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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安知雅倒不觉得老祖宗发这话是要打在自己脸上,相反,是打在了六婶的脸上,堵了六婶接下来所有的话。
六婶尴尬地杵在那里,想和老祖宗建议再提拔安知雅的话无法顺着说出口,想制造这大房里面自己矛盾的计划停在了半空,久久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说明,这六婶的脑子灵光度,仍是稍微差一些。
相比之下,全姨笑着接过老祖宗的碗,说:“哎,瞧我,倒是忘了和太太说了老夫人不喜欢吃太甜的。”
李太奶奶嘴里头哼一哼:“就你心眼儿偏了。”
全姨只顾笑着,不与老祖宗顶嘴。
安知雅对这一幕看在眼里,学在心上。论怎么与老祖宗打交道,家里任何人,都比不上常年服侍在老人家面前的全叔和全姨。初步可以认定,这位李祖宗,无疑是喜欢聪明的人,而且欣赏那些可以拆穿自己心思并圆滑应对的人。但首先,必定是要聪明的识大体的人,口头上圆滑不圆滑,倒是次要的。
六婶眼见自己都被全姨比下去了,这脚是越站越虚,想逃回去重新组织进攻。不,她心里头是后悔了怎么不把全姨先收买了。于是,频频向全姨使眼色。
李太奶奶原先不发火的,想心平气和把三房堵回去,现在,见六婶居然想向自己心腹动手,那眼神和脸明显不悦了:“六孙媳妇,你还有话要说吗?”
安知雅见是机会,动口了:“太夫人,有一事我想让太夫人为我和六婶定夺。”
屋里所有人皆一愣。包括感到糊涂的六婶。这厨房的事已经交的一清二楚了。这些天,自己与李墨翰夫妇并没有任何冲突。哪来的矛盾需要到请太夫人来定夺,倒是显得她这个长辈好像时刻充满了对安知雅的小气一样。六婶隐隐的不悦搁在眉头上,这事无论如何得先和老祖宗表态明白了,说:“侄媳妇这话我这做婶子的不敢当。试问厨房交接完毕,我这做婶子的都没有踏进过厨房一步。”
安知雅道:“六婶,您误会了,我说的不是厨房。”
六婶顿了口。
李太奶奶在心里叹:这三房的长孙媳妇,脑袋始终是一条筋。接着问:“说吧。是什么事?”
“我想和六婶借个人。这人本来是厨房用工,不知为何,在我交接过手之后,那人直接调到了六婶那里。本来这临时调人到房里工作的事,理应是该经过大奶奶的手,但是我问过七婶,说是不知情。”
安知雅刚接手厨房的这段时间,虽然先用了高福利压住人心惶惶,但被六婶收买叛逃的心腹至少有五六个。这些人,虽然逃了她不怕厨房会缺人手,尽可以重新招人进来培养成自己的人。然而,这些人像在同行业里叛逃到其它竞争公司的对手,将来必定会成为很大的麻烦,必须斩草除根。首先要杀鸡儆猴。可以说,她安知雅自己等着六婶来碰这个枪口的机会,等了有些天了。今天抓住绝不会放过。
六婶抬起的头,直着不留痕迹瞪她一下,嘴里头一哼:“刚侄媳妇不是说了,不关系厨房的事吗?”
“六婶,这哪里是关系厨房的事了。这厨房的人调到了你房里,不属于厨房了,理应属于大房管辖的事。我向七婶要这个人。七婶说为难,说六婶根本没有向她报过这个人。我一时都怀疑这人是不是六婶自己雇的,找到二房四婶那里问了以往的工资表,竟然有这人的工资支出。”
六婶胸头的火鼓鼓地冒。她毫不怀疑安知雅这番话里头根本没有真实性,安知雅根本没有去问过七婶和四婶,只是,安知雅笃定了事实真相所以可以这样在老人家面前胡掐。
李太奶奶自然心里也清楚,安知雅是没有问过大房二房的。她感到有趣的是安知雅用的这大胆的铤而走险的方法,看似危险重重,实际上是十足把握的妙招。把握不在于事实真相,而在于赌博在老祖宗现就想大房安稳并提升的策略上。安知雅一是在替自己出头,二是旨意在替大房管辖的权利上出头。毕竟六婶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大房自己真能容忍六婶的作为,倒不如说是有可能大房里头出了些内奸隐瞒此事。
“什么人?”老祖宗发问了。
“小惠。”安知雅道。
六婶偏着头,这头绝不会往下低一寸的样子,实际上六婶也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低过什么头。上次交出厨房,她情愿交出去,也不会随意低头。这种赌博,还是在揣摩老人家的心思是否要保持三房制衡的大局。
“六孙媳妇,你说说看,这人是怎么回事?”李太奶奶可不喜欢六婶这种在大事上不分公私的态度。
六婶胸头憋着股气,沉重的喘息声在屋内回响:“太夫人,这孩子无父无母,我是恋她可怜无人照顾——”
“你意思是说心地很好的侄媳妇会虐待自家的工人?”
