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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到处是细碎的声音,根本听不清这些声音到底是什么,有尖细,有嗡鸣,有平缓,有顿挫。
骆安拉着Kik,他侧耳细听一会就了然了,这是黄泉河中,灵魂的声音。
二人在黄泉中沉沉浮浮,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陡然睁开双眼。
那种被包围的细细的清凉已经消失,二人站在一片乱石岗般的地方,头顶和地面都是灰沉沉黄突突的颜色,面前,是贺印。
“欢迎来到无间地狱。”
钟姿晗用手扇开那些白烟,烟雾随着手而流动,在空气中形成细细的几缕,扭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
她努力看清锅里的东西,却在看见的一瞬间,大吃一惊!
农田番茄汤!
暗红色的番茄汤咕嘟着诱人的气泡,粘稠的汤里洒满细碎的菜丁,从气泡涌出了浓浓的番茄香,这分明是钟姿晗熟悉的,母亲的番茄汤!
钟姿晗突然觉得无比的亲切,从耳钉发凉开始就一只紧绷的心瞬间放松,好像离家多年的人看到了熟悉的家乡,孤独在外的孩子又见到母亲那样的亲切和安全感。
耳朵又是一阵刺痛,明明麻木的耳垂像被生生撕裂的痛楚。
钟姿晗捂住耳朵,她的意识猛地清晰,她看着锅中诱人的番茄汤,突然瞪大了双眼。
橙子皮!
番茄汤中翻滚的气泡里夹杂着无数切的细碎的橘黄色颗粒,那颗粒钟姿晗再熟悉不过,分明是切碎的橙子皮。
农田番茄汤,钟姿晗从不知道除了母亲,还有谁会有这样的做法!
耳钉的剧痛瞬间让钟姿晗回到了现实。
这里是幽冥途,她的母亲不在这,更不会有人把番茄汤里加橙子皮,若想解释这一切,只有一种可能,她的意识正被侵占!
钟姿晗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想法,静止的白烟突然翻滚开来,钟姿晗被一股脑扑上来的热气熏得无法呼吸,她捂住口鼻,却在烟雾翻滚的缝隙间吃惊的看到,烟雾缭绕的锅里,一锅番茄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果香红酒烤鸡翅!
浓郁的水果清香混合着红酒的甜香,钟姿晗狠心屏住呼吸,那鸡翅又变了,可丽饼,蒜香面包……一大锅炖牛肉,满满飘着鲜红辣椒油的地锅鸡,新鲜美味的清蒸鱼,酱香四溢的酱猪肘……
钟姿晗突然想起了什么冲回之前摆满餐桌的房间,只见硕大的房间,一个人也没有的房间,突然如闹市般喧嚣。
“好吃好吃,这鸡炖的太棒了!”
“来,走一个,难得有这么地道的饭店。”
“来来来,哥俩好啊,五魁首啊,四季财……哈哈哈哈,喝喝喝!”
“别光喝酒啊,快尝尝这里的土鸡,招牌!!!”“……”“……”“……”“……”……
钟姿晗惊恐的环顾满屋空荡荡的桌椅,“谁在说话!!!”
……
贺印三人打量着这乱石岗一样的地方,这里天是黄色的,地也是黄色的,四周围寂静一片,和想象中的地狱实在太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跳进黄泉就能去地狱,你又怎么证明这里就是无间地狱?”骆安四下又打量一圈,这里的石头和人间的没什么不同,这里的空气十分干燥,地面黄色的是细小的沙砾,这里简直和刮着沙尘暴的沙漠没有区别。
贺印示意大家往一个方向走,边走边解释道。“我并不知道黄泉可以通往地狱,只是我们无法走奈何桥,所以黄泉是唯一的路。河里的人脸让我想起了余家人身上的图像,所以我知道,河里一定有闭眼的人脸,果然,我们找到了。”贺印扬扬唇角,骆安却有种想一拳打在那脸上的冲动。“这么说你根本是瞎猫碰死耗子!”
Kik回想到那满是扭曲灵魂的黄泉河,禁不住一个寒战,如果有另一种结局,他们会怎么样?
