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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子归拔剑起舞气质卓然的首席弟子,如今魔宫白发黑袍眼神苍凉的魔君陛下。这期间的转变经历了多少,谁人能讲的清楚。
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成了她所厌恶的那一种,麻木不仁为祸苍生。可是……她却已经不再了,他再怎么做让她讨厌的时候,她也不会慷慨地给予他一个表情,留在玄予记忆里的,依旧是师尊她温和的笑容和暖暖的手心温度。
玄予以为他足够恨宁长闲,恨她薄情恨她狠心,然而却不曾想到,给他一万年去恨,当她真的又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才发现一颗心依旧插翅难飞。
他只能感激苍天垂怜,又把她送了回来。
无极上仙曾经说他运气及其差,不过现在看来,他倒霉了几百年,终于好运了一次。
当初心血来潮收下小包作为徒弟,只想除她仙骨,他厌恶那些看透一切凉薄如水的仙人们,可后来,却不由自主的心软了。
他越来越多地想起来当初他还是宁长闲的徒儿的时候,她是怎么对待他的,也越发愧疚他对小包的态度,到最后终于能摆正心态,将小包当作徒儿对待。看着她成长,看着她用软糯的嗓音叫师尊,心中无限欢喜。
小包聪明有慧根,天资卓越,就像当年历尽艰辛到子归拜师的他,是为她的师尊看小包有一点进步就忍不住欢喜,居然不忍拉她入歧途。心狠手辣的魔君还会不忍还会心软,怕是三界都要笑掉大牙吧。
原来当真正处于她的位置的时候,就理解了她的喜乐。
当得知小包就是她的轮回转世之后,他庆幸当初没有因为一时心理阴暗除了她的仙骨,否则他还有何面目面对他。
世事无常,一切都要继续下去,玄予依旧是当初的玄予,只是手上沾染血腥,并非那
个子归抚琴吹箫的仙门少年。不知道,她是否肯原谅他?
☆、31送上子归
倘若不是宁长闲数十年关于姿态仪容的言传身教,他也想和旁边那只公狐狸夭卿一样蹲在角落里挠墙。
“那,师兄,我们走了。”如意背起小包,掂了踮,笑道,“师叔可真轻,还没后厨大锅重呢。”当年他被师尊罚在后厨被着大锅绕子归跑步的时候,可是比这难为多了。
魔君陛下脸上表情很僵。
如意缩了缩脖子,不敢开玩笑了。背着小包走出了客栈大门。
魔君陛下垂眸想了想,继续跟了上去。
“师兄?”
宁玄予握紧拳头放在唇下轻轻咳嗽了下,“我送送你们。”
夭卿闻言闪电般从墙角窜出来,“我也去!”
如意点头同意,这里离子归还有些距离,倘若一时不注意,被什么妖魔缠上了也是麻烦,他们俩能送一段,自然是安全一段。更何况,如意他不敢拒绝。苦逼的小上仙默默在心里喷泪。
穿着白袍的子归弟子围在如意身边,叽叽喳喳地问师兄去哪里了,如意只告诉他们因为要送他背上的人就医,所以必须返回子归,弟子们也没有抱怨,关切地问两句背上的姐姐怎么了,然后就被跟在后边的夭卿和宁玄予夺去了眼球。
如意看到他的小师妹捧着通红的脸颊问:“师兄!~那边那个漂亮哥哥是谁!师兄认识咩?”
“哪个?”
“白头发哥哥旁边那个漂亮哥哥!”
“他……认识倒是认识,只是这人家中十八房小妾,极为花心,阿眠你还是算了吧。”如意道。
“阿眠你太没眼光了,明显是那边那个白发哥哥更有魅力啦!”如意另外一个小师妹嚷嚷,“师兄你给我介绍下好嘛!师兄~~”
如意正色道:“那个白发哥哥格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那个小师妹跺脚,“师兄你根本不想给阿醉介绍对吧。”
如意假装地叹了口气,招呼师妹附耳过来,两人碎碎说了两句,那师妹脸色大变,拉着和她要好的师姐妹离魔君陛下八丈远不敢靠近。
如意舒了口气。
当年师尊和长汀师叔碎碎念说长闲掌门身边净出祸害,前有身负盛名芝兰玉树的顾乐安,后有其人如画的徒儿宁玄予,还经常时不时蹦跶出来个白毛狐狸夭卿要死要活的。
最重要的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嗨,悲催的长闲师叔。
???
