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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嘣”的一声,防盗门有力的关闭,暖黄色的光越来越强,林雨晴趴在床上看着门缝中透出来的光亮,欣喜若狂。
“爸爸妈妈回来了。”
她兴奋的跳下床,穿好拖鞋,打开卧室门。一阵强光直射眼睛,林雨晴闭上眼睛,用右手遮挡住冲击过来强烈的光线。
好一会儿,她睁开眼睛,看的傻了眼。地中海风格的客厅变成了了一片原始森林,一条蜿蜒的羊肠小道蛇贯而出,消失在黑暗的森林深处。小道两边是开满紫蓝色风信子的土地,迎面飘来淡淡的水仙花般的香味。
林雨晴睁着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出现的风景。这是一座挺拔的深棕色毛榉树形成的树林,时不时还有几头白斑桔色梅花鹿跳进深林里。
向前迈步,淡粉色软布拖鞋踩在风信子和绿草相间的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深林的最深处传来悠扬的歌声,歌声的音符顺着羊肠小道弯弯曲曲的飘进林雨晴的耳朵。
一首非常好听的西欧乡村小调。
歌声仿佛有着不可抗拒的魔力,吸引着她向前走。她沿着棕色泥土的蛇形小道一直向前走,深林的树木越来越茂密,阳光穿透树叶,斑驳的洒在地上。
林雨晴的阴郁的心情在歌声的带动下逐渐快乐起来,她一边走一边跟着调子哼唱起来。虽然不明白在唱些什么,调子节奏明快,曲风欢快,每一个音符中都带有让她的血液沸腾起来的能量。音符们在随风飘舞的风信子中翩翩起舞,如一块块积木,在林雨晴心中堆积起快乐的堡垒,抵挡孤独这个敌人的进攻。
一处毛榉树,银杏树和木槿交错生长的地方,林雨晴挺住了脚步。前方有一个人叼着烟斗,右手拖着调色板,左手拿着画笔正一笔一笔的勾勒色彩。
林雨晴慢慢走进,画家浑然不觉,看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惊讶的看着林雨晴,似乎被她的贸然来访打扰了。
蓬乱的金黄色头发,白里透红的皮肤,高鼻梁,鼻尖弯成鹰嘴;宽肩膀,身材高大,充当篮球场上的中锋绰绰有余;上身卡其色西装,下身棕色帆布裤,他也正用蓝色的眼睛打量着林雨晴。
“你好。”他耸耸肩,向她问好,左手拿着的画笔还有翠绿的色彩,他说的是英语。
“你,你好。”林雨晴还没有习惯同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陌生人说话,更没有习惯用英语来对话。
“你是森林里的小精灵?”画家如海般蓝色的眼睛看着林雨晴,好奇地问道。
“不,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事实上,这条路一直通往我家里。”她转过身,用手指着身后绵延的小路,蓝紫色的土地上已看不到卧室的房门。
“那可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幸福的事情?”
“一想到转身就能够从未知的远方直接回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画家调了调色彩,在画布上重重的画下一笔。
“实际上,我一点也不幸福。爸爸妈妈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不要我了。我从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没有家庭的温暖还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
“爸爸妈妈不会随意就丢弃自己的子女,他们一定有他们的原因,或许,你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他们迟来的幸福。”画家又在画布上抹下几笔。
“等待,我等待了一年,就连今年的生日他们也不愿意和我一起过。”
“啊哈,你可真幸福。我可从来没有和父母一起经历过生日。”
“你是孤儿吗?”
“不是,但也可以算是。我是耶稣基督的孩子,但也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我在教堂长大。”
“真可惜,一个亲人也没有吗?”
“亲人?有。”画家用画笔指了指心脏,“在这里。”画板的色彩调成了彩虹,涂抹在画布上,这幅画快要成型。
“刚才那首歌,是你唱的吗?”
“是的。”
“真好听。”
“谢谢。”画家动作娴熟的调色,运笔,落彩,点出最后一点淡蓝色以后,那幅画完成了。
林雨晴看着这幅画,全身一阵酸麻,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不就是家里餐厅悬挂的那幅画吗?她走上前,不经过画家允许,将刚刚作好还散发着油彩味道的画拿起来。
和眼前的森林重合在一起,如单反相机拍下来的高清风景画。
画家在眼前消失,阳光普照的森林在乌云的笼罩下,变得一片黑暗。暗夜森林里一个声音响起来。
“哈哈,爸爸妈妈不要你,你也没有朋友,不如来和我们玩吧,我们当你的好朋友。”
林雨晴站在原地,脊背凉意,她哆哆嗦嗦的说:“你们,你们是谁?”
