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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床旁边站立一位穿着灰衫的男子,鞠躬行礼,十分恭敬的沉声道:“下官军医师胡明见过夫人。一个时辰前,将军微醒,叫了三声您的名字,一声少爷的名字,而后一直昏迷,气息若有若无,心跳微弱。”
他是随行的军医,官位正八品上,见了五品诰命夫人自是要行礼。
“夫君。”贺慧淑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扑上去跪在了低矮的木床边,双手握住了秦跃的手,来回摇晃,哭道:“你不能抛下我跟业郎。”
李晶晶则趁着胡明跟进来的秦敏业说话,赶在王大医师进来前,急将手里的保命丸塞进便宜姨父秦跃的嘴里,非常郁闷的是他咬着牙关嘴唇紧闭塞不进去。
她只能将保命丸攥在手里。
李云青上前给秦跃裸露的后背盖上薄被。
贺氏进来后瞧到秦跃的块头跟容貌,竟比之前想象更加粗鄙。
虽说秦跃爹救了姐姐一命,可姐姐给秦家生了秦敏业这样好的子孙。
姐姐十三岁就嫁了秦跃,被他折磨得身体大损,在家里辛苦操持、教导秦敏业,这些年他在外头还有女人。
如今姐姐身子刚好些,秦跃又莽撞的出了这样的祸事,害姐姐伤心欲绝。
贺氏心里实在是堵得慌。李老实握住她的手。
王大医师进来立即给秦跃把脉,而后肃声连发十三问,直问得对他十分敬畏的胡明又急又躁,嗓子都要说哑了。
王大医师瞪着胡明,道:“两日前秦将军内脏出血,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吊着他的命,让他迟迟咽不下最后一口气,让他受了两天两夜的折磨?”
胡明面色苍白,却是敢于跟王大医师对视,道:“下官给秦将军用的药,刚才已全部给您说过。”
邓药师忍不住岔话道:“你说的那些药,没有一种能令病人内脏出血续命两天两夜。你再好好想想。”
胡时摇头道:“事关秦将军性命,下官不敢有半点隐瞒,已经全部说过了。”
王大医师面色无比失望,如实跟贺慧淑道:“二夫人,府里给秦将军准备后事。”
贺慧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晶晶心里疑惑保命丸的药效未在秦跃身上发挥出最佳药效。
王大医师与邓药师出了船舱,得知失了右肩的马元在隔壁躺着,便过去瞧看,把过脉看了伤口,病情如同胡时所说,残废却是保住性命。
王大医师听到隔壁贺慧淑、秦跃悲痛无比的哭声,长叹一声,跟邓药师道:“我们留下也救不活秦将军,还是回书院。”
两人刚下了船,船舱里胡明突然间拍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秦将军刚受伤时,神智还清楚着,从贴身衣服里找出一个粉红色香包,取出一个小药瓶,将里面的药丸分成两半,一半给了马元,一半自己吃了。”
王大医师一直问得是他给秦跃吃了什么药,未问秦跃都曾吃过什么药。他脑子一根筋,刚才心又急,压根未想起这件事。
张义叫道:“我也想起来了。当时我们将军说,药只有一粒,马元救了他的命,他不能看着马元死。他跟马元分吃一粒神药,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贺慧淑泪流满脸,气得用力掐秦跃手臂的粗肉,仿佛多掐几下就能把他掐醒,声音嘶哑哭道:“马元受得不是重伤,根本不会死。你怎地如此蠢,把我千叮咛万嘱咐给你保命的药丸分给马元一半。”
李晶晶恍然大悟道:“原来姨父只吃了半粒保命丸。”
“保命丸我有,我带着。我这就给爹爹吃。”秦敏业就跪在贺慧淑旁边,从贴身粉色香包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出里面的一粒药丸,拨开秦跃的嘴唇往里塞,可是秦跃牙关咬紧,怎么也塞不进去。
“让我来。”李老实上前双手把秦跃下巴用力一捏,直接把他下鄂卸下来。
秦跃大嘴张开,有些滑稽,可是在场的人谁也笑不出来。
秦敏业将药丸放进秦跃嘴里,看着药丸顺着他的舌头滚进咽喉。
李云青问道:“姨父把药吃进去没有?”
