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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蒋伯宇感到了酣畅淋漓的疼痛与兴奋。
他的手掌边缘正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利用惯性向前扑倒的蒋伯宇当然不会赖在地上不起来。只是,在那个挣扎着起身的瞬间,他心中的天使已经站到了他的脚下。蒋伯宇的头是低着的,痛苦的表情至少有三分还是真实的。可惜的是他当时没敢看何继红是一种什么表情。但何继红真的弯下腰扶住他的右上臂,把他慢慢拉了起来。
这一切的发生都和“狗头军师”设计中的情节一样。
看到蒋伯宇流了血,肘部与膝部的衣服也给擦破了,何继红皱了下眉头说:“唉,走吧,先到一边歇会儿”。蒋伯宇忙不迭地低声说“谢谢,谢谢你,我没事儿。”脚下却是顺从地跟着她一瘸一拐地来到跑道边的看台。
从最里侧的跑道到看台的直线距离只有短短的15米,从扶起蒋伯宇到走到台阶坐下来只有短短的两分钟,但蒋伯宇在最短的距离与最短的时间内体验到了最大的幸福。
自始至终,何继红都是扶着蒋伯宇的。甚至在蒋伯宇坐下后,何继红还抬起他的手看了看说:“得处理一下,我去拿点药,你等着。”何继红的口气不容商量。
蒋伯宇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横穿过整个操场,她的背影轻快敏捷。
蒋伯宇希望这种等待的时间能长点,再长点。只到看见她抱着田径队备用的医药箱跑回来,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何继红为蒋伯宇受伤的手涂上了碘酒,然后仔细地包上纱布,贴好胶带。最后轻轻舒一口气说:“你上午最好再去校医院打一针破伤风疫苗吧。要是感染可就麻烦了!”蒋伯宇嗯了一声,掩饰性地嘀咕着:“跑得太急,不小心就被石子儿绊倒了”。
何继红微微笑了一下。这是蒋伯宇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不过这笑容转瞬即逝。她说:“好了我还要训练,先走了。你歇一会儿吧。”话音落,人就拿着医药箱跑开了。
蒋伯宇没有问她的名字,尽管他知道她叫何继红。但他觉得此时不问更好,这次跌倒已经让很多理由名正言顺地成立了。
坐在台阶上,蒋伯宇干脆继续看何继红跑步。每次她经过他的身边时,也会短暂地投过一眼关切的目光,尽管只是一瞬,但18岁的蒋伯宇已经感到胜利在望啦。
他看看被擦破的衣服,得意地想没有穿那套运动服的决策真是无比正确。与这伟大的胜利比起来,一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呢!
周六上午,蒋伯宇从段有智那里要来了他干姐寝室的电话。然后一个人跑到了公用电话亭。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就把电话直接打到了何继红的寝室。接电话的不是何继红,蒋伯宇故意说:“我找校田径队练跨栏的那个同学。请问她在吗?”
电话那端麻利地说:“哦,知道了。”在听筒里传来一阵叫喊与纷乱的脚步声后,蒋伯宇听到了清脆的一声“喂?谁啊?”
“哦,我,我是上次你在操场上遇到的那个同学。”蒋伯宇有些紧张,话也有些哆嗦,但他满以为何继红应该记得他的,毕竟她扶起过他,给他上过药嘛!
