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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反手关好门,房间里渐渐飘起了柔媚的日本古乐声。
我向那女孩子摇摇头,在老龙侧面的沙发上落座,同时拒绝了另外三个女孩子近身服侍的动作。
“小沈,这几个女孩子都是刚刚从——”老龙敞开浴袍的衣领,胸膛上显露出一大片亢奋的赤红色。现在看起来,他一点都不老,似乎比年轻人的精力更为旺盛。
我淡淡地一笑:“龙先生请自便,我是医生,一直有自己的行为准则。”
这个世界上,并非人人喜爱美女,而且他眼中所谓的漂亮女孩子,并不符合我的审美标准。我之所以答应到这里来,其实还是延续着方星的计划——“拖住老龙,随时接应潜入者”。
老龙的热情受到了打击,怅然一笑:“是吗?这可难倒老兄我了。这样,我们只是喝酒谈天好不好,让她们先下去。”
他啪的击掌,房间里的顶灯应声亮了,几个女孩子迅速挪走了烛台和美酒。中央空调开始工作,几秒钟内便把一切香味吹得干干净净。接着,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送上来两瓶酒、两只杯子,恭敬地侍立在老龙旁边。
“你也下去吧。”老龙自己动手拔去瓶塞,将两只酒杯倒满,凝视着女孩子退下的背影,忽然感叹地摇头,“小沈,自古帝王‘不爱江山爱美人’,抑或是‘爱江山更爱美人’,听听,无论什么情况下,男人都是离不开美女的,偏偏你至今孤家寡人一个,难道就不觉得寂寞吗?这样的事,若是被港岛的小报记者捕风捉影地渲染一番,准会说你是性取向有问题,哈哈哈——”
我取了其中一杯酒,并不急于回应他,只是不动声色地闻着酒香。
“其实,一师在这方面跟你有惊人的相似,除了陪我喝酒,他最爱的只有两件事——”他端起酒杯向我一举,“练剑、练枪法,呵呵,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个年代,武功和枪法能解决的都是小事,真正的大事,要靠脑子、靠智慧去完成。你说是不是?”
酒是好酒,我乐得暂时放松下来,听他讲故事来消磨时间。
“任先生是高手,我怎么好跟他比?不过,听小白说,他已经不在这里了,以后没机会向他请教,真是可惜。”
我的话令老龙脸上露出一丝怅然的微笑:“一师是个聪明人,不肯久居人下,总想做一番大事业,我只能成全他。古人说,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所以,他想做的事,我全力支持,热心配合。现在,他应该是已经满足了。”
他绕来绕去,就是不肯暴露任一师的下落,这让我微微感到奇怪。
我试着观察他说话时的表情,希望能借机窥探他的真实思想。一个三句话之内必笑的人,一定会把自己伪装得很好,老龙无疑就是善于伪装的高手。
“小沈,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的帮助,咱们不是已经谈过了?所有的酬劳三天内过到你的账户下,老哥我绝不食言。再有,方老太太肯罩着你,相信在港岛就不会有人敢为难你了。我送你那一大笔钱,等于是扶上马再送一程,尽快促成你一飞冲天,做港岛年轻人的典范。好好干,我绝对看好你!”
老龙热情地望着我,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同样的话,在巴格达北部的农场里,我也听白宫大人物向戈兰斯基说过。也许每一个大人物都会如此鼓励肯为自己效命的年轻人,希望他们做得更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利益吧?可惜,我已经不再年轻了,至少不会轻易相信这种话,也不会胡乱追问不该问的话。
“谢谢。”我也喝完了这一杯。
10老龙的末日
“方星的人为什么没有动手?她也没打电话给我,是食言?还是计划意外受阻?”我的脑子里充满了这两个问题,特别是明明看到了灵环却无法探手取得,擦肩而过,更是令我心里有种无言的挫败感。
“小沈,再喝一杯,等一会儿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呵呵,我想你会明白老哥的良苦用心的,来来来,喝酒喝酒——”他第二次把酒杯倒满。
我注意到,他的胸膛上隐约露出一只狰狞的青色龙头来,两条龙须恰好升上脖颈,在他的琵琶骨位置交叉缠绕在一起。
“见谁?”我淡淡地一笑。
“见一个你很想见的人,现在我还想暂时保密。”他也笑了,满意地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
我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地品酒,不想暴露太多。
“小沈,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保证婴儿顺利出生。港岛那么多医生,我只相信你一个人。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司徒开的保荐之力,而是一师调查过历年来所有的执业医师医案记录,做了非常科学的类比统计。结果,你是最优秀的,处事干练,进退得当而且毫无人品上的瑕疵。一师办事,我最放心,当他决定请你出手时,其实也是代表了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你们两个都很优秀,优秀的人都会有一个极其致命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老龙的神色渐渐黯淡下来,语意也变得晦涩了不少。很明显,他是在夸赞任一师,但某些措辞却用得非常古怪。
“优秀的人,都喜欢走极端、独辟蹊径、不服人管,对吗?”我自嘲地微笑着。
这种说法,其实是转述了疯子医生老杜的话。他自始至终都相信自己是一个绝顶聪明、绝顶优秀、空前绝后的神医,所以才一直愤世嫉俗地走向极端,过着“世人皆浊我独清、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日子,闲云野鹤般游戏人间。
“对极了对极了,为你这几句精辟理论,值得浮一大白!”老龙再次大笑,举杯相邀,一饮而尽。
也许老杜应该坐在这里,看到老龙这样的大人物激赏他说的话,一定会感到欣慰。
“一师就是这样的人,这一次,他又做了一件独辟蹊径的事。猜猜看,他要做什么?”老龙放下空杯,直直地盯着我。