“姨父体重是常人一倍,一粒不够。”李晶晶见秦跃跟黑熊一样高壮,一粒半保命丸计量都不够,将手里的药丸放进他的嘴巴。
贺慧淑急得顾不得礼仪,伸手往怀里掏香包,道:“我这有一粒,都给他吃了。”
张义、胡明、李老实连忙出了船舱回避。
李晶晶正给秦跃把脉,低声道:“姨,你那药先留着。姨父连吃两粒保命丸,再多吃也无用了。”
贺慧淑紧张的问道:“你姨父能保住命吗?”
之前她在马车里跟李晶晶交谈过,觉得秦跃不但能活下来还不会残废,现在王大医师已让她给秦跃准备后事,她心理期望立刻降低到只要秦跃活下来,哪怕成了瘫子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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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70 晶晶救姨父命 秦跃初提儿女亲事
李晶晶双手抱着贺慧淑,柔声道:“姨,你千万别急,我们陪你再等半个时辰。”
贺慧淑岂能不急,哭道:“你姨父半个时辰后会怎样,能活过来吗?”
秦敏业问道:“我爹能保住性命吗?”
李晶晶道:“姨父两天前受了重伤,吃了半粒保命丸护住心脉,一直坚持到现在,刚又吃了两粒,他的块头那么大,药效在体内发作比常人要慢些。”
去年她给被疯牛撞成重伤的怀孕母牛吃了两粒保命丸,半个时辰母牛好转,两日后才能站起来吃食。
秦跃体重倒是比母牛轻,估计醒过来需要三刻钟。
可惜王大医师走了,不然以他精湛的银针术,现在给秦跃扎几针就能醒来说话。
“姐姐,你莫跪着了,快坐着等姐夫醒来。”贺氏将哭得只剩下半条命的贺慧淑扶起来,又见秦敏业与李晶晶紧挨着并排跪在秦跃床前,想到贺慧淑前些天的玩笑话,不由得蔑视自己,这个人命关天的紧要时刻想这些干什么。
众人在闷热汗臭冲天的船舱里呆着度日如年。
李云霄踩着板凳,趴在窗户边瞧看江景,数着外面共有多少艘客船,无意中回头余光瞟见秦跃右脚脚趾头动了一下,连忙跑下地站在秦跃床边,盯着他的右脚,见到又动了一下,叫道:“姨父脚动了,他醒了。”
众人上前将秦跃围了起来。
李晶晶再次给秦跃把脉,伸手翻看他的眼底,道:“姨父心跳比刚才有力,已保住性命渡过危险期。”
贺慧淑喜出望外,问道:“我的晶娘,你姨父真的活下来了?”
李晶晶慎重的点头,道:“姨,你要是着急想跟姨父说话,就叫那个胡军医用银针扎姨父穴道。”
贺慧淑摇头道:“不用。我听说银针刺穴伤身。我要等你姨父自已醒过来。”
贺氏道:“姐姐,晶娘的话从未有假。你安心就是。”
李老实父子三人都跟着向贺慧淑保证李晶晶所说是真。
贺慧淑紧紧攥着贺氏的手,哭道:“多亏你生下了晶娘。”
秦敏业抱着李晶晶,感激道:“妹妹,多谢你救了我爹的命。”
李晶晶拿着小帕子给秦敏业擦眼泪,柔声道:“你爹是我姨父,我救他是应该的。”
在场的国公府奴婢均是目光感激向李晶晶道谢。
贺氏将贺慧淑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姐姐,一会儿姨夫醒来,你是将他送到国公府,还是府里的别院?”
