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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熙宁七年十月,也就是辽国耶律洪基在位的咸雍十年之时,眼见宋朝大灾之后,元气大伤,兼之王安石罢相,政局不稳,辽主耶律洪基与魏王、枢密使耶律乙辛相议,要趁火打劫一番,遂下令枢密副使萧素坐镇西京大同府,遣林牙萧禧往代州,诬赖宋人修城寨侵入朔、应、蔚三州境内,意图不善,要求宋国停止修筑城寨、重议辽宋边界,并赔偿白银二十万两、钱二百万贯、绢二十万匹。且扬言已屯兵十万于边境三州,若宋人不予,则是自坏和议,辽军当自己来取。
这是宋朝二十六岁的皇帝赵顼第一次面对强大北邻的军事威胁。虽然自小心怀大志,锐意收复幽蓟,但当敌人在一个不是由自己选择的时机发出恐吓之时,赵顼却显得有点色厉内荏。连羌人那种小小的反抗,都会让这个皇帝寝食难安,何况是自五代以来就让人谈之色变的契丹人!偏偏在此之时,他的政事堂与枢密院的主要成员们,没有一个人有过与契丹人打交道的经验。
这一次,是赵顼很无奈的前往慈寿宫。太皇太后曹氏的智慧,很多时候,是赵顼所必须倚重的。
“辽人如此蛮横无理,实在可恶!”赵顼向曹太后介绍完事件的大概之后,犹自显得愤愤不已。
曹太后却只是平静地望着赵顼,皇帝的生气,在多大程度只是为了维护天子的尊严?又有多少是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恐惧?她把一切都收到眼底,只是用安静祥和的目光凝视着自己这个贵为天子的孙儿。宫女乖巧地将从江西上贡来的金橘用玉盘盛着,小心地放到赵顼伸手可及的地方。赵顼此刻哪有心思吃东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吓得那宫女脸色苍白,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连忙退到一边。
高太后忍不住轻轻皱眉,用略带责怪的口吻道:“官家亦是已为人父了,遇事须要沉得住气。”赵顼在熙宁六年,两子夭折后,终于得第三子,取名赵俊,就在熙宁七年二月,赐封永国公。
赵顼听到高太后斥责,忙红着脸起身恭聆。
曹太后用眼色止住高太后,又叫赵顼坐了,道:“官家既知契丹索求无厌,又有何计议?”
“这等要求,实是答应不得,但若不从,不免兵祸连接,因此不若继太祖、太宗皇帝遗志,挥师北伐,先发制人。”赵顼说得非常豪迈,但却始终有点底气不足。
曹太后不置可否,只问道:“既如此,那么官家,而今国家储蓄赐予,可曾备足?士卒甲仗,又是否精利?”
赵顼被问得一怔,寻思这话中深意,只觉得便似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来,呆了一会,方勉强答道:“这些事,现在筹办也不迟。”
曹太后在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委婉地说道:“官家,先圣有言:吉凶悔吝生乎动。一旦兴事,结果是好是坏,将来是否感到后悔,会否遭受耻辱,都难以预料。便以用兵而言,若北伐得胜,官家不过是南面受贺;而万一挫败,所伤实多。我想那辽国若容易打败,那太祖、太宗之时,应当早已收复,何必等到今日?幽蓟之事,不若缓缓图之。”
当此国家元气大伤之时,赵顼心中,又何曾真有战意?只不过种种不甘、屈辱、冲动,在心中交织,又碍于皇帝的脸面,一时犹豫难决而已。他虽然贵为皇帝,但此时的心态,其实与那些怀着雄心壮志却又缺少实力的普普通通的年轻人无异,不过是自己无力面对这一切,所以需要得到可以信赖的长辈的帮助、决疑,仿佛这样做了后,那巨大的责任,就不再是由他一个人来承担了。
曹太后又道:“而今两府诸公,都难问北事。我不过一妇人,见不及长。官家何不召魏国公韩琦问策?其余富弼、文彦博、曾公亮等一干老臣,亦可备询。古训有云,兼听之明……”
河北大名府。府衙。
白色的布缦结满府前,进出之人皆披麻戴孝,在街上都能隐隐约约听见自内宅传来的哭声……潘照临日夜兼行,当他在大名府府衙前滚身下马之时,已是筋疲力尽,然而没有什么比眼前的景象,能够更让他心惊胆战的了!
