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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正式开了半刻钟,便陆续有穿着便服的官员过来给郝大人敬酒,而后给龙凤胎敬酒,连已是四品武官的秦雄晃都要排在后面。
郝府共发出去五十张贴子,却是来了这么多宾客,十分热闹。
郝大人在丧妻之后,心情头回这么高兴,把医嘱抛到脑后,管不住嘴连着吃了几杯白洒、十几筷子凉菜。
热菜上了一半,宾客正吃得高兴,就听得主桌传来碗落地打碎的声音,郝大人脸色苍白双手捂着胸口从座椅上摔倒在地痛苦呻吟,只是眨眼功夫,疼得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
众人均站起来惊呼道:“郝大人。”“郝大人怎么了?”
站得近的两个奴仆急忙去扶郝大人,叫道:“老老太爷,您可是胃心痛(胃病)又犯了?”
郝大人咬紧牙关点头,伸手指着门外,示意赶紧扶着他离开这里去卧室,不要扰了宾客吃酒。
刚才坐在郝大人身边的李云霄放下碗筷下了座椅,怕碎碗片扎了郝大人,忙蹲下拣起放到桌上。
郝大人的亲人吓得蜂涌而上,把他围了起来。
“爹有胃心痛,上次发病是两年前,时间隔得久了,我们竟是都忘了爹忌喝酒吃冷辣酸刺激的吃食。”
“爷爷的病这次怎地这么凶猛?”
“快去把胡医师请来。”
郝府每回摆酒宴,怕有宾客急诊,都会从医馆请了大医师在前院偏厅候着。这回请的是在当地小有名气的胡医师。
早有奴仆跑去叫胡医师。
“老老太爷要回卧室去。”两个奴仆架着郝大人刚要走,就觉得郝大人身子似铁山一样往下沉,竟是被他挣脱了。
郝大人痛的倒在地上打滚,身子将座椅撞倒,又重重撞在八仙桌桌腿,桌上的酒坛落地摔碎。
两个奴仆失声叫道:“老老太爷!”
宾客们以前都以为郝大人的病不重,哪曾想喝寿酒会看到这样的一幕,无不为他难过担忧。
郝大人的亲人惊惶失措,几个儿子上去要把他扶起来,可是他已疼得神智不清双脚乱踢,好不容易把他按住了,他脸色惨白脑袋一偏晕死过去。
李晶晶清秀弯弯的小眉毛紧蹙,走上前肃容道:“我是药师。你们都听我的,不要动郝爷爷,让他在地上平躺。”
秦雄晃冲着一脸疑惑的郝家人高声道:“我的晶娘是药师!”
李云霄大声道:“我爷爷的命就是我妹妹与潭州书院王大医师联手救下的。”
这时奴仆领着一个穿着青袍面色凝重的中年长脸男子、一个背着红木药箱的圆脸少年急匆匆跑进来。
众人赶紧让开一条道。
郝大人的长子像见了救星,高声叫道:“胡医师,你快看瞧瞧我爹。”
长脸男子就是胡医师,圆脸少年是他的徒弟。
“就让郝大人躺着。”胡医师见郝家人要把郝大人扶起来,急忙伸手制止,蹲下就给郝大人把脉,接着翻看眼底,眉头紧蹙,失声道:“气息微弱,心跳无力,这是脏腑要出血的症状。郝大人以前曾经患过什么病?”
郝大人的二子急得抢话道:“我爹曾患有胃心痛,此病一发作起来,就痛得无法忍受。”
“是人就受不了胃心痛。”胡医师嘀咕了一句,继续问道:“郝大人刚才可是吃了酒?”
郝大人的长子满脸自责,低声道:“吃了,还吃了些凉菜。”
胡医师痛声道:“这么冷的天气,身子康健的人吃凉菜肠胃都受不得,何况郝大人患有胃心痛。这又是酒又是凉菜,他自是犯病。”
郝大人的长子接过奴仆递来的一指高葫芦型的青白小瓷瓶,交给了胡医师,问道:“这是三年前我们府里向白云观大药师求的*胃心痛的药粉,上次我爹吃了半瓶,两日后就好了,还剩下半瓶,您看能不能给我爹吃?”
