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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母亲忽然长叹一声道,“以前你跟你爷爷去赶尸,和王师父学法术,我都没有阻止过你,因为你是魏家的男儿,魏家世世代代以赶尸为业,你继承祖业,也并没有什么错……但是……”
魏宁心中的弦顿时紧紧地崩住,知道母亲似乎有重要的话跟他说。
“现如今的年景一年不如一年,赶尸这门手艺越来越不受到待见了,如果你老是守着这门祖业,不去自己另外学一门手艺的话,迟早会饿死的……”
魏宁低头道:“我知道,我以后会努力在城里找份像样的差事。”
“唉!”魏母叹了一口气,道:“你若不是当年运气好,也读不上这么好的学堂,我并不是说,不让你学祝由术,你是魏家的独苗,若我强行阻止你学习,那魏家赶尸的手艺在你这一代就算是完了,到了地下,我也没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母亲继续道:“你以前年纪小,很多事情不懂,但是现在你已经二十多岁了,应该长大了,你看隔壁张阿姨家的孩子,和你同年的,去年都已经结婚了,你是不是……”
魏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居然和自己讨论这个话题,连忙摆手一叠声地道:“母亲大人,我现在年纪还小,在城里这年纪真的没有人考虑这些问题,我觉得我应该一切以学业为重。待学成之后,再请母亲为我觅上一份好的姻缘。”
第一百零五章 谈婚论嫁
母亲撇了撇嘴道:“魏宁,你现在真的不小了,做娘的觉得你应该娶媳妇了,难道娘的话你也不听了?”
魏宁这才开始意识到,原来母亲当真没有跟自己开玩笑,是很“认真”地对自己说的。
“可是……可是……”
魏宁还想辩解,对于魏宁来说,结婚的事情犹如天边的星星一般遥远,他想都没有想过,母亲这么着急地把自己叫回来,居然是让自己“谈婚论嫁”。一时间,魏宁确实有些接受不了,魏宁连女朋友都没有正式交过,怎么可能忽然就结婚呢?
魏母不给魏宁解释的机会,接着说道:“没什么可是的了,这事是你爷爷当年就定下来的,我也是遵循你爷爷的意思罢了,如果你有什么不满,自己去找你爷爷说去吧。”
“可是爷爷都……”
魏母打断了魏宁的话,淡淡地道:“你刚回来,肯定饿了,我先给你做饭去,还有——你眼睛怎么了?”
魏宁吓了一跳,他当然不会将自己眼睛的事情告诉母亲。就算告诉母亲,母亲也不见得会相信,只得支支吾吾地搪塞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只是……”魏宁脑子飞快地转动,正想找个借口推搪过去,谁知道母亲道:“魏宁,你是个乡里的孩子,别一进城就什么都图新鲜,不管好坏都跟他们学,在眼睛里面整一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像话吗?咱们乡里的人,本份点的好,我给你做饭去了。”
说完留下哭笑不得的魏宁,走到厨房给魏宁做饭去了。
魏母在厨房一阵忙活,不一会儿便麻利地将几道湘西家常小菜端出来,顿时香气四溢,魏宁已经记不得上次吃母亲做的饭是什么时候了,也顾不得形象,连忙用手抓了一大块腊肉放嘴里,顿时觉得口舌生津,一边大吃,一般赞叹不已。
母亲微笑着看着魏宁狼吞虎咽的模样,将筷子递给魏宁,又从厨房端出一杯冷水给魏宁,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
“娘,你也吃点吧。”
“没事,我刚吃了,你多吃点就行,还有,我刚才跟你说的事……你怎么了,说了叫你慢点的,你怎么又……”
魏宁听到母亲又旧话重提,一口饭差点全部喷出来,喝了口水才道:
“娘,我们能不提这事吗?”
母亲呆呆地看着魏宁,眼神开始慢慢变得复杂起来,叹了口气,道:
“你以为我想啊,唉,只是……这是你爷爷定下来的,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们魏家好,你是魏家这代的独苗,如果万一有什么闪失的话……我和你爷爷怎么下去面对列祖列宗……”
魏宁听母亲的口气,隐隐觉得母亲话里有话,当下放下了碗,道:
“娘,我可以问你一个事情吗……”
“说。”
“爹是怎么死的?”
母亲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道:“你问这个干嘛?”
魏宁见母亲不正面回答,心中的疑窦更深了,看着母亲道:“那我的那些叔叔伯伯呢?他们怎么死的,他们死的时候,是不是正好二十七岁?”
说到这里,魏母大约也猜出了七八分魏宁的意思,叹了一口气,试探地道:“谁告诉你的?”