“同学?什么时候啊?你有什么事儿吗?”电话那头一连三个疑问一古脑儿地抛给了蒋伯宇。口气也不咸不淡显然不够热情。
“哦,就是昨天,我摔倒了你扶我起来,又帮我上药的,谢谢你啊。”蒋伯宇声音发紧,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拔错号了。
但听筒里传出来一阵轻轻的笑声。“知道了,别客气,你去打了破伤风疫苗吗?”看来的确是何继红本人无疑了。
“去打了,医生说没事儿!”为了不辜负何继红的这份关心;蒋伯宇只能撒了个谎。破伤风疫苗要八十多块钱,他哪里舍得花这个钱啊。
“那就好,我挂了。以后小心些!”口气又恢复到了不咸不淡。
“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蒋伯宇急了,几乎是喊了出来。他是知道她的名字的,但如果对方主动说出来那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但那边的电话咣当一声挂掉了。
蒋伯宇的心往下一沉。刚开始的那股子兴奋劲儿一下全没了。
出师不利。蒋伯宇暗自在心里嘀咕着。
下午,蒋伯宇不顾还在疼着的腿和手,和申伟他们一帮人去操场上踢球。去之前他穿上了那件雪白的“阿迪达斯”
蒋伯宇以前都踢后腰位置,这次他坚持要踢前锋。他在满球场疯跑。为每一个进球大声狂呼。红着眼铲球,冲撞,翻滚。他手上还包着昨天早晨何继红为他包扎的绷带,白色的绷带和那件雪白的上衣早已变成了黑色。
上半场结束后,申伟跑过来对他说:“你个疯子,你他妈的是不是在发泄?”蒋伯宇只是张大着嘴喘气,大口地灌矿泉水,就是不说一句话。
踢完了球,球队的一起去吃饭。蒋伯宇不要命地喝啤酒。只到喝得两眼通红,抱着申伟莫名其妙地一通痛哭。
《心尘》第二部分
严浩已经很久没和小惠儿见面,只偶尔在晚上互相发几个问候的短信。
他几乎觉得自己早已被爱情遗忘在了这个呆板阴郁的校园里。
难道不是吗?每天除了上课、吃饭与睡觉,他几乎找不出更有意义的打发时间的生活方式。反而,大量的时间都在思考那条玄机四伏的第三条铁律。
他也曾经发短信问自己的女友和众多高中的同学,“你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说信和说不信的各占50%,这显然不是个让严浩满意的答案。而小惠儿则是站在不信的那一方。
“我只相信头顶的星空与心中的爱情是永恒的。”小惠儿给他回短信说。这样很美很浪漫的句子,严浩却无心消受。在他看他,浪漫的感觉是一回事,而生活又是另一回事。现实的残酷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也这因为这段时间的现实体验,让他对浪漫的爱情失去不少兴趣。
自从上次进了标本制作间后,严浩变得落落寡欢,人也懒了很多。后来有天早晨起床后被沈子寒按在水龙头下强行刮了胡子。沈子寒边监督他胡乱往脸上涂吉列的刮胡泡泡,边站一边骂他假装沧桑,说他那撮越留越长的山羊胡已经成为教室里一道最靓的风景线了。
“嗳,浩子你再这样,任大小姐就要被外星仔给迷惑住了。现在满世界流行花样男人和像木村拓哉那样的都市玉男,小女生已经不吃你装老成的一套了”。沈子寒的刻薄嘴越发地修炼到家。
李元斌是他们那一个实习小组的组长,而任雪菲是学习委员。一个帅气一个漂亮,天雷碰上地火,他们二人粘乎上,严浩并不感到多么惊奇。
所以他回应沈子寒的口气也是淡淡的。“是吧?知道了。”然后再也无话。只是一味机械地刮胡子,镜子中他的脸憔悴而悒郁。
“浩子,你,那天是不是在标本制作间看见什么了?”过了好半晌,沈子寒突然问。
严浩拿着剃须刀的手僵了一下。“别提这事儿了。反正去也去了。”
“那天我也感到挺不对劲。当时,那门自动开了。然后好像,好像有人撞了我一下。我还往后退了一步呢,你才又退了一步。”
严浩的脸上突然一阵火辣辣地疼,血珠子就冒了出来。“嗐,你连个胡子也不会刮,啥都不要也不能不要脸自绝于人民嘛。”沈子寒这么大呼小叫反让严浩更为紧张,一时手忙脚乱。
血似乎根本都止不住。破皮儿的地方靠近嘴角,口子也不大。但一连用了三张纸巾,血还是往出渗。后来不仅是往出渗,简直就是往出淌。
廖广志和外星仔都早跑教室上早自习了。沈子寒三步并作两步蹿到别的宿舍拿来了一小瓶云南白药,把药面儿一古脑儿倒手心里就往严浩脸上按。
血已经把卫生间面盆里的水染成殷红一片。
沈子寒的脸都有些吓白了,他边按药面儿边说:“再,再不行就去医院吧!”
