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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歌想起了那个孩子,叹了口气,歉意地说,“对不起,小包不在蓬莱。”
青衣男人眼眸里的温和像潮水一般退去了,嘴角虽然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更让人感觉寒冷。
“对不起。”
青衣男人稍微有些不耐烦,“我来不是听你说抱歉的,阿闲她现在在哪里?”
秦歌不回答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有些旧的三角形状的黄符,“当初她把这个给我的时候,我并不放在心上,可后来我才发现此物仿佛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青衣男人挑眉,“她把这个给了你?”
“是,”秦歌回答,他看起来还想问什么。
但那青衣男人身上气息顿时散乱纵横,秦歌好像被一直无形的制住了,他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我只问你,我的阿闲在哪里?”
“当年我带小包上不归山,小包被宁玄予扣下,后来被宁玄予收为徒弟。如今,应该还在不归山。”
青衣男人身上乱算纵横的气息被他平顺下去。他淡淡瞥了秦歌一眼,“秦温岭真该早日出关来,狠狠抽你一百鞭子。”
秦歌没有说话。
青衣男人带着风梧离去,秦歌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她。这世间能让他眼眸浅笑地称呼一声女儿的,恐怕只有那个人了吧。
当年宁长闲还小的时候,她的师尊曜月早逝,被同门师兄宁长庚抚养长大,对她亦兄亦父,私底下她都称呼宁长庚为师父,可是后来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交恶,很少再往来。
秦歌记得他小时候师尊秦温岭曾经带他去见过宁长庚,只是当时他年纪太小,记不清楚宁长庚的面容,隐约记得彼时那人也是一身青衣,笑容风轻云淡。
秦歌垂眉看着手里的黄符,重新放回了袖间。
???
不归山门口,两个守山弟子拦住了宁长庚和凤梧的去路。
宁长庚对两个弟子说,“告诉你们的魔君陛下,宁长庚求见。”他最后两个字像从牙缝里憋出来的。
两个守山弟子对视一眼,一个朝他拱了拱手,说,“请稍等。”然后进去通报。
凤梧捂脸,“师父你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啊。”
宁长庚无奈,“阿闲这个徒弟的性格,我不说是阿闲的老子,他可不可能见我。”
“唔。”凤梧撇撇嘴。
“我可怜的心肝,我的阿闲,不知道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宁长庚碎碎念,看着又焦急又心疼。
凤梧挥挥手,“师父放心,阿闲的生命力一向很顽强。”
“她打出生起就没受过苦,——可是这半年谁知道她在这不归山怎么过的,万恶的蓬莱秦歌,居然瞒着我半年。”宁长庚愤愤然。
凤梧看着师父啰嗦碎碎念的样子,偏过脸懒得看他。
????
宁玄予坐在大殿上,疲惫的支着额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自从那天顾乐安将小包掳走之后,就再无音信?”
湘寺点头,“顾乐安的南海我们进不去,所以——”
“我知道了。”宁玄予摆摆手,他看上去很累,银色长发散身上似乎好些日子没有仔细打理过,有些凌乱。“我晚些时候去接小包。”
“你此去可有收获?”湘寺问他。
魔君陛下沉默了。
夭卿为人本来就狡猾,几番试探都没有结果,最后被他逼急了,也只是一句,“就是宁长闲那个活该天打雷劈的死女人真的回来了,看到你这副样子,她会开心?”然后就甩袖离开,宁玄予没有再找他。
她就算再看到他也不会开心,他与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困扰,不如躲得远远地。
“没有。”魔君陛下回答湘寺。然后招呼殿下弟子,“让他进来。”
“宁长庚据说几百年没有出过子归后山,此次前来……”
魔君陛下打断了他,“不过是见他一面罢了,当年她有交代不可亏待于宁长庚。”
“是。”湘寺闻言,安静退下。
宁长庚隔得远远的就看到夕云殿大殿里边那个用手支着额头,闭着眼睛的魔君。他不由的想起当年他在子归后山小路与他和阿闲相逢,阿闲避开他假装没有看到,那孩子侧着脸偷看自己师尊,脸上表情既可爱又调皮。
谁知当年少年眼眸底处藏着深不见底的爱慕。
谁又知道那白衣如画的少年,居然最后成了一代魔君。
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可惜,不知道阿闲有朝一日知道过往种种,该是如何纠结。想起她每次心里难受的时候就找个别人找不到的角落蹲着咬指甲,不知道她下次伤心的时候打算把自己藏在哪里。
殿上宁玄予缓缓睁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下疲惫,“不知道你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宁长庚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我来找阿闲。”
魔君陛下揉着太阳穴的手指僵硬了,他冷淡讽刺道:“长庚上仙是在子归后山种桃花种的太久了么?”
时隔多年,宁玄予也记得,当年子归长老弟子看出即将面对天劫的宁长闲已经了无生意,纷纷来到子归后山请求宁长庚能劝一劝她,可惜那个青衣男人脸上笑容不减,只说了一句,“命数啊。”就关门拒不见人。
她是他亲手抚养长大的,为何他能如此无情,如果宁长庚当初能劝她——魔君陛下的手指抖了抖。
底下宁长庚并不把他的讽刺当一回事,他开口继续说道,“我来找阿闲。”
宁玄予垂下眸子,“不归没有此人。”
宁长庚笑的更温和了,“她小时候,我也叫她小包,那请问,不归有没有人叫做宁小包?”
