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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只我想要的舰队!”
“难道我大宋海船水军没有薛侯想要的舰队么?”秦观久在高丽,在整个东海地区,大宋海船水军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他无法想象这个世界还有大宋海船水军击败不了的敌人。
“一旦开战,不仅我们会攻击注辇国的海船水军、商船、港口、城市,同时还要保护我们自己的商船、港口、城市……”一说到海战,薛奕立即激动起来,“如此,兵力就势必要分散!你知道注辇国有多少战舰?我目前搜集到的情报,他们至少有战舰千艘以上,至少分成五个舰队——若无绝对优势,我们防不胜防!”
“那薛侯以为我们要多少艘战舰?一千艘?”蔡京在一旁问道。
“不!四十艘!”薛奕的眉毛都扬了起来,“只要四十艘!”
“四十艘?”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不错,以四十艘两千料级战舰为主力,每艘战舰的甲板上,安装十门甚至二十门火炮!”薛奕双目炯炯,“我与我的参军们推演过无数次,注辇国的战舰极少有两千料级的大船,也缺少远程打击的能力。我们将四十艘战舰集中使用,寻找敌人主力决战……就可以有充足的兵力来守卫凌牙门……”激动之下的薛奕,几乎将他的作战计划全盘泄露出去,幸好到最后关头,他猛地醒悟过来,收住了嘴巴。
“那不可能。”蔡京、曾布、秦观,甚至是薛奕本人,都知道他的这个计划想要通过,在目前绝无可能。大宋的战略重心,是平定西南叛乱,巩固两北塞防,薛奕的计划需要朝廷拨给他四百至八百门火炮,这几乎是白日做梦。“难道南海诸国再无潜力可挖么?石学士说过,将来海外贸易真正的财富,不是金银宝石,而是取之不采用之不竭的原料!”秦观觉得极不甘心。
“将来是否如此,我不知道。”曾布不愿意正面批评石越,只是轻描淡写地揭过,“但以目前来看,海外贸易主要还是奢侈品贸易。这些年,为了加强对交趾等国的控制,广州市舶务与凌牙门、归义城市舶务已费尽心机。我们垄断了几乎整个南海地区的食盐买卖,交趾自产的食盐的确不如大宋的盐价廉物美。此外,还有蔗糖、胡椒,甚至棉布——香料则主要保障中土之供应。但蛮夷们没有摇钱树,纵然大宋的东西好,也是要拿钱来买,拿东西来换的。我们也设法要求他们种甘蔗、棉树,但最后却发现,从海外运甘蔗与棉花至广州还可以接受,若要运到杭州,成本就无法控制——而且,也没几个海商愿意来挣这毫末之利。最终,规模被限制住了。除了食盐以外,我们没有一样达到了预期目的。”
“还有南海的大宋移民——”曾布仿佛是想发泄着心中积年的郁气,话匣子打开后便再也收不住了,“朝廷允许百姓在南海购置土地,最初的确也有一批无赖子来碰运气。但这些人,八成以上血本无归……”
秦观不可思议地望着曾布,听他继续说道:“归义城与凌牙门附近的移民倒还好,他们被分配的土地就在归义城与凌牙门附近,可以雇佣流放来的犯人劳作,交趾人也算勤劳,运气好还能买到昆仑奴,甚至大食人买来的奴隶,这些人如今纵使不是腰缠万贯,也是仓廪丰足,衣食无忧。但那些在别地买土地的人,却不过拿着铜钱换来一张毫无用处的地契。若没有去过南海诸岛,绝不能知道当地物产之丰富,那些蛮夷番部,大多不知耕种,不用钱帛,多以渔猎采集为生,并且懒惰异常,在当地你纵然一掷千金,也雇不到任何人为你做事。更何况有许多人根本就是孤注一掷,碰个运气,听信传言买下那土地后便身无分文了,最后倒只好流落到凌牙门,成为当地移民的客户。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贿赂那些酋长,买到一两个奴隶,勉强经营。但这些人也不过是不至于血本无归而已。凌牙门与归义城虽孤悬海外,毕竟是大宋的国土,倒也有人愿意世代在那里生活的,他们种植粮食,自给自足外还可以供应两城所需。但若有人一厢情愿,想在南海诸岛种植粮食发财,最终也只能是竹篮打水,除了广州不时还会需要买一点粮食,两浙、福建,只要不碰上饥荒,谁还会从海外来买粮食么?而本地的许多番部,则根本不食五谷!”
