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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3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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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中削弱。得到各部落首领同情的仁多瀚,在那时候,甚至还有机会与梁乙埋父子形成新的平衡,共同分割统治西夏的大权。

以仁多瀚的算计,在这一局宋夏博弈的棋局中,他仁多族竟是绝对的胜利者。

但石越却看透了这一点:虽然仁多瀚引宋兵入境,但是在“纲常人伦”大义的掩护下,仁多瀚却并没有将自己绑上宋军的战车,而巧妙的将自己处于一种“局内中立”的位置,实在称得上是玩弄权术的高手。

仁多瀚的这份机心,实实在地骗过了许多人。

石越接过丰稷递过来的仁多瀚写给皇帝的奏章,放到帅案上,目光不断地在仁多保忠三人身上移来移去。他在心里盘算着到底可以多大程度将仁多瀚绑到宋军的战车上来。“不出力气就想占尽便宜,这世上岂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石越在心中暗骂道,“你便是狐狸,我也要给你榨出油来。”

一面想着,石越一面问道:“仁多统领忠心可嘉,乱臣贼子,的确人人得而诛之。然而自古以来,便没有空手乞别家出兵的。”

仁多保忠说了半天,石越脸上虽然感动,但张口一句话,便又回到了赤裸裸的利益上面来了。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口里却谦恭地说道:“下邦国王曾言,若大宋能出兵平梁氏之乱,愿以河南之地敬献朝廷。此事乃是文将军亲耳所闻。”

“打白条么?”石越在心里头冷笑起来,“那地方我若能夺到,你‘敬献’不‘敬献’有何关系?我若夺不到,难道我还真指望着你‘敬献’不成?只是也不能将仁多瀚这老狐狸逼得太急,眼下即是他有求于我,实际也是我有求于他。但想这般便宜,你仁多瀚却趁早别做这美梦。”

但石越尚未说话,这“文将军”三字,已经惹恼了一堆人。环庆行营监军都虞候刘过便已忍耐不住,在旁边冷冷地说道:“背祖忘宗的人也信得过么?”

陕西安抚司监察虞候任广也道:“就是,这等小人,可没人信得过。”

文焕听到这话,脸顿时涨得通红,在西夏被人讽刺,他早已习惯,但是被自己的国人、同袍讽刺,对于文焕而言,却是更为难受的体验。但他毕竟已不是当年的武状元,他望了望仁多保忠,又望了望石越,终于将眼帘垂下,依旧保持沉默。

见文焕这般,“唾面自干,无耻……”低声的讽刺又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但文焕心中此时反而变得坦然。只是默默听仁多保忠去交涉。“你们不会知道为了促成仁多瀚主动派人来长安交涉,我用了多少心机……”文焕用自己的骄傲暗暗地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若朝廷有疑惑,末将愿做主,立下盟誓。”仁多保忠坦然得几乎像个君子的宣言,适时地替文焕解了围,也堵住了众人的嘴。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石越。

“盟约自然要订。”石越淡淡说道,目光扫过众人,在掠过文焕脸上之上,不易觉察地安慰性的停留了一瞬。“但这点东西,华而不实。”

“河南之土地虽小,虽有数千里;河南之人民虽少,亦有上百万……”

“这些本帅知道。”石越打断了仁多保忠的话,尖锐地说道:“然则这些土地人民,毕竟要我禁军将军用血去换。本帅只想知道,仁多统领愿意做点什么?”

“我家统领愿为王师前驱。然只恐寡不敌众……”

“本帅要仁多统领接受朝廷敕封!”石越冷酷的声音,穿透大厅。一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紧紧盯着仁多保忠的眸子。

仁多保忠不自然地避开了石越的逼视,他没有料到石越如此咄咄逼人。但是自居小臣的人,去拒绝朝廷的敕封,一时却又无法开口。他沉吟了一阵,方才回道:“朝廷恩德,是我家统领的福分。但如今我主君有难,而臣子却受朝廷敕封,传扬出去,世人必说我家统领不义。愿暂辞封赏,待奸臣被诛,我主复辟,再领恩典。”

“仁多统领忠义无双,又忠于朝廷,朝廷敕封,有何不可?便是贵国国王,亦是受朝廷敕封。名正而言顺,将军又何必推辞?”