众人走了一百里后。
如意转身对身后二人道:“玄予师兄请回吧。师兄放心,我会好好将师叔送到子归的,等到师叔醒来,我也会寄信到夕云殿的。”
魔君陛下垂着眼睛想了想,“还是再送一程吧。”
夭卿闻言,顶着一片荷叶乐颠颠道:“凭什么他能送我不能送,小仙长万万不能种族歧视!”
如意默默继续喷泪。
众人又走了一百里后,天色逐渐昏暗下来,为了照顾年纪尚小的子归弟子,众人借宿在旁边的农家。
敲开门后,本来脸色表情乐滋滋的农家妇人眼神撇到顶着一片巨大荷叶这样却依旧热得吐舌头的夭卿,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小……小……小妖……叩见……见——”
如意这才迟钝地察觉到不对劲,这农家妇人是个有些道行的蛇妖,浑身妖气掩饰的毫无破绽。他后知后觉地想拔剑,但当他看到那蛇妖瑟缩的表情,又默默将剑放了回去。
“妖你个大头鬼啊妖。”夭卿一巴掌拍上那蛇妖的脑袋。
蛇妖含着眼泪可怜巴巴看着夭卿,委实不知道头儿葫芦里想卖什么药。
“给爷好吃的好喝的上来,爷赶了一天的路累坏了,快点快点,不然扒了你的蛇皮!”
蛇妖赶紧奔走了,如见洪水猛兽的模样,尾巴都差点露出来。
晚上如意将小包安置好,看着窗外默默感慨,尼玛劳资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睡妖怪的床铺里委实兴奋得睡不着嗷嗷!
第二天,魔君陛下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借口送了百里又百里。
可是这天晚上,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众人只能在路边点上篝火轮流值夜。半夜轮到如意值夜的时候,隐约听到周围有逼近的脚步声,听人数应该在十人以上。——当然,是人是妖是魔,他委实分不清楚。
又是如此高深的道行啊。
如意看了看旁边打坐假寐的魔君陛下,已经懒得拔剑了。
果不其然,那脚步声还没有走进,就已经紊乱了,然后他们刷刷在魔君陛下眼前跪下,“陛……陛下,我等不知道陛下在此……多……多有惊扰——”
领头准备偷袭的小头领声音抖得厉害。
如意瞥眼,看到魔君陛下依旧闭着眼睛,银发如月光般逦迤披下,恍惚之间如意觉得他依旧是当年在思我池边寂坐的子归弟子,吹笛弄萧,风华年盛。
可是周围的跪着瑟瑟发抖的魔怪,静夜里安静的蟋蟀猫头鹰的叫声,昭示一切早已不同。如意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魔君陛下轻轻挣开了眸子,面无表情看着面前跪着抖地像筛子一样的魔怪。抬起手挥袖示意他们离开,那些家伙慌忙退下,不敢再扰乱他。
看他们离开,魔君陛下转头对如意说道:“你睡吧,我守夜。”
如意乐得自在,“谢过师兄。”
平生第一次,在荒郊野外躺着的时候,不用担忧妖魔袭击,如意悲哀地发现,他又兴奋的睡不着了。
???
魔君陛下将小包送到子归山下,抬眼看了眼子归常年盛开如雾色弥漫的桃花,“如意,过些时日,我会来看她的。”
如意怔了怔,“师兄要是来提前给我打个招呼。”
宁玄予淡淡讥讽地笑了一声,转身驾云就走。
如意挠头,他知道子归现在诚然是挡不住堂堂魔君陛下的脚步,但是玄予师兄你不用把轻视表现的那么明显吧,他真的很受伤诶。
☆、32一时痴傻
这些天的的子归极不平静;平素妖孽懒散的长汀上仙现在成天咋咋呼呼地像个黄毛小子,逮住个机会就往长闲居住的院落里跑;连教弟子们仙术的时候也是讲了两句就走神;最后干脆席地一坐讲起了他长闲师姐的成名史。
众弟子听得津津有味。
有个小弟子举手问:“长汀师叔;长闲掌门真的不可能回来了么?”