“朝廷不准奴役南海归顺蕃部,以为有伤仁道。然而今之情形,则是中土往海外移民之人越来越少,凌牙门却急缺劳力——经营庄园、与当地土着争斗都需要人,最后,便是大食海商越来越多的贩卖人口至凌牙门——依大宋律,贩卖人口乃重罪,有司不得不管;然若真管了,凌牙门只怕会暴乱!”曾布对当年被贬斥凌牙门之事,不无耿耿。
蔡京却知道曾布断不会授人以柄,把对自己不利的事这么着公然在众人面前炫耀,因笑道:“监察御史不管么?”
曾布笑道:“如何不管?监察御史来找我,我回道:祖宗自有定制,海夷犯法,事涉汉人,依汉法;不涉汉人,依蕃法。今大食海商贩卖夷人为奴,与汉人无涉,当依蕃法。然某衙中无大食法令,未知彼国贩卖人口是否论罪。于是我召集凌牙门所有大食海商,问他们大食国贩卖人口是否有罪,他们皆答无罪,并一一画押具状……”
众人听他如此,顿时哄然大笑。秦观扑哧一口酒全喷到了自己袍子上面,指着曾布,笑得打跌。蔡京也笑得扶着案角,几乎直不起腰来。
第六节
自蔡河泛舟归城,蔡京又亲自将薛奕、曾布、秦观送回驿馆,待一一安排妥当,竟已近酉正时分,此时大雨早已收了,雨后的汴京城,空气中透着清新的味道。蔡京贪婪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登上马车,吩咐回府。
他的宅子紧接着熙宁蕃坊,离秦观等人所住的驿馆并不远,没多久便到了。这宅子原是汴京一个官宦人家的祖业,据说祖上是随柴世宗打过三关,因功封过刺史的,因为子孙不肖,家道败落下来,闹得连祖宅都要出售。正逢蔡京调任太府寺后,在汴京四处寻觅适意的宅院。他见这宅子东下西高,是所谓的“鲁土”,正是宅经上所谓“居之富贵雄豪”的格局;又喜其庭院布置,皆合己意;且这附近再无其他官员居住,在这风起云涌的关头可以减少许多麻烦,便花了八百贯足钱(宋代有所谓的“省陌制”,在省陌制下,一贯钱实际只有七百七十文。足钱则指一贯为一千文。)买了下来,只请人卜过风水,稍稍改了照壁的位置,便搬了进来。这宅子原主人也是官宦之家,祖上做到过六品以上,依宋制,造的是乌头门,到了蔡京这儿,倒是连门都不用换了。
蔡京的马车刚到大门口,便见他的管家蔡喜急急忙忙地迎了出来,一面服侍他下了马车,一面在他耳边低声禀道:“大人,王殿院到了。依大人吩咐,请他在书阁等候。”
蔡京微微颔首,随口问道:“王殿院来多久了?”一面加快了脚步,径直向书阁走去。所谓“殿院”,是时人对殿中侍御史的尊称,便如称监察御史为“察院”一般。自改官制后,御史台下辖三个主要机构,其中殿院掌监察京朝百官,乃是御史台中最有实权的机构。这个“王殿院”叫王谷,表字世用,与蔡京是同榜进士,曾放过两任通判,皆以任事不避权贵而闻名,做殿中侍御史不过一年时间,便接连弹劾数名权贵,京师已是人人皆知有个刚直的“王御史”了。
“快有一刻钟了。”蔡喜躬着腰,在前面引路,一面又低声说道:“今日午时,小的去蕃坊买家生(家生,即家具。),听到有人在议论,说是陕西出了大事。只是究竟是何事,却也没个准,有人说是西贼卷土重来,有人说是盗贼,还有人说是兵变。只是……”
“只是什么?”蔡京脚下未停,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只是有好几个人都说,有人在西京看见石府的二公子,虽是坐的马车,却穿着素白的袍子,好似押解的犯人一样……有人说唐大人是在陕西犯了事……”