“虽是如此。然实是关系大义名节……”

“朝廷的封敕,便是大义,便是名节。”石越毫无退步之意。

“此事还盼石帅许末将等合计,异日再为答复。还望石帅能体谅我家统领的苦衷……”仁多保忠眼见着石越咄咄逼人,干脆祭起缓兵之计。反正他也没指望一次面谈,便能达成协议。

“也罢。”石越也知道仁多保忠不可能立即答应,便许了他,又暗示道:“仁多统领德才兼备,朝廷都是知晓的。亦请将军三思之,朝廷之恩典,绝非寻常。”石越说的也是实话,以仁多瀚的身份,果真公开降宋,至少也是三品武官,位列公侯。

“是。”仁多保忠谦恭的答应道,方又指着文焕与慕泽,向石越说道:“此行另有一事,便是带文将军与慕将军,向石帅请罪。”

提到这两人,在场之人,脸色又变得生硬起来。

“两位将军得罪朝廷与石帅非浅,朝廷若加诛戮,绝不敢辞。然而末将此行,亦得益于两位将军从中周全,亦是其有功于朝廷之处。且……”

“且夏国军中,得罪朝廷之人车载斗量,不可胜计。本帅若怪罪此二人,不免使夏国人心生疑忌。若释二人之罪,则有汉高封雍齿、燕昭市马骨之效。是么?”石越打断了仁多保忠的话,悠悠说道。

“石帅明鉴,末将要说的,正是此意。”

“朝廷能容天下之士,此事不必多言。以将军之见,本帅是胸心狭窄之人么?”

“石帅有宰相之量,天下皆知。”仁多保忠顺着石越的意思拍了下马屁。

石越哈哈大笑,指着文焕、慕泽说道:“他二人果真欲重新归顺朝廷,本帅又岂会计较些些旧嫌?本帅当亲自向朝廷举荐两位将军,料朝廷亦当不吝爵赏。”

石越说出这番话来,刘过、任广脸色当时便变了,二人正要说话,却被丰稷、张守约用眼色止住。只得气鼓鼓地生生忍住。

仁多保忠与文焕、慕泽一同欠身谢道:“多谢石帅。”

与仁多保忠的会谈持续了两个多时辰之后,在卫尉寺部队的严密看护下,将仁多保忠等人秘密送到了驿馆安歇。本来这些事情理当由职方司负责,但是诸司都是草创,机构设置并不完全。职方司陕西房只有少量直属部队,还要专门负责保护要害部门,因此便只能向卫尉寺借调部队来使用。前卫尉寺卿章惇的才干由此可见一斑,虽然闹出许多事情来,但他一手草创的卫尉寺,却是新兴机构中,最先变得较为完善的机构之一。

仁多保忠等离开后,丰稷等人也陆续告辞离去。这些人前脚刚走,潘照临与陈良便走了进来。潘照临屁股也没有坐稳,便笑着问道:“方才刘过一面走嘴里一面骂什么‘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究竟是何事惹着这刘大炮?”

陈良也笑道:“卫尉寺的人,学士终要留几分情面才好。”

石越一面将就吃着刚刚送上来的果子充饥,一面苦笑着摇摇头,将方才之事捡着说了一遍。仁多保忠等人来长安,是极机密的事情,潘照临与陈良刚刚也只看到丰稷等人,却没能看见仁多保忠三人,本来还在担心卫尉寺大张旗鼓来帅府做什么,这时听石越说了,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石越说完,解嘲似的笑道:“也须得保密,否则,若让人知道文焕竟然来了长安,只怕激起兵变也未可知。”

潘照临和陈良本不知道文焕的底细,陈良不禁叹道:“也亏得这文焕、慕泽竟有胆量来长安。”

潘照临却笑道:“这不过是仁多瀚两粒棋子罢。他仁多瀚自己不怕投降后没个好结果,可他的部将却不能不怕。一旦有了文焕、慕泽这两个活例子,万一真要公开投降,他要说服自己的部将便容易多了。纵然我们小气,杀了文、慕二人,对他仁多瀚又能有多大损害?”