魔君陛下眼神锐利起来,他直直看着宁长庚。
☆、一时犹豫
“你说什么?”魔君陛下盯着宁长庚的眼睛,身子前倾,他凌乱的银色长发顺着他的动作下滑,遮住了脸上的神情。
“宁小包。”宁长庚脸上笑容依旧,“她叫宁长闲。”
魔君陛下玄色广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他轻轻笑出了声,“她,她早就灰飞烟灭了。”他声音轻得像羽毛似的,似乎带着犹豫。
宁长庚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她也叫宁长闲,我给她取的名字。”他得意洋洋看着魔君陛下,着重强调了那个也字。
“咳——”魔君陛下气息陡然不顺,他捂着胸口咳嗽了一下。“你……”
“是呀。”宁长庚双手拢在袖里,表情无辜的很,“所以宁小包是我的亲生女儿。”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我的女儿,不是某人的师尊,也不是某门派的掌门,宁小包单单纯纯只是我的女儿,只是恰巧有相同的名字罢了。”
魔君陛下眯着眼睛盯着他,然后笑着说:“长庚上仙老来得女,恭喜。不过宁小包现在是我的徒弟。”
“好办。”宁长庚一挥袖子,“解除关系就是,我不介意。”
魔君陛下抬眼瞪他,“我介意。”他承认,刚刚开始的时候他是居心不良想着除了小包的仙骨报复那些摆着高高在上嘴脸的仙人,可是后来,这种报复就变了味,他更想要的是那个孩子慢慢长大,护她周全。
宁长庚撇头不想看他,“我要见女儿。”
凤梧看着宁长庚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样纠结的碎碎念着要女儿,不由的叹息,他那个温柔寡言的师父究竟哪里去了?这个啰里啰嗦的老头子是谁啊!!
“她不在。”魔君陛下起身,缓缓朝他走去。
宁长庚慢慢后退一步,“那她在哪里?我只是要见女儿。”
魔君陛下不看他,径直走出大殿,宁长庚跟上,魔君陛下朝南边指了指,“走吧,去接她。”
“南边,”宁长庚脸上温和的笑意消失殆尽,“顾乐安那?”
“顾乐安趁我不在夕云殿,拐带走了我徒弟。”他冷冷的说。随后问道,“顾乐安是你的旧友,我徒弟在他那里你不该开心么?”
“是我女儿,不是你徒弟!”宁长庚蹩脚地转移话题。
“老顽固。”魔君陛下轻声说道,却不再询问。
宁长庚挑起眉毛,“论起辈分来,我是你师尊的师兄!你这死小子知不知道什么是尊老爱幼。”
魔君陛下只回答:“我从未承认过她是我师尊,她……她没有资格做我师尊。”他垂下眼帘。
令人奇怪的是,宁长庚竟然没有说一句话反驳他。
魔君陛下回头看他一眼,驾云前往南海,宁长庚没有丝毫犹豫跟上去,交代凤梧待在不归不要乱走。
???
南海竹林。
顾乐安拿着一枚白棋,好笑的看着小包皱着眉头思索应该把棋子放在哪里,小包委屈抬头看他,顾乐安但笑不语。
小包干脆闭上眼睛,随便把棋子放在棋盘上。
顾乐安苦笑。“如果这样的话,你接下来一步该怎么走?接下来十步该怎么走?”
小包托着下巴,兴致缺缺的看着他。
“下棋应该走一步想十步,想百步。”顾乐安慢慢地说道,把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收起来摆好。
“可是,我以为你要落子在那里,可你偏偏没有,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小包闷闷地说。
“那你就更应该多想想我的思路。”他边说,边讲解起下棋的棋路来,小包听得昏昏欲睡,拿着棋子的手都有些不稳了。
顾乐安无奈,他干脆把小姑娘抱起来,放到怀里,大手握住她可爱的小手,那一瞬间,感觉好像心头缺了的一块被充满似地,幸福感来临地让他恍惚。
“小……小包?”顾乐安低头看她。
小包大人模样皱着眉头抬头看他,一脸苦闷,然后托着下巴继续对着棋盘深思。
顾乐安平静下内心,拿着她的手,将棋子放下去,细细讲解其中的含义。
小包细细的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明白。
小包心里是有点难受的,她从小,除了父亲教她认字之后,所有的书都是她自己读自己揣测意思,所有的事情也都是她自己琢磨,拜师魔君陛下之后这种情形尤甚。
第一次被人这么仔细的教下棋教弹琴,虽然她对这方面着实笨拙,可他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不耐烦的样子,这……这一切让小包愈发愧疚了。
她曾经封印了他的记忆,他很重要的记忆,如果他知道的话,还会这么对待她么?如果他知道的话,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她了。
小包纠结地想咬指甲了。
“小包?”顾乐安见她走神,温和地捏了一下她的耳朵。
小包抬头,咬了一下嘴唇,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似地。
“怎么了?有话对我说么?”顾乐安凝视着她。
小包却似乎又犹豫了,她一把推开他,跑到屋子里躲了起来。顾乐安愣在原地。突然恍惚一句话冒进心里——女人心,海底针。果然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心思就如此难以捉摸。
他甩袖叹了一口气,仔细思考好久,认为可能是她厌倦学习了,于是起身,走到她房间门口敲敲门,歉意地对小包说,“小包,罢了,我以后减轻一点课量,委屈小包了。”
小包蹲在角落咬指甲,脑袋里像一团被猫扑得乱七八糟的毛线似地。
晚上吃饭的时候,小包从房间里出来,顾乐安摸摸她的脑袋,丝毫没有因为下午的事情生气的样子。
“大叔,每一段记忆都是宝贝么?”小包突然开口问。
顾乐安笑了,“小包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想知道,还麻烦大叔告诉我。”她显得很执着。
顾乐安点点头,“是的,都是宝贝,无论是苦是累,都是应该珍惜的。”
“噢。”小包应了一声。
“回忆是不应该缺失的,虽然有一种法术能将回忆压制在心底,但是确实邪术,我真觉得发明那个法术的人真该去堕仙台好好受受雷击之苦,倘若让我知道世间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