贺慧淑用极低的声音道:“我原本以为你姐夫活不过今晚,准备把他抬回国公府,让老老夫人见他最后一面。”
李晶晶坚起耳朵听到此话,心道:姨夫是国公府的嫡二公子,生命弥留之际,嫡亲的奶奶必须要见他一面。姨若若不把姨夫送到国公府,老老夫人肯定会生气,还会落下口实。
贺氏知道贺慧淑当家非常不容易,道:“姐姐,莫说这些丧气话。姐夫已保住命了。”
贺慧淑面色复杂,缓缓道:“如今你姐夫命保住了,可三节脊骨粉碎瘫了。我想让他先去别院,我给长安写信禀了业郎爷爷奶奶。”
贺氏点头道:“姐夫办的是公差,出了这么大的事,湖南道都督肯定要给国公爷写信赔罪。长安国公府那边你立刻禀报就对了。”
贺慧淑道:“等你姐夫能说话身子好些了,我这边跟老老夫人透些口风,让老老夫人有个心理准备,知道她的二孙子再不也站不起来,我再把你姐夫抬回府。”
贺氏道:“潭州国公府这边,老老夫人身边的人都听你的话,只要不让老老夫人接触外人,能瞒些日子。”
贺慧淑长叹一声,抹泪愁道:“你姐夫瘫了,我不知道如何给业郎爷爷奶奶下笔写信说这件事。”
贺氏伸手叫过李晶晶,用前所未有过的严肃语气,道:“你姨父会变成瘫子吗?”
李晶晶摇头,道:“我一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
贺慧淑一愣,细细回想,近两个时辰里李晶晶确实未说过这样的话。
秦敏业走过来,哭着问道:“妹妹,你能治好我爹的脊骨,让他站起来走路?”
李晶晶一本正经道:“要是姨父能忍住痛,粉碎的脊骨就得再生,接下来姨父要是能听话坚持做康复运动,就能站起来走路。”
贺慧淑母子不约而同急道:“此话当真?”
李晶晶点头道:“比珍珠还真啊。”
“姐姐,上次你在我家时,我给你说过,去年村里的一个七岁的小郎被疯牛顶了,脊骨、臀骨粉碎,晶娘用药将他治好了,如今他活蹦乱跳,上山砍架都没问题。”贺氏若是没有把握刚才不会问李晶晶。
“我想起来了。你说过的。”贺慧淑喜极而泣。
秦敏业激动无比道:“那太好了。我爹最不怕痛,也最听我娘的话。我娘让他做康复运动,他肯定不敢不做。如此他身子能完全康复,不会瘫了。”
贺慧淑嗔怪道:“你这孩子,你爹是最有主意的,他岂会听得我的话。这回为了他不瘫了,我只有搬出你爷爷来压他。”
这时秦跃嗓子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众人吓了一跳。
李晶晶俯到秦跃喉咙前细听,道:“姨父嗓子干说不出话,把他下巴合上,给他喂点温盐水解渴。”
李老实赶紧将秦跃的下巴恢复原样。
秦敏业问道:“为何要喝要在水里放盐?”
“姨父流了好多汗,身体缺盐,要吃点盐补充。”李晶晶摇头晃脑道:“人的汗水、眼泪都是咸的,不信你尝尝你自己的啊。”
李云霄仰头道:“业哥哥,你尝尝姨父的汗是不是咸的。”
“二夫人,船上简陋,只能用碗喝了。”站在外头的张义赶紧端进来一碗放了少许盐的温水。
李老实抬起秦跃的大脑袋,贺慧淑连忙跪下亲自端着碗给秦跃喂水。
秦跃喝了一碗水,声音粗哑,道:“痛,胳膊好痛。”
贺慧淑惊道:“你不是脊骨粉碎吗,怎地胳膊也痛?”
李云霄好心的提醒道:“姨,刚才你拧了姨父胳膊好多下哦。”
贺慧淑喃喃道:“我以前一直这样拧他,他也没叫过痛。”
李晶晶憋着差点笑出声来,就在这时秦跃缓缓睁开大而圆的眼睛,惊诧道:“我这是死了,魂回国公府?”
贺慧淑哭道:“你想死阎王不收。我的晶娘把你的命救了。”
秦跃牛眼圆睁,不错眼珠的盯着贺慧淑,难以置信的问道:“慧淑,你哭得这般伤心,是为我吗?”
贺慧淑没好气道:“不为你还为谁?你莽撞的去屠虎,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明明别人性命无忧,你还将唯一的保命丸分给别人一半,你是要叫业郎与我当孤儿寡母?”
秦跃伸手给贺慧淑抹泪,柔声道:“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