“潜光兄说得不错。”石越笑道,“所以我要容他们。文焕是叛国之臣,慕泽几乎害了我性命。这两人都能容得下,那些夏军将领便再无什么可顾忌了。只是文焕的事却棘手,军中民间,都恨他入骨……”

“文焕可以免罪,让他以白衣戴罪立功;慕泽可以复原官,若立功勋,则厚加封赏。如此可内外皆安。”潘照临轻描淡写便解决了这桩麻烦,“反正现在这两人能得朝廷赦免,已是万幸。”

石越微微颔首,道:“也只能这般。”又问道:“潜光兄与子柔来此,想必还有事情?”

潘照临跷起二郎腿,吃了个果子,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当儿正是人仰马翻的时候,若没有事情,也没空来见公子。”他是唯一一个懒得改口,一直叫石越“公子”的人。

陈良一面抓紧时间吃着茶和果子,一面插口道:“这时不将事情弄妥当,果真打起来,些许小事不周到,便可能酿成大错。我是与学士说马政的事情的……虽说这事急抱佛脚,已经干不了打仗多大事,但若是处置不当,难免不拖后腿。且这也是朝廷的百年计,轻率不得。”他整个人都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

潘照临半取笑半规劝地说道:“知道你陈子柔忙的百年大计,却只怕你太拼命,把这条小命给送了。你死了不打紧,公子许多琐碎事,我却担心没个中意的人打理。”

“纵累死我也愿意。且还累不死呢。”陈良笑道。“你要没要紧事,我便先说我的马政了。”

“你说罢,我乐得歇会。”潘照临说罢,果真身子一仰,闭了眼睛假寐起来。

石越几乎是自入陕之日起,便决心要改革马政。但是马政是国之大事,牵涉的范围,从中央到地方,从军队到民政。其中更有一大批既得利益阶层——石越本来想从沙苑监私卖马匹给蓝家的弊案打开一个口子,来改革马政,但是查了几年,都不得要领。这中间层层庇护,利益纠缠,石越纵是个木瓜,也可以知道一二了。本来马政的事情,因为这座冰山实在深不见底,石越也不免投鼠忌器。但在兴修水利、改革驿政、重定户等这一系列措施推行后,被财政紧张逼得喘不过气来的石越,终于不得不想方设法节流。而被搁置的马政改革也在这个时候再一次进入石越的日程。

石越推出的措施,完全是因为没钱而逼出来的。但是他推行马政改革的时机,也算是恰到好处,至少比起几年前要更加合适。

“马政的事情若说起来实则很简单。学士上的劄子,其实是想让朝廷放下牧马监这个大包袱。故此请朝廷恩准,将牧马监转为民营马场,牧马监官吏一体裁汰。民间富商豪绅,竞拍买下牧马监,每年只要能保证以市价供给军队规定数量之战马,则朝廷可免其税务,否则可加以惩罚。战时朝廷要租用驮马,亦只按价租马便是。如此亦算是官民两便。陕西实行之后,若行之有效,将来还可推广至全国。每岁朝廷由此节省下的国帑,至少亦有十余万贯。”陈良娓娓而谈,条理甚是清晰,“然出人意料的,是此事在朝廷竟久不能决,异议者甚众。学生将所有异议归纳起来,其要者不过数条:一是以为商人重利轻义,不可信任,马政是军国之重,不可寄之于商人,持此议者甚众。这一桩事,还得多谢桑长卿,《汴京新闻》联合《海事商报》连续数月,刊发了上百篇文章,驳斥此类成见。两报援引古今事迹,力证商人因为重利,反重信用,有时更为官府所不及,且军器监改革,民营之军资较之官府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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