刀研究的,从学徒一直奋斗到主任医师,退休了又被市中医院反聘回来坐专家门诊。
用严浩的高中女友小惠儿的话来说就是:你不想学医?给我半个理由先。
严浩连半个理由也拿不出来。
拿不出理由的严浩在高考填志愿时绝食两天,最后因奈不住老娘三个香辣鸡腿汉堡的诱感而晚节不保——为这事连小惠儿也嘲笑他其实是个挺“懦弱”的男人。
严浩的分数超了省里第一批本科调档线二十多分。志愿是爸爸代填的——从第一到第三志愿全是医科大学和综合类大学里的医学院。
严浩他爸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你爸爸是工农兵大学生,底子薄,所以学术上没发展。弃医从政实属迫不得已,现在就看儿子你了。”
妈妈在严浩大啃汉堡包的时候说:“想过上体面的生活?那就学医啊,看美国医生德国医生的收入多高,多受人尊重啊——像这种垃圾食品人家根本不吃!”
严浩心里想:“你们就等着我做严门的逆子吧!学归学,当不当医生还不一定呢。”
严浩就是这么想的——拿到了本科文凭,他也不会到任何医院报道。至于将来做什么?五年啊——一千八百多天,四万三千八百个小时,还早着呢。
严浩最终进了爸爸代填的第一志愿中本省最出名的这所医科大学。另一个原因是爸爸的好几个老同学都在这所大学工作呢。这样严浩有什么事儿也好关照。
医科大学的建筑体系与校园风光远不如其他综合大学。也许是由医学的严谨出发,学校里的建筑物全是四四方方,愣头愣脑。新建筑呢,又无一例外地安排了白瓷砖墙面和铝合金镶边的蓝玻璃窗。毫无想象,毫无创意。
主教学楼前倒是有一个大大的圆形喷水池。但看得出也有些年头没喷过水了,现在成了布满落叶与砖头的垃圾池。
宿舍楼更是惨不忍睹。严浩刚来报道时,还住过那种红墙黑瓦的筒子楼,有公用的洗手间和厕所。后来大概因为学生家长们的抗议,一个月后,学校在东门外不远租了一幢公寓楼让学生居住,这才得以平了民愤。
新公寓楼是四人间,有独立的卫生间和阳台,条件不错。但严浩已经准备这五年象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拉倒了。
严浩的初恋女友——小惠儿也和严浩在一个城市读书,她读的是服装学院,“毕业了就一高级裁缝”。严浩这么评价她的“服装设计与工艺集成”专业。
而严浩的专业也是他爸挑的。医科大学里最老牌的长线专业——“临床医学”。学制五年。本来在家里,严浩还要求考虑学制四年的卫生事业管理或是药剂学专业。都被老爸一句“鼠目寸光”给驳了回去。
事已至此,待送他来校的爸妈走后,做为2002级临床医学系新生的严浩往床上一躺,真的就象猪一样睡过去了。
严浩在大学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是睡在他上铺的兄弟——沈子寒。一个身高一米八二的东北大个儿。平头,大手大脚,有双鹞子眼,不像严浩看着那么秀气。
沈子寒给严浩的第一印象不好!岂止不好,简直就是冤家对头!
首先严浩觉得这人爱喳乎。新生报到时,刚进寝室他就双手一抱拳做绿林好汉状。 “各位兄弟,俺姓沈,属狗的,腊月初八子时出生,故名子寒。嘿嘿,请多关照!”——把整寝室的人都搞得一愣一愣的。嘴贫得唯恐别人不知他是二百五。
其次,这沈子寒特闹腾,从他上床动作都看得出来。他睡上铺却不走床边的扶梯,而是双手撑床,耸肩,起跳,一跃而起。动作倒是矫健,可那个地动山摇啊,把严浩给气的够呛。一直到搬进新宿舍,大家都睡那种下面是电脑桌的铺位后,严浩才摆脱这种人工地震之苦。
严浩看不惯沈子寒的其他事就更多了。比如不讲卫生,袜子两星期一换,存心让大伙儿沼气中毒。比如饭量大,每次都是拿一小盆上食堂活遭女生笑话。再比如吃辣不行,沾点辣的就满头冒汗,大呼小叫。严浩想:不吃辣,还叫男人么?哼,中看不中用。
而最令严浩憋气的是沈子寒动不动就要来两句“你们四川人怎么怎么之类”的话,此话一出,严浩哪里受得了,必是一番嘴仗。双方都积极保卫家乡,为名誉而奋战——唾液横飞、面红耳赤之下免不了摩拳擦掌,大打出手!整个楼道都会被他们闹得鸡飞狗跳。
时间长了,全男生宿舍楼都知道了313宿舍有这两大惹不起。
男人的友情是打出来的!