“竟是白云观大药师制的药,真是难得。”胡医师神情激动,打开小瓷瓶,嗅了一下,目光惊诧,又狠狠的嗅了几下,表情古怪,抬头盯着郝大人的长子,把瓶子交给他,问道:“你确定没拿错药?”
郝大人长子接过瓶子嗅了几下,脸色阴沉,扭头就朝刚才取药的奴仆怒道:“药瓶的药粉被人换成脂粉你都不知晓!”
奴仆吓得脸色惨白,扑通跪地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胡医师摇头,急道:“我另开药方,赶紧派人带着我的医徒去药馆取药。”
郝大人的二子一脚将奴仆踢倒在地,咬牙切齿的吼道:“你个蠢货,一个药瓶都看不住。来人,拖出去重打五十棍!”
奴仆右手捂着被踢中的左腿,突然间想起什么,瞅着郝大人的长子高声道:“大老太爷,小的想起来了,年前超少爷到了老老太爷卧室,瞧中了装药粉的葫芦瓷瓶,小的当时没有给他,后来他曾几次来过老老太爷卧室。”
不等郝大人的长子开口,郝大人的二子就气呼呼叫道:“郝超,是不是你换掉你曾爷爷的药粉?”
一个四、五岁站在郝家人当中穿着红袄生得唇红齿白的小童吓得身子一哆嗦,在众人注视之下,哇的张嘴大声哭泣,摇头道:“我是生气得不到葫芦瓷瓶。我不知道药粉这么重要。”
郝大人的长孙急冲冲走到小童跟前,急问道:“瓶里的药粉呢?”
小童哽咽道:“药粉被我晒到曾爷爷的花盆。”
“药粉能救你曾爷爷的命。混帐东西,我打死你!”郝大人长孙气得把小童一挟按到座椅上狠狠打他屁股。
小童痛得哇哇大哭,叫道:“娘,救我。”
他是郝大人长子的孙子、郝大人长孙的儿子,又是嫡出,深得郝大人疼爱,这样的身份在郝府人人都捧着。
他以前无论做了多大的错事,顶多是罚跪半个时辰,这回竟是当众被打,小身子疼痛,心里害怕懊悔。
郝大人的长孙媳脸色忙跑过来,还未开口,就被公公也就是郝大人长子训斥道:“慈母多败儿。超郎就是你平素惯的,才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郝大人的二孙子跟长孙一直是面合心不合,这回忍不住瞪眼叫道:“大哥、大嫂,你们出去打儿子,别在这里吵了爷爷。”
郝大人的二孙媳冷哼一声,嘲讽道:“大嫂,药瓶里装的脂粉可是你平时用的?今个若不是胡医师谨慎细微的嗅了一下药粉,发现是假的,爷爷就要吃下脂粉,病情加重!”
郝大人长孙媳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夫妻俩多年在府内外积攒的名声全没了。可是此时若出了饭厅,日后在这个家都抬不起头,也会被外人耻笑。
郝大人长孙又气又愧,下手更加的重。小童哭声尖锐,翻白眼快要痛死过去。郝大人长孙媳心痛的直落泪。
李云霄忍不住过去求情,道:“叔叔别打小弟弟了,他只是个细伢子,什么都不懂啊。”
郝大人长孙头也不回叫道:“我不打死他,他下回还混帐!”
李晶晶开口道:“他犯了错是该打,只是不能打得这么重。他是郝爷爷最爱的曾孙,他这么哭,郝爷爷听到心里会很难受。”
“住手!”郝大人长子板着脸上前用力拉开儿子,没好气道:“你没听见晶县主、世子爷的话?”
小童哭着身子颤抖从座椅上滑下来,李云霄忙上前两步抱住他,道:“超弟弟,你以后别再犯类似的错了。”
突然间,郝大人的小孙女哭道:“爷爷吐血了。”
“爹!”“爷爷吐了好多血!”
胡医师正在旁边酒桌上写着药方,听到郝家人哭叫声,放下纸笔过去瞧到躺在地上的郝大人微微睁开眼睛口里不停的往外冒鲜血,长叹一声缓缓道:“郝大人内脏出血,如今吃什么药也无用。你们给他老人家准备后事吧。”
此话一落,郝家人十有*都失声大哭,宾客当中有一半的人悲痛抹泪。
胡医师带着医徒离开了饭厅。郝家人从始至终都未问过李晶晶。
宾客当中有穿着蓝袍的俊美少年快步走出来,朝郝家人高声叫道:“潭州书院香果会百人中了蜂毒,就是用了晶县主制的药好的。晶县主药术炉火纯青,又通医术,你们快请晶县主给郝大人瞧病,迟了后果自负!”