啪!六婶的脸上又被自己前后矛盾的话打了一巴。
在这种情况下,六婶不开口了,任骂都绝不会再开口了。老板一旦揪住你的错开始,等于认同你这次的错,就是要骂你,如果你再开口辩解,徒劳不说,还得更遭老板的厌恶。六婶这点自知之明是有的。
好在,李太奶奶见目的达到,也不想一般粗鲁的老板骂人,道:“六孙媳妇,任何事该怎么做,我们李家自有一套规矩在,你不能犯,我也不能犯。”
老板拿公司规条压你,你再有理,再认为老板霸道,也是无话可说了。所以,老板惩人的口头词,为了显示自己不是霸君,是个有文化有修养的生活在民主社会的人,只要一句话:你犯的错误触犯了公司规章制度,连我都不能犯的制度,不能怪我。
六婶吃了这个亏,有泪只能像那些与老板博弈后输了的员工,往肚子里吞,当然,她可以发怒,写辞职信。但是,想在这里继续生存的话,唯有忍!忍了这次,下次找机会扳倒在老板面前敢告状自己的对手。
六婶刚走,李太奶奶作为当家老板为了维和,对于敢利用她这个老板对付对手的人,也得照例警告几句,以免有了这次下次更敢妄为,纵容和偏心只会让人变得无法无天。
“知雅。我上次和你说过了,你六婶是那个脾气,你作为晚辈,理当忍让为先。”李太奶奶说。
坐在钢琴前面的小丫头听见老祖宗教训自己妈妈,不高兴,气鼓鼓地想转过身,却遭来妈妈一个瞪眼。
于是李太奶奶想继续教训安知雅的话都不用说了。这安知雅明显是个识大体的,不然早让孩子出来刁难她这个老太婆帮自己出气了。
“有事都去忙吧。”李太奶奶遣人。
安知雅提步走到门口。
老祖宗忽然又一句:“知雅。”
安知雅回过头。
李太奶奶沉思片刻,说:“你表哥过来是客。好好招待人家。有什么需要和墨翰说。”
看来她这个娘家人,在李太奶奶心里边有一点重量的,不然不会单独发这话。李家人口众多,各自来往的亲戚每天来走动的,她这个管厨房的最清楚,多如牛毛。因此老祖宗向来应该不会过问到某个下面曾孙媳妇的娘家亲戚,况且徐乐骏不是她同父同母的嫡亲,只是个表哥。到底,徐乐骏在律师界里的能力,有些让老人家侧目相看。
嫁过去的女人,若有娘家人撑腰,自然在夫家里面不会太过难看。
安知雅想到昨天,与丈夫那席话之后,丈夫向她保证:徐乐骏只要在李家一天,身体不好,随时有医生看着,绝不会出事。
李墨翰有意想让徐乐骏为她撑腰,同时表明了,他并不介意徐乐骏是阿源的人。
安知雅回想思索着这些,若说李墨翰不是个气度狭小的伪君子,倒不如说李墨翰认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包括徐乐骏和阿源。昨天对她说这些话的丈夫,让她沉寂已久的心里,起了微澜。
小惠在当天,从三房被人送到了她面前。
安知雅目光淡淡地扫过这个敢第一天在她和她丈夫面前摔破碗的女人,道:“想在李家里继续做事吗?”
“想。”小惠答,那头虽低着,脊梁骨却挺得像根木杆,不折不弯。
“你在厨房里原先做什么的?”
“跟着太太跑来跑去,拎东西。”
安知雅冷笑:“你是太太的心腹,太太这么勤快地把你送上门来?”
听到这话,小惠的脸色一下子有些白,但依然把脊梁骨挺直了。
自以为是的下人,就是一个愚蠢的下人。六婶敢把小惠送上门来,一是图小惠的忠心,想或许到了这边可以再当上个耳目,二是图小惠的愚昧,捎给点好处,可以始终如一的利用。
如果是个心思稍微简单的上司,把小惠这样送上门的间谍清扫出门的机率可以达到百分之八九十。毕竟放在身边,总是得防着。但是,安知雅在这人身上发现了一个闪光点,那就是那种无所顾忌的大胆!自己身边不缺能办事能出谋划策能跑腿的,比如张齐亚,比如卢雪,可是,正缺了这种在关键时刻豁出去当牺牲品的。因为张齐亚和卢雪,在怎么为她拼命争头,都是有智慧的,在他人看起来都有可能是狡辩。只有小惠这种,能极大地降低对方的防心,获得公众的怜悯心。
“坐下,先喝杯茶吧。”安知雅指了旁边的椅子和桌上的茶壶茶杯。
小惠一愣,在走过去坐不坐的一刻,迟疑了许久。在她脑子里,不免会回旋起六婶在她离开前与她说的话,不乏有这种“我也没有办法,他们非要我把你交出去”的叹息,又有“我肯定会把你接回来”的保证,再夹杂“你到了哪里都是我的人,我绝不会亏待你”这种既像施恩又随时准备索要回报的话。但是,在安知雅的指头忽然敲到了桌子上的一声啪的轻响,她宛如惊弓之鸟跳起,过去坐下。她这种惯常的奴性反应在安知雅眼里掠过,安知雅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残忍。小惠的奴性,可以说是被六婶这种作威作福惯的人培养起来的。
谁说现代社会步入民主,已经不会有奴役。没错,表面上的奴隶是没有了。奴性的人,却四处遍地开花。不说其它,很多高级白领,本身就是个一面向下面的人传达奴役信息,一面向上头不停奴媚的人。
要解放这种奴性,首要就是要告诉她,你和我平等平坐。
安知雅道:“我用人不像你原先那个太太,我希望你多和我说话,多向我提意见。”
小惠抬头,眼睛里那抹惊诧无法抹去。六婶对待她是:少说话,多做事。而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智慧不够,不足以担任给六婶分担策谋的职责。但是,从某方面来说,她不是没有这种渴望。每个人,特别像她这种埋头苦干的人,更会希望自己在工作上能有进一步的表现。
从此可见,安知雅下的这第一步棋到位了。她现在暂且就是要小惠在两个主人之间不停地摇摆,比较。
晚上,小惠帮她把换洗的衣服收拾着退出去时,忽然像发呆一样看了看她。
李墨翰回来,见到老婆终究是决意把这个女孩收买过来,一笑:“大房那边如果不好说,我让小禄去和九弟通个气。”
俨然,在她提出架空皇权这一招后,李墨翰决定了把大房奶奶的皇权暂时架空起来,一些事情先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