严浩使劲儿捂着脸,摇头说:“不用吧,书上讲人的面部血管最丰富。一会儿就止住了。”
不知是血流得多了点,还是严浩心有些虚,站在卫生间镜子前的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低下头,他看到了自己面前那一盆血水。那盆水明晃晃地,红赤赤地,就在严浩的眼前旋转、旋转。一会儿连他自己也搞不清,究竟是那水在转,还是他自己在转。
他恍惚地看到,水里面浮动的,除了白花花的阳光,还有别的东西。
水里分明有一张脸。模模糊糊,看不清是男是女。严浩以为是自己的影子,他睁大了眼再去看,那张脸的眼睛却是闭着的。
那不是他的脸!他大叫一声。手扶在镜子上,差点滑倒在地上。
严浩的手上,脸上,卫生间的镜子上,面盆里,还有地面上,全是血、血、血!
他的手从镜子上无力地滑落下来,镜子上五道血痕狰狞醒目。
沈子寒在严浩的背后惶恐地站着,他也看见镜子中严浩的脸在五道血痕中扭曲、分割。“那不是你,不是!”沈子寒喃喃地念着。那一刻,他是真的害怕了。“那是严浩吗?他看见了什么?而我,我又看见了什么?!
沈子寒后退,后退,一直退到了外面的阳台上。从没有过的陌生感从沈子寒脚底攀升聚集,像一股寒流贯穿他的全身,一层层的冷汗早已浸湿了他的内衣。
血在最后还是止住了。紫黑色的血痂挂在严浩的嘴角,像是趴着一只恶心的大苍蝇。沈子寒故意装做没事儿一样地说:“见鬼了!没见破个皮儿流这么多血的。你娃娃的皮是豆腐渣做的吧。”
今天上午的第一节课是新开的《生理学》。据说就是王炎炎所讲的教研室主任——位列“四大名捕”之首的那个“老处女”来发难。即然如此,拿大傻的话来说,就是好歹也得给老师个面子吧,别迟到旷课了吃不了兜着走。
等严浩收拾利索,二人一看离八点也只差七八分钟了,慌里慌张拿了课本就往教学楼冲。
严浩就带着脸上那只“苍蝇”进了教室。一路引来了无数美女的侧目与讪笑。
严浩捡了个最后排的空位坐下来。旁边就是“外星仔”李元斌,紧挨着他的竟是任雪菲。外星仔望着严浩的脸,挤眉弄眼地说:“浩子,这是被哪只恐龙给咬了一口啊?下力也忒重了点。”
严浩打着哈哈说:“刮胡子挂的彩。哪像你娃娃快活嘛!你是饱汉哪知饿汉饥啊。怎么样,雪菜包子的味道还鲜美可口吧?”
严浩知道男生堆里私下都把任雪菲叫“雪菜包子”,他也干脆随大流。不过说这话时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任雪菲没听见。李元斌的脸红了一红,擂了严浩一拳说:“妈的一张狗嘴。我想吃又咋的,就怕你们四川的包子麻辣味儿重,受不了的啦。”
严浩听这话的口气,估摸沈子寒所说的外星仔与任雪菲勾搭上的消息真不假。再看看他们二位的坐相,腿并着腿,肩靠着肩,唯恐战友关系不亲密。虽说阶梯教室位子挤,也没必要这么闹革命嘛。看他们挑这最后一排座,想必是搞地下工作更方便些。
想到这里,严浩就全身不自在。看看人家的大学生活多滋润,泡妞上课两不误。自己呢?真的像撞了鬼一样。接二连三地出事,早晨竟还看见了一张莫名其妙的人脸!
严浩正胡思乱想呢,老师进来了。走前的一位齐耳短发,黑框眼镜,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