此人正是潭州书院的狄玉杰,香果会当日在事发现场。
狄玉杰今个来得晚,坐得位置偏僻,听同桌的宾客说,才知道龙凤胎坐在主桌上。
龙凤胎身份今非昔比。
若不是胡医师宣布郝大人等死,狄玉杰也不会出来证实李晶晶的药术高明、懂医术。
秦雄晃摊开黑粗的双手,跟狄玉杰大声道:“我早就给他们说了,我外甥女晶县主药术高超,他们竟然不信。”
狄玉杰内心惭愧,当初也曾犯过郝家人同样的错。
刚才在池塘边陪着李晶晶说话的郝大人小孙女急忙过来鞠躬行礼,恳求道:“求求晶县主救救我爷爷。”
李云霄牵着走路腿打晃的郝超的过来,急道:“妹妹,你救救郝爷爷吧。”
郝超扑通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几下便额头一片乌青,呜呜哭道:“晶县主,曾爷爷最疼我,这次我做错事害了他,求你一定要救活他。”
众人瞧着郝超如此,都觉得这孩子虽顽皮但是有一颗至纯的孝心。
郝大人长子、长孙跟着跪下磕头求道:“晶县主,求您救救我爹(你爷爷)。”
“好。我尽力而为。你们都起来。”李晶晶出府之前就听李炳夸赞郝大人,刚才就想出手救郝大人,可是郝府的人见她人小,没有一个认可她是药师。
望月早已去了府门外轿子把小篮子取来。
“内用止血粉半瓶、胃舒丸一粒。”李晶晶趁着郝大人醒过来吐血还有意识,赶紧从小篮子里取了白色、黑色小瓷瓶,打开往空碗里倒入药粉、药丸,用温水冲开,叫郝大人长子给他喂了。
郝大人嘴里仍往外冒着鲜血,紫袍胸前一大片被血染红。他的长子悲痛失声道:“爹,这是晶县主制的药,你张嘴把药水喝了。”
郝大人微睁的老眼目光瞟到站在子孙中间的李晶晶,抬抬手表示感激。
他好不容易把药水与自己的鲜血一起咽了下去,两眼一闭晕了。
郝家人以为郝大人逝世了,哭爹喊爷爷,好不凄惨。
郝大人的二孙媳开始传令下人赶紧去把棺材、寿衣取出来,再去外院的大厅布置成摆放棺材的灵厅,去库里取了去年老老夫会逝世时用过的麻衣孝服白布。
郝大人府里原是大孙媳管家。
没有郝大人及郝大人长子发话,二孙媳妇哪里指使的动府里的管家及奴仆。
郝大人二孙子见妻子出师不利,亲眼上阵当着家人及宾客的面训斥给郝府当了二十几年的老管家。
“二少爷,老老爷刚吃了药粉,只是痛昏了过去。”老管家婉转的拒绝。
二孙子怒气冲冲将老管家推得差点摔倒。走到郝大人身前,要把他抱起送到外院的大厅,准备给他洗身子穿寿衣放入棺材。
李晶晶抬头盯着二孙子,大声道:“你不要动郝爷爷,一刻钟后,他就会醒过来。”
二孙子双眼喷火,好不容易收住没朝李晶晶发怒。
李欢、李喜同时双眼射出杀光,喝道:“不得对县主无礼,退下!”
“你小子发浑,也不瞧瞧对方是谁,竟敢对我的外甥女无礼,滚一边去!”秦雄晃上前老鹰拎小鸡似的拎起二孙子后衣领转过来,啪啪连着扇他两记耳光,直接丢出一丈外去。
二孙子身材高瘦,没有练过武,摔倒在地,脸颊像被火烧过,浑身骨头要散了架,痛得大声叫疼。
秦雄晃牛眼一瞪,朝二孙子喝道:“浑小子再叫,老子拍碎你!”
郝大人长子怒道:“快给县主赔礼!”
郝大人二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