“邬云飞。”
母亲沉默了。魏宁也沉默起来,默默地坐着吃饭,家里的气氛一时十分尴尬。隔了好一阵子,魏母终于打破沉默,幽幽说道:“以前我不告诉你,是不希望你的心理压力过大,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再瞒着你了,其实这也是为什么我和你爷爷早早地给你定下这门亲事的缘故吧,我们不是那些守旧的家庭,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们魏家和其他的家族是不同的,我们是延绵了上千年的赶尸世家,自然有一套与外人不同的规矩,几千年来,没有人违背,你也不能例外。所以,你的婚姻不仅仅是你的个人问题,而且是关系到我们魏家的生死存亡的大事,我和你爷爷的心情,希望你能够理解。”
“我知道,但是为什么我不能迟点结婚呢?我才二十二岁,而且我媳妇是谁,长什么样子,我自己都不知道,难道你们就希望我和一个我不爱的人过一辈……过剩余的日子吗?”魏宁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下来,隐隐带着一丝绝望。
一个死刑犯般的绝望。
魏母摇了摇头道:“魏家的诅咒是什么,既然你也知道了,试问天下哪个女子明明知道……还会嫁入魏家呢?你放心,你的妻子所在的家族是和我们魏家世代通婚的祝由其他三脉之一的方家。那个女孩子你爷爷也亲自见过,人品相貌都是上上之选,放心,绝对不会辱没了你的。”
“可是,可是……”魏宁还是想据理力争,但是,却一时之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
母亲轻轻地抚摸着魏宁的头,这样亲密的动作,随着魏宁年龄的成长,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孩子,认命吧,这就是命啊……”说完,母亲双目一闭,眼中不禁落下一滴清泪。
魏宁时时刻刻受着二十七岁必死的诅咒折磨着,其实母亲何尝不是一样,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人间何等凄惨的事情,中年丧夫的魏母,很快就要面临晚年丧子的厄运,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每晚午夜梦回的时候,哭湿过多少枕头,可就是这样,每天还要强装镇定,怕魏宁看出蹊跷,追问起来,这样的女子,她为魏家真的付出了太多太多,而她的命也太苦太苦了。
但是她依然还必须要坚强地面对未来的路。
天下谁怜父母心!
魏宁心仿佛像刀割一般疼,他已经不能为母亲做得更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余下的生命里面,对这位苦命的女人尽到一个做儿子的本分吧。
“娘,我答应你,”魏宁看着母亲,眼中闪动着泪花,心中暗自道,“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自己若是还能够为母亲留下一子半女,也算是让她有个念想,作为她晚年活下去的动力吧。”
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忽然,魏宁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不由得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知道,这辈子,他和她,恨过也好,爱过也罢,以后就永远不会再有交集了。
只好等来世了。
第一百零六章 前因
魏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所以并没有像有钱人家娶亲那样大操大办,但是规矩还是要讲的。魏家人丁单薄,难得魏宁结婚,村上的人平时怜惜魏母孤苦,所以村上的男丁几乎全村出动相帮。魏宁心不在此,所有的一切都是母亲和邻居们在操持,母亲知道魏宁心中并不痛快,所以很少惊扰魏宁,魏宁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子里,仿佛外面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与自己无关。
在湘西,结婚乃是一个家族最大的一件事情,原本结婚仪式非常隆重,在结婚前一月,女方便要开始哭,村中未婚姑娘,每晚聚会陪哭,嫂子们劝解亦哭,统称“哭嫁”。结婚之前一天叫“插花日”,此日女方家宾客齐集,男方必须在插花日派迎亲队伍去女方家,另外还跟随一班吹鼓手。迎亲队到女方家寨外即鸣放鞭炮,女方紧闭大门,直到第二日,也就是叫做“正日”,才开始发亲,由女方送亲大哥或者兄弟背新娘从正门处换新鞋后,送入户门外的花轿中,抬去男家。到了男家门外就由娶亲大哥背新娘从门前火盆上走过,然后新郎新娘行礼拜堂,男方则大摆宴席三天,答谢亲朋好友等不在话下,过完三日后,新郎还得陪新娘回娘家探亲小住几天。
魏宁心情郁闷,魏家又人丁单薄,准备得匆忙,早已顾不上这些繁文缛节了,待村里请来的送亲大哥将魏宁的媳妇带到魏宁家里的时候,魏宁居然还守在房间里不出来,村里的青年们还以为魏宁“害羞”,就开始闹魏宁,魏宁被几个小青年强行从家里拉出来强行灌酒,魏宁酒量浅,加上心情郁闷,连灌了几杯,顿时觉得昏昏沉沉的,稀里糊涂地跟着新娘子拜堂成亲,而自己却连新娘子长得啥样子也没有看清楚就被几个人架上床,倒头便睡着了。
只剩母亲一人在大堂照应着,村里人见魏宁睡得像死猪一样,知道今晚的洞房是闹不成了,也就知趣地三三两两回去了。
魏宁醒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魏宁拍了拍头,觉得头疼欲裂,很显然是喝多了的缘故。
“你醒了啊!”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声音似曾相识。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魏宁定了定神,当他看清楚这个人的时候,不由得惊叫道:“是你?!”
“是我,很奇怪吗?”七七穿着一身新娘的大红衣服,脸上似乎还擦了点腮红,和以往的那个黑衣冷面的冰霜美人造型很不一样,只是半边脸上依然带着那张银色的面具。
“你怎么,你怎么在这里?”魏宁有些手足无措,这个时刻,这个关口,这个尴尬的场景,居然让他遇到了七七,“你不是,彭白不是说你,说你回家嫁人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
“难道你要嫁的人就是我?”魏宁惊呼道,但是惊奇中却透着一种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欢喜。
“这是我爷爷和你爷爷的意思,我们只是按照祖上传下的规矩走在了一起而已,只是因为你姓魏,而我姓方。”
原来七七就是祝由四脉中,魏宁唯一没有见过的方家的传人。
“你就是方家的人?”魏宁问道。
“不错,我们祝由四脉向来同气连枝,相互通婚,这是我们祖上早就约定好了的,”七七看着还在床上不知道将手放在哪里的魏宁,忽然道,“其实我们很早就认识。”
“我们认识?”魏宁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曾经与七七有过一面之缘。
七七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直没有说,只是不想勾起你一些不愉快的记忆,但是既然我们都已经成亲了,我想这些事情有必要告诉你,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和你爷爷走脚的时候,经过的那个赶尸客栈里面的方老汉吗?”
“你,你,你是?”魏宁顿时从床上跳了起来,那件事情对他的心理创伤直到现在都没有愈合,只是他从来没有将七七和那个恶心的、在自己院子里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