蔡京猛地停下脚步,冷冷地道:“这些事,你不要乱传。”
蔡喜闻言,连忙回道:“是,小的不敢。”
蔡京点点头,看了他一眼,方继续向书阁走去,脚下的步子却是迈得更急了。陕西兵变,唐康擅调禁军平叛,蔡京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也许,换一个时间,这将是震撼朝野的大事,但现在,这一切,却都不能成其为重点。蔡京清楚地看到政事堂内吕惠卿的位置摇摇欲坠,他也敏锐地感觉到大宋朝正危机四伏——但是,吕惠卿倒不倒台不重要,大宋朝倒不倒霉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吕惠卿的倒台,大宋朝的危机,必须能给他蔡京带来利益!保住自己,从危机中获取对自己的最大利益,而不是被中枢的争权夺利压成齑粉,这才是蔡京目前最需要关心的。
他非常清楚地知道,即使他把宅子买在熙宁蕃坊,他也不可能真正的置身事外。因为,他就是石越手中的棋子,而石越,已经将他这颗棋下出去了。他必须完成棋手的任务,也必须巧妙地保护自己,只要稍有不慎,无论是哪方面的力量,都能轻易地让他化为齑粉,并且,不会得到任何同情——包括石越的!
快到书阁的时候,蔡京刻意放缓了脚步,把自己的神态变得从容。他走进书阁之时,王谷已经站了起来,他手边的书几上,放着一把团扇和一卷书册,蔡京眼尖,已留意到青笺纸的扇面上,有司马光的题字。
他笑呵呵地抢上前两步,揖道:“世用兄久候了。”
王谷笑着回了一礼,道:“你我故交,不必论这些虚文。”
“还是世用兄洒脱通达。”蔡京笑着又请王谷坐了,令人换了茶水点心,方笑道:“那我也将那些浮俗权且抛开。此番劳驾兄台移趾,一是受舍弟之托,我家七哥与君家玉女的婚事,草帖前已卜吉,又蒙兄台不弃,两家亦已换过定贴。恰逢兄蒙恩旨入选兰台,将这事耽搁下来。数日前,舍弟寄来家书,托我打探兄台之意,若兄台应允,则可觅一吉日,他便令七哥入京,由我主持,行过定聘之礼,也好将此事早些定下来。”
王谷不料蔡京巴巴将自己请来,竟是先说他女儿与蔡京族侄的婚事,因笑道:“便依令弟之意,明日我便令人去找玉霄观李道长,请他卜个吉日。”
“如此多谢世用兄成全。”蔡京笑着抱拳一礼,又开玩笑道:“我家七哥在西湖学院,也算是个魁首,将来少不得还给世用兄一个状元女婿。”
“罢了,罢了。”王谷摇着手,笑道:“汴京三岁童子都知道西湖学院连中了三个传胪了,一甲却是一个也不曾中得。他若在白水潭,或还有几分指望。邵伯温都说了,西湖学院无一甲之命。”说罢,又看着蔡京,笑道:“元长找我来,断不会只为这些媒妁之事吧?”
“毕竟瞒不过世用兄。”蔡京笑道,却微微沉吟不语,只是一双眸子定定地望着王谷。王谷也只是含笑望着蔡京,并不说话。半晌,蔡京忽然一笑,缓缓道:“我听说兰台令出缺,君实相公荐范纯仁为御史中丞……”
王谷笑道:“元长来京不过两月,消息倒是灵通。”
蔡京微微笑道:“一年以来,司马君实接连荐举了十余名清流名士,其中既有邵伯温这样的白衣隐士,亦有杨时这样的中了进士后却不出仕的名士,还有世用兄这样的两任通判,在地方政声极佳的官员……一年之内,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