打打斗斗之后,严浩和沈子寒都不记仇。沈子寒把严浩叫“浩子”,其实就是“耗子”的谐音。严浩瞅着沈子寒长得槐梧,就叫他“东北大傻”,简称为“大傻”,或是更恶心一些的“大傻X”。
严浩第一次参加大学特有的老乡会,就是这大傻带去的。
沈子寒那天盛情相邀。严浩本来不想去,一帮东北汉子吃喝,自己瞎掺乎啥呀。但沈子寒有着东北人的豪爽劲儿,还有东北人又快又好使的嘴巴。
“你看你怕了不是?咱东北人喝酒都拿碗干!看过《林海雪原》不?哪像你们四川娃娃,还小口小口抿呀?不敢去就直说!”
两句话就把严浩激将下床了。乐得沈子寒嘿嘿笑直搓手。“行!像个男人,晚上不醉不归!”
严浩脖子一挺。“哼,看谁先钻桌子底!我先醉我给你洗一个星期的袜子。”
一桌九个,除了严浩,全都是医科大的东北学生。但大家对严浩都挺热情。纷纷说了些“热烈欢迎,互帮互助”之类的话。
尽管早有思想准备,东北人喝酒的架势还是吓了严浩一跳。大碗往桌中间一摆,白酒就不论深浅往里咕噜咕噜倒。菜还没上呢,三个门杯倒先碰上了。
三杯就是三碗!严浩坐那儿心直发虚,但面子上还是装得挺男人。别人干,他也干!
五十五度的白酒,两瓶转眼就见底了。
三碗下肚,酒桌上的气氛活跃起来。所谓的老乡会,即是联络同乡的感情,也是给学弟学妹们传授大学生活的经验和机宜。更有无数奇人逸事将在这酒桌上发布。
沈子寒他们老乡会的会长是临床医学系一个大四的男生。叫王炎炎。喝酒前自我介绍时说自个儿五行缺火,所以名字里一下安进了四个火。严浩看他满脸的青春痘,估计就是火太旺给烧的。和沈子寒一样,王炎炎也有东北人特有的粗嗓门儿,据说成绩一流,顺带做着系学生会的生活部长。
王炎炎三碗酒下肚后,脸已经红得像个蕃茄。喝酒前他已经致了一长篇欢迎辞,现在看来是又有话要说。
王炎炎说的是医科大里一直在学生中流传的三大铁律。
第一条铁律,是生理学的结业考试绝对不要做弊。因为该教研室有全校出名的“四大名捕”。而且,据说教研室主任是一美国留学回来的老处女,下手狠毒,身居四大名捕之首。考试带张纸条也必给你登记在案。王炎炎说:“嘿,你要犯在她手上,不死也要扒你层皮,起码学位证你是休想拿到了。”
第二条铁律,是大二前绝对不要谈女朋友。说起这条,一桌人都开始起哄,似乎老生都知道王炎炎的女友就是他大一时给追上的。但王炎炎仍做苦大仇深状说:“诸位,我就是深受其害啊。大一大二共有三把尚方宝剑高悬你们头顶——系统解剖、生理与病理,还有两大难关——局解(局部解剖)与生化,更有一大仇恨——英语四六级!如何了得,如何了得!想当年,要不是我凭着小聪明和高中那点老底子,还不在这宝剑、难关、深仇大恨前面五马分尸了。苦啊!”话未尽,众人喧哗一片。老生中的难兄难弟听得唏嘘应和,新生更是听得呆若木鸡。至于严浩,因为他压根儿也没想在大学里好好学习,所以这两条铁律皆被他视做可有可无。坐在洒席上也就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了。
说第三条铁律前,王炎炎抿了一大口白酒。 “先得壮壮胆子!前两条你们听着玩儿还行,反正大学学习是修行在个人嘛。学不好顶多改行卖狗皮膏药呗!这后一条你们是万万莫犯。闹出人命来本会长可是有言在先,概不负责!”说完虚眯着眼,环顾四周卖着关子。
沈子寒性急,大着嗓门叫:“炎哥快说,炎哥快说,是不是毕业前不准干那个呀?”大家都知道“那个”的意思,嘎嘎地哄笑成一团。连严浩也忍不住捣了沈子寒背后一拳。
王炎炎摆摆手,清清嗓子,压低声音说:“这第三条是真正的铁律!你们知道我们学校基础医学部大楼吧?”在坐的一帮新生们都拼命点头。
“那大楼一楼是什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