贺印好似根本没当回事,他又指指四周的岩石,“这里为什么是无间地狱?佛道里讲过地狱的样子,这里与十八层地狱所描述的完全不同,所以只能是无间地狱。”
可是无间地狱相传刑罚最苦,时间永恒,这里却全然不见半个亡魂,更见不到什么血腥残酷的场面。
三人走着,突然一声呼哨,贺印抬手感到指间流过一丝风,脸色突然大变,“不好!”
他话音刚落,眼前顿时狂风暴起,飞沙走石!!!
无间地狱
乱石岗突然刮起狂风,巨大的风浪卷起遍地黄沙,像一条扭曲狂乱舞动的龙拔地而起!
贺印低头一手护住口鼻一手抓住被狂风吹得站不稳的Kik。“躲到石头后面!”他在风中大吼,可是声音早被吹得支离破碎。
骆安感到手腕一动,抬起手就看见蛇骨手链108颗蛇骨在颤动,响尾蛇的沙沙声被风声掩盖,他看着蛇骨,眉头紧皱。
三人逃窜般挤在几块乱石的中间,骆安和贺印把Kik护在中间,两人一米八多的个子被迫暴露在岩石外,只好低着头,脖颈被肆虐的沙石狠狠击打。
“你不是会什么什么罩,快点用啊。”骆安呲着牙,他用手护住被打疼的脖子,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一块小沙粒打中手背。
贺印一刻不耽误瞬间抽出衣服里的护身符纸,这次来的匆忙,四人几乎都没有充足的准备,贺印用的这张符纸还是他从不离身的护身符,一共也只有三副。
一层薄薄的气罩罩在他们避难的石头四周。气罩阻挡了大部分飞沙,可是还有部分小石子速度飞快的冲破气罩打在骆安和贺印的头上。
暴风仿佛没完没了一般,贺印咬破手指尝试用道术阻止狂风,却丝毫没有效果。
三人只得站在石头中间,慢慢等狂风过去。
躲在二人围的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里,Kik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低头用脚踢着脚下的沙土,突然愣住了,接着一声尖叫。
“舌、舌头!!!”
贺印和骆安也是一惊,防护罩险些破坏。
二人顺着Kik跺脚的地方看去,却看见,地上原本好好的沙土,居然凝聚在一起变成了舌头,眼睛,牙齿……
……
钟姿晗喊到嗓子发不出声音,四周的喧闹似乎永不停止,空荡荡的饭店热闹非凡,钟姿晗突然产生想法,或许,自己才是那个异类。
就像人间的人们看不见四周游走的灵魂,无论他们欢笑还是悲伤。
也许在你看电视看到哈哈大笑的时候,在你身后其实蹲着一排人正啃着手指或胳膊对着电视节目嗤之以鼻;也许在你和男友痛苦分手的时候,你们泪眼婆娑的中间正站着一个做鬼脸的男人;又或许,你仅仅是在大街上一块反光的镜子里瞥一眼自己的影子,可却从没留意过,那镜子里反射出的人们是不是都是你看到的那些人群。
钟姿晗恐慌自己看不见那些嬉笑热闹的人群,她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可渐渐的,她慢慢冷静了下来。
左耳的耳钉已经痛得发烫,她自己也不清楚那感觉是冰还是热了。
钟姿晗闭上眼,试图用自己的通灵能力感知这里,可是自从进入幽冥途四散飘逸的意识就像一阵风,飘忽不定。
她睁开眼,看着满屋冒着香气的白烟,终于转过身,走到靠门的饭桌前。
这张桌子的人应该是有三个,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似乎很爱吃一道用南瓜和肉酱做得菜,赞赏不住。
钟姿晗又靠近另一张桌子,是两个男人,可是他们的饭菜似乎非常丰盛,其中一个男人嘴里塞得满满的,吧唧嘴的声音活像吃食的猪。
钟姿晗听了又听,他们的谈话就是普通的对话,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没有。
余老闭上眼之前看到的真是这里吗,如果是,那么他现在在哪里?钟姿晗意识到,她甚至不知道余老到底有没有走进这里。而且虹泽,他虽然消失了,可是幽冥途这个奇异的空间,谁又能肯定他也会在漫漫长路上也能遇到这间古怪的魂客?