“韩琦,你可不能死!”潘照临在心中不停地祈祷,疾步走向门房,递过名帖,道:“学生潘照临,求见侍中,劳烦通报。”
不料那个门房接过名帖,便放声大哭,“侍中、侍中他仙游了!”
“啊?!”眼前之情形,虽让潘照临早有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怀着万一的侥幸,可事实却是如此的冷酷。任谁也没有想到,历事三朝的元老重臣,魏国公、侍中韩琦,竟然在这关键时刻死了!
“人算不如天算呀。”潘照临心里泛起苦涩的感觉,“看来,只有去洛阳了。”
代州城,寒风萧索,落叶纷飞。
太常寺少卿刘忱与吕大忠坐在同一辆马车上,闭目养神。他一闭上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崇政殿中皇帝召见的情形。
那天是在崇政殿,皇帝对他说道:“朕已命秘书丞吕大忠知代州事,大忠正逢父丧,朕得不已方夺情起复,卿往代州,当与大忠齐心协力,断不可轻启边衅,有负朕望。”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答道:“臣既受命,便往枢府考核文据,未见本朝侵辽人一寸之地。臣既为使者,必当据理力争,若辱使命,臣当死在代地,以报圣上。”
然而就在启程前,皇帝内降指挥,给他的手诏上写着:“辽理屈则忿,卿姑如所欲与之。”
一个使节,临行前居然收到一份如此让人灰心的手诏!刘忱心里百感交集,到代州后,他一直把手诏深藏,绝口不提。这几天揣见吕大忠为人,倒也是志节慷慨之辈,但知人知面难知心,他依然犹豫着要不要和吕大忠说明情况。今日是辽国枢密副使萧素亲自前来,自己和萧素的第一次交锋,若告诉吕大忠,万一挫了锐气,反为不妙。他咬咬牙,暗道:“罢了,不奉诏的罪名,我一人担了便是!”
不多时,马车便到了驿馆。二人下了马车,便见辽使萧禧早已在门口迎接。见着二人下车,萧禧忙拱手相揖,笑道:“刘大人、吕大人,请。”二人亦自揖逊回礼。这是宋辽之间通用的外交礼节,这简单的揖逊之礼,亦表示两国是平等的外交关系。刘忱因见萧禧一身戎装,不由得轻轻冷笑一声。吕大忠却是神色自若,竟似是浑然不觉。
入了大门,辽国枢密副使萧素已率众随从在中门相候。刘忱远远打量,见那萧素约是四十来岁,方额浓眉,双眸精光内敛,一看就知道是个厉害人物。站在他身后的却是一个身披镀银铁甲、腰佩长剑、相貌英俊的年轻人,曾经出使过大宋的萧佑丹,竟然还站在少年之后。刘忱心里一惊,不由得多留意了几眼,再看吕大忠,却见他也有诧异之色。
当下双方又行过揖逊之礼。萧素拱手笑道:“刘大人、吕大人,远来辛苦。”吕大忠亦拱手回礼,淡淡回道:“萧大人说错了,此是宋境,是萧大人辛苦。”
萧素哈哈一笑,抬手道了声“请”,将刘忱、吕大忠等人迎入厅中。
刘忱等人走进大厅,却见厅中早已布好酒宴。萧素往主位上一站,高声吩咐:“奏乐,请刘大人、吕大人入坐。”有侍者立即走了上来,把二人往客位上引。
刘忱与吕大忠对视一眼,却都不肯动身,刘忱凝视萧素,道:“萧大人,你又弄错了!”
萧索一脸愕然,问道:“本使哪里弄错了?”
刘忱缓步走到萧素面前,昂然道:“此处乃大宋国境,驿馆亦是大宋欢迎邻国使节的驿馆,于情于礼,应当请萧大人坐客位。”
萧禧在一旁听到这话,不由勃然大怒:“岂有此理!既是我大辽设宴,焉有反坐客位之理?刘大人莫非是有意轻慢?!”