“我们是愿意和你作朋友的人,我们,嘿嘿嘿,最喜欢找没爹妈疼,被抛弃的小孩一起玩。”
“我不是被抛弃的人,我有爸爸妈妈,虽然他们现在不在,况且,我有好朋友。”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林雨晴没有多少底气。她没有一个朋友,在学校一个人坐着两个人的位子,就连愿意和她交朋友的孙晓慧也拒绝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就是一个被抛弃的人。
一双黑色的手黑暗森林里伸了出来,像两条黑蛇,牢牢的抓住林雨晴的双手,她惊恐万分。手臂上感觉有一团气抓扯着她,拖着她进入黑暗森林。
“画画的,喂,画画的!”双手被拉扯,她转身看着身后,妄图刚才作画的那位画家能够救她,救她不堕入黑暗的森林里。身后没人,是寒冷的飘着黑色树叶的空气。
“来吧,来吧,和我们玩耍,我们不会让你孤独的。”黑暗越来越浓,林雨晴的额头冒出黄豆大小的汗水,她十分害怕,害怕黑暗中未知的恐惧。
“我不是被抛弃的人,我不是。我有好朋友,你们放开我。”双脚蹬地,不断的挣扎,脚跟在黑色的泥土上划出两条拒绝的平行线。
黑色的手放开林雨晴的双手,惯性让她摔倒在地上。她站起身来,沿着小道快速向卧室房门方向跑去。
“如果你不是被抛弃的人,证明给我看。否则,明天我还要来找你。啊哈哈哈!”声音从空中传进耳朵,林雨晴双手捂着耳朵,拒绝接受这来自暗夜森林的声音。
好朋友,一定要有个好朋友。
赤着脚在柔软的黑色土地上奔跑,卧室的房门出现在小道上。
刚刚踏上门槛,身体急速后移,飞向天空。那双黑色的手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拉向黑暗森林,秀发在风中向前飞舞,遮挡住了她的眼睛。心脏狂跳,逃脱的希望,在快速后移的风中破灭。
那种感觉,真比欢乐谷的跳楼机还要刺激,一种反胃的刺激。
眼前漆黑一片,她被黑手重重的摔到地上。
“你不会有朋友的,哈哈哈,就在这里陪我们玩吧。”笑声在黑暗中响起。
林雨晴站起来,脚下出现一道裂痕,夹杂着碎石的龙卷风从裂痕里旋转着升腾上来,将林雨晴卷在旋风中央。
急速下落。
“你不会有朋友的。”
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脊背疼痛,坐起身来,阳光穿过淡绿色纱布窗帘照射进原木色木地板上,林雨晴看着鸟儿叽叽喳喳叫声的窗外,头脑晕晕乎乎的。
一个梦?看着旁边与眼睛平行的床沿,坐在木地板上,林雨晴回忆着晚上那个梦,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站起身来,打开卧室的门。爸爸妈妈还是没有回来,地中海风格的客厅在暖黄色阳光下格外漂亮。
餐厅咖啡色墙壁上的那幅画,和梦中画家的画一模一样。她仔细的注视着这幅画,深绿和夹杂的树林间,一团暗幽的黑色,闪烁着若隐若现的亮光。
仿佛阳光在油画中形成的光晕。
“《林中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比利时著名画家艾登·贝莱的名作,也是他最后一幅画。为了纪念逝去的爱人米拉·丽斯特而作。”班上的艺术家季明远拿着林雨晴手机里的照片,如此说。
“也就是说,这是他的遗作?”
“不,巅峰之作。画完这幅画以后,他就走进画中的森林里,再也没有出来,独自享受着独孤。”
“迷失在森林里?”
“错,不是迷失,是他自己的选择。”
“叫做《林中雨》,可为什么这幅画上没有看见雨呢?明明画的是晴天,还叫做这个名字。”
“这个,这个,所以才说这是他的巅峰之作。艺术界众说纷坛,有说着其实是他的一种反喻,用树林中的雨比喻自己的心情,但最终却画成大晴天。有说也许和他身世有关。大家承认一点,他是个孤独的人。他从小在教堂长大,长大后在维也纳艺术大学遇见了一生的最爱的人——米拉丽斯特。正当他以为可以走出孤独的时候,米拉丽斯特却因为一场意外而逝世。之后,他就开始画森林,画出了各种森林的形态,成为十九世纪风景浪漫主义的佼佼者。终于,他厌倦了孤独的生活,画完《林中雨》之后,消失在森林里。”
“季明远,你有没有艾登·贝莱的照片?”林雨晴很想见一见这幅画的作者,她隐约有一种预感。
“有。”他拿出ipad,打开画册软件,快速翻到一张作者画像前,倒转过来,拿给林雨晴看。
金黄色头发,碧蓝色眼睛,宽阔的肩膀,他不正是美梦中的画家吗?
看着这张画像,林雨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自己梦中出现呢?
《林中雨》这幅画是搬进新家以后爸爸从一家画店买到的,店员告诉他这是一幅名画。没有文艺细胞的爸爸,妈妈和林雨晴谁也看不出来它出名的魅力在哪里,唯一的直觉就是它适合挂在餐厅。
林雨晴仔细的看着艾登贝莱的画像,黑白照片也不能消散他眉宇间的忧郁色彩。
一个孤独的人。
林雨晴自己的回想着梦中和他的对话,似乎,记忆中只有淡淡的关于幸福的言论,其他的事情,脑海里没有了梦中的半分画面,盘旋的只有那句“你不会有朋友的。”
走神间,孙晓慧从她身边走过,朋友,只要自己愿意,孙晓慧不就能成为自己的朋友吗?她站起身来,拦住孙晓慧。
“晓慧,我愿意担任你们乐队的主唱。”
孙晓慧向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惊奇的看着林雨晴,眼神里全是疑问,仿佛她是来自外太空的女生,刚刚适应地球的生活。
“真的?”
“真的。”
“恩······你下午第三节课下课后到排练室来试音吧。”孙晓慧笑着看了一眼林雨晴,鼓励的说。
第三节课在极度的煎熬中打了下课铃。如果要进行排名,思想政治课应该是排在最难熬的课程首位吧,林雨晴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排练室位于综合教学楼的七楼。一整层楼都是校艺术团的活动场地,一间小小的十平米房间就是“星之耀”乐队的排练房间。
震撼的电吉他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摇滚音乐震耳欲聋的声音让林雨晴的耳膜快要破裂。
她推门走进房间,孙晓慧,张明明和王蕾正在练习,三人见到林雨晴,停止了拨动震撼的音乐。
立着的黑色话筒前,还有一位扎着马尾辫,上身穿蕾丝边白色衬衫,套一件深蓝色无袖线衫,下身穿及膝藏青色棉花裙,小腿套着深色长筒袜,脚上一双白色匡威帆布鞋。她右手抓着架上的话筒,看着进门的林雨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