越想下去,钟姿晗心里越没底。食物的香气迷惑的她几乎无法正常思考。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这么香的味道,母亲做的番茄汤,红酒烤鸡,这样的美味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的。
钟姿晗看到那扇小门里冒出的白烟越来越多,她失神的后退两步,腿碰到一把凳子,小门里翻涌的白烟,隐隐绰绰闪现出红酒烤鸡的影子……
……
贺印三人挤在几块石头间躲避暴风,可是没想到,脚下的沙土居然凝聚成了一堆人的器官。
骆安感到头上不再有沙石击打,刚动动脖子,一直眼珠就挂着一堆神经和血管从耳朵上滑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Kik再次尖叫。
“你是除妖师,怎么还怕这个?”骆安甩甩头,一堆耳朵、手指头掉下来。
Kik已经语无伦次了,“我是除妖……又、又不是变态杀人犯!”
贺印也感觉风似乎小了,他收了气罩,原本寂静的乱石岗竟然出现了一些细小的呢喃声。
三人一脸警惕的走出石头,惊讶的一幕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眼前。
只见未尽的狂风嗖嗖的刮过乱石岗,肆虐的狂沙竟然凝聚成一个又一个器官,那一个又一个器官又凝聚在一起,组成了手臂、双腿、五脏、头颅……最终竟然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完好无损的人!
“啊!”Kik又惊叫,迅速蒙上眼睛。贺印皱眉,骆安倒是挑挑眉毛。
沙土形成的无数男女赤身裸体,像刚出生的婴儿般懵懂无知一脸茫然,可是他们的身体绝对是成年人的形态。
“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Kik又羞又恼,贺印皱着眉不言不语,他看着那些男女迷茫的在四周走走停停,他们没有人类的羞耻心,没有攻击和防备心,却似乎,很怕痛。
三人看到有两个男人彼此游走时一个不小心轻轻碰到了另一个,可是二人却立刻扭曲了脸,痛苦的仿佛不能承受。
“他们是……”Kik刚开口,周身突然一阵隆隆巨响,无数沙沙的摩擦声响起,四周的乱石居然动了!
三人赶忙避开逃到一个相对较平坦的空地上,定睛再看,三人都大吃一惊。
只见移动的石头速度极快的冲向那些刚刚由沙土变成人的男女,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下来,惨不忍睹的一幕出现了。
石头像长了眼睛击打每一个人,有的人甚至遭到三四块石头的挤压。
从方才那两个人轻轻碰撞就能知道,这些人的痛觉神经是十分敏感的,也许常人一丝的疼痛到他们身上也是剧痛。那么眼下,被石头猛砸的痛楚在他们身上被提升了何止百倍千倍!
一声清脆的喀嚓声,三人看到一个男人的胳膊被石头砸扁,骨头爆裂刺出皮肤,鲜红的血流进泥沙,接着又一下!那个男人的脸极度扭曲,看来一定是顶级的剧痛!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石头是怎么回事!”Kik说着冲出去,却被贺印、骆安双双拦住了。
“无间地狱。”贺印面无表情,“这就是无间地狱。”
惨叫声此起彼伏,尖锐凄厉的声音震得耳朵嗡鸣。三人堵住耳朵还是听得到这些人的惨叫声。
石块击打的越来越激烈,许多人已经被石头击打到血肉模糊。
遍地黄沙瞬间被染做猩红,空气里弥漫起浓烈的血腥味。
“呕——”Kik已经忍不住吐了,三人周围鲜血喷溅脑浆遍地,无数人骨被砸成碎末,痛苦的哀叫一声比一声凄绝。
“忍受比常人多千百倍的疼痛,被乱石砸死,化作泥沙,再变成人形继续接受刑罚。周而复始,永恒……酷刑……”贺印低语,“这就是十八层地狱的下一层,最终层——无间地狱。”
疯狂的石头
“咕叽——咕叽——”此起彼伏的胶着声,贺印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