刘忱却不看他,只盯着萧素,从容道:“若是私宴,自然能坐主位,不过萧大人代表大辽皇帝,在下代表大宋皇帝,这是两国之宴,既然在宋境,自是宋使坐主位。”
萧禧却不答应,“刘大人莫要逞苏秦之辩,天下之事,理为同一,我等设宴,自是我等坐主位。”
刘忱知道这第一次交锋,事关双方锐气,如何肯退让半步,当下冷笑道:“大宋的国土,大宋的驿馆,若要设宴,自然由它的主人来设,这宴会所费几何,不必由贵国出。”
萧禧趋前几步,声色俱厉,道:“刘大人这等小节都一步不让,如此不近情理,可是没有诚意谈判么?”
“本使千里迢迢持节而来,如何说没有诚意?!想辽国亦是大国,岂能不顾礼义,为天下所笑?天下万事万物,都抬不过一个理字。鹊巢鸠占,反宾为主,到底是本使缺少诚意,还是贵国缺少诚意?!”
刘忱舌辩滔滔,萧禧一时竟被他驳得说不出话来。那银铠青年多看了刘忱几眼,刘忱回视之时,却见他眼神中竟有赞赏之色,不由得一怔。却听萧素笑道:“既是二位定要争这个主位,我看两家七十余年交好,亦不必为些些小事伤了和气。只不过本使设宴,客位也是断然不坐的。素性明日在雁门山古长城以北重新设宴,再请二位与会。未知意下如何?”
刘忱与吕大忠对望一眼,道:“如此,明日必准时赴约。”
次日,辽国朔州马邑边境。
刘忱骑在一匹黑马上回头眺望,险峻的雁门山已被远远的抛在身后,跟着自己的只有几个幕僚与三十名军士。为防不测,吕大忠并没有随行,而是在雁门山以南的西径寨接应。刘忱不禁又一次想起身上肩负的使命,既要维护国家的利益,又要不至于引起战端,而面对咄咄逼人的辽国,自己身后的国家与皇帝,都显得孱弱了一点!
刘忱乃是进士出身。此时连朱熹都未出生,科举的内容更没有限制于四书五经之内。宋朝建国一百年来,能考中进士的,都称得上是一时一地之人杰,对于华夏族之典章故事,自然都是非常清楚的。这马邑之地,纵是匈奴强盛之时,也一直在汉朝的疆域之内,当年汉武帝曾经在此伏兵三十万,以待匈奴。此时身临其境,而境遇不同如此,刘忱环视四野,不由怀古慨今,抚绺长叹:“未知要何时,我大宋方能有三十万雄兵,再临此地,以邀单于!”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阵号角长鸣,北方的原野上扬起一阵灰尘,轰隆的马蹄之声由远及近而来,刘忱心知这是迎接他的辽人来了,忙挥令属下军士勒马列队,向前迎进。果然,不多时,远方便出现了百余骑辽人。辽人占据幽蓟之后,虽渐染汉化,但毕竟是马背上的民族,素重骑术,非宋人能比。这百余骑是从萧素的亲兵卫队中挑出来的佼佼者,其军容气势,更是令人见之夺魄。
刘忱心知这是萧素在炫耀军威,隐隐含有威胁之意。他回头见属下军士,都有畏怯之意,不禁眉头一皱。他素有智略,此时便佯为不经意,勒马停步,扬鞭指着辽军,嘲笑道:“契丹素称善战,然亦中衰矣,某看这些骑兵,较我大宋捧日军差得远了!”
这些军士何曾知道“上四军”之一的捧日军是何等军容?只是人人都知道上四军的兵都是禁军中千挑万选的,这位刘大人从京师来,既然说捧日军强悍,心里不免就信了七分。虽说捧日军再强,也远在千里之外,所谓远水难解近渴,但众人却感觉有了依靠一般,士气竟为之一振。
刘忱见计策奏效,立时寒下脸来,扫视众人,厉声道:“诸君随某出使敌国,国体便系于诸君,若畏惧怯敌,非止是君一人之耻,亦是堕了我大宋国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