长汀笑笑,没说话;让弟子们自己练习,自己转身又往宁长闲的院落晃悠过去。
将小包送来子归之前,魔君陛下让如意长汀带话;倘若不想让他踏翻子归山;小包就是宁长闲这件事情就不许告诉众长老。其实即使他不曾交代;长汀也不想将这件事告诉那群成天只想着如何算计人的老头子。
曾经长闲师姐在世的时候,长老们嚣张跋扈的行为还收敛几分,长闲师姐天劫后魂飞魄散,那些老家伙们只想爬到所有人头顶耀武扬威,当年玄予师兄叛出子归,这些年子归西山落日般落魄,不得不说大部分都是拜他们所赐。
长平一向不问世事,所以仅仅凭他一人想扳倒那些古板跋扈的长老是在妄谈,忍辱负重这些年,总有将那些老头子连根拔除的一天。
???
小包醒来的时候天色正进黄昏。
昏黄残阳,鲜美落英,萧瑟竹叶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脑袋又疼又晕,似乎被强迫塞进了许多东西。她口渴得厉害,扶着额头勉强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身上覆着的被子,朝旁边的桌子走去。
屋子外边打瞌睡的如意听到动静,慌里慌张地推门进去。
“师叔,您醒了。”如意挠挠后脑勺,“我去叫师尊来。”
小包点头:“好的。”她低头倒了一杯水,握住杯子,“叫上长汀。”
“是,师叔。”
长汀和长平赶来的时候,小包正坐在院中的竹林下,双手捧着一只暖玉茶杯,握住轻轻的转动。她长发半簪白裙擦地,垂眼似乎在沉思。
长汀和长平对视一眼,缓缓跪下:“师姐。”千般愧疚无奈都融汇在这两个字里了。
小包抬头看他们,手摊平向上轻轻一抬,“起来。”
他们围着石桌坐下,竹叶和桃花瓣一起飘落在身上,恍惚若几百年前的那段无忧岁月,一切都未曾改变过。
长平从房间里取出茶具默默泡茶,不出一会儿,茶香袅袅侵入心脾。
小包弯着嘴角笑了笑:“长平身体好些了么?”
“无碍,双腿好了许多,不必凭借外物也能自己行走,其他还是老模样,没有大碍。”长平垂着眼睛安静地斟茶。
长汀坐这一会儿,心里的激动和急躁也被压抑下去了,他握了握拳头,小心翼翼地问:“师姐你这次回来,就……就不走了吧?”
小包眼睫眨了眨。
长平斟茶的手抖得厉害,一不小心茶水漫了一桌。
接着是漫长得让人窒息的沉默。
天色渐渐昏黑,西边只余几点似血残阳。小包放下手中杯子,“其实,我脑中记忆并非被完全唤醒。”
“师姐此话怎讲?”
小包道:“因为被外界刺激,而非自己想起来,伴随记忆一起封印的仙力太深厚,只怕,承受不住。”
长汀忽的一下就站直了身子,长平稳重些,闭上眼睛静静心神,问:“何意?”
“其实并不严重,只是稍微承受不住罢了。”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这身子天生仙骨,还不至于被压迫得魂飞魄散。”
长汀气的瞪她:“师姐你说话别大喘气成不?”
长平想了想又问:“怎么个承受不住,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小包眯眼睛笑,“明天你们就知道了,到时候,别取笑我就是。”
“那师姐,你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
“长平果然还是比长汀这孩子稳重些。”小包轻轻叹了一口气,“假如我尚有时日,定然再想办法让你健健康康的……”
长平苦笑了下,“师姐已经尽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