我沉思着摇摇头,已经有了相当糟糕的预感。
“呵呵,他想造反,造、我、的、反——”老龙一字一顿地说完了后四个字,伸手揿下了美人榻侧面的一个按钮,正面的那堵墙无声地向两边拉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我真的想不到,这个温柔乡的隔壁,竟然就是一间恐怖的刑室。
两个男人被铁链吊在刑室中央,只穿着一条短裤,奄奄一息地低垂着头。他们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几乎全部被血污和伤痕覆盖着。
老龙起身,像是好客的主人要向别人炫耀自己的珍藏一样,大步走到第一个人身边,在他腰间一拍:“这个,是港岛比较有名的妇科医生蒯人杰先生,当然他的医术没法跟你相比,而且医德更差,拿了别人一点钱,就甘心情愿做帮凶,竟然要撬我的墙角。”
蒯人杰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死气沉沉地垂着头,随着铁链的晃动在半空中缓缓打转。
“另一个人,有两个名字,任一师、任我笑。小沈,任我笑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国际刑警组织麾下最厉害的‘四大捕王’之一。他很有正义感,为了调查我,竟然不惜卧底这么多年。一个前途美好远大的高手,如此自甘堕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老龙抓住铁链,把任我笑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我。
江湖上曾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捕王”任我笑——“任我笑,鬼神愁”。
现在,他已经陷入了绝境,捕猎者反而落入了猎物布下的陷阱。
“他很想死,但我不能让他死,需要好好地折磨他,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跟我的人,会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跟我作对的人,则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老龙的声音变得冷漠起来。
我走到任我笑面前,他的胸口正在缓慢地起伏着,显然正在用深厚的内功护住心脉。对于他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外伤没有什么大碍,只要留住一口真气,脱困后三个月内,就一定能恢复如初。
“龙先生,你在威胁我。”我听出了老龙的弦外之音。
他坦然承认:“对,你可以这么认为。但我早就说过,跟我的人,会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一定会选择前者,对不对?”
我点点头:“谢谢教诲,告辞了。”
这种赤裸裸的威胁最令我反感,任我笑触怒了他,他尽可以滥用私刑、杀人灭口,但此刻搬出来给我看,简直就是一种对我的莫大侮辱。
“小沈——”老龙举手拦住我,“给我一个保证。”
我冷冷地望着他:“什么?”
“给我一个好好合作的保证,否则,今天你不一定能安全地走出别墅。任我笑跟这位蒯医生,就是太藐视我的力量,才被吊在这里的,我不想你跟他们一样。”老龙已经变脸,从美女如云陪伴、到两个人推心置腹地喝酒聊天、再到翻脸威胁,种种变化,尽显江湖大鳄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性。
在此之前,我很愿意给病人家属一个保证,比较那会让对方宽心,再绝望的心里都会涌起一丝希望。医生以“仁德”二字为先,仁心医德,缺一不可。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同,老龙想要的保证永远在我这里得不到。
“我没有保证。”我伸出手,把他的手臂格开。
“小沈,别让我为难,也别让大姐为难,如何?”他在我背后不怀好意地冷笑着。
我的唇角忽然有了笑意,轻松地转身:“龙先生,我发现司徒开给你这种人卖命实在是瞎了眼,他死的时候,眼睛一直瞪着天空,一定是想起了你。他做过什么,值得你杀人灭口?”
老龙一阵冷笑:“他喜欢拿我的秘密换钱,换了你,又该怎么处理?”
司徒开是生意人,“低买高卖、囤积居奇”是他的本性,但这一次正是贪婪让他送了命。老龙是有着太多秘密的人,每一件泄露出去,都会惹出弥天大祸,所以司徒开属于“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悲剧例子。
“我?我不是你龙先生,也不是司徒开。”我的手已经触到大门的把手。
“小沈,我警告过你了,不留下毒誓承诺,一走出去,就会被狙击手们射成筛子,你信不信?”他的伪装已经完全撕下来。
我相信他的话,狙击手们一定是时时刻刻严阵以待,一个电话过去,他们将会在狙击镜里封锁所有的出路,把我彻底困住。
“我再重申一遍,没有承诺、没有毒誓,什么都没有。既然大家开诚布公地谈,我必须告诉你,那女人怀着的孩子很不正常,假如你想让他安全,就把所有实情说出来。否则,没有人会买你的帐,包括我在内。”
我拉开大门,一步跨进走廊。蓦的,一阵阴恻恻的大风从对面吹过来,令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那好,小沈,咱们就此一拍两散吧——”老龙一直都在威胁我。
二十四小时内,他先是拍出天价的酬劳来拉拢我,被方老太太和鬼见愁搅局后,马上电话邀请到别墅来,最终反目成仇,这种急转直下的变化,令我一下子看清了他的本质,之前的钦佩与尊敬荡然无存,只能怪自己被他的表面风度所蒙蔽。
楼外是成群结队的狙击手,我并不怀疑他们敢毫无顾忌地开枪,连“捕王”任我笑都能被吊在这里,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我刚刚出门,放在美人榻边的电话便响了。
老龙拿起电话只说了几个字,走廊尽头就响起了脚步声,四名着装整齐的警员鱼贯而入,右手统一按在腰间佩枪上,一直向着这边过来。
“是沈南沈先生吗?”领头的一个年轻人望见我,马上加快了脚步。
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