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韩治却听得更加胆战心惊,但韩家乃是世家大族,家中规矩甚严,他有再多的疑问,亦不敢多问;然若不问,却终不心安。眼见着父亲便要进去换衣服,韩治急中生智,鼓起勇气,大声道:“爹爹,让孩儿也一道去吧!”
韩忠彦似有点诧异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只默默点了点头,便朝里间走去。
待到韩治匆匆换了素衣,取了坐骑出来,便见院子里面韩平早已领着四十名亲从整装待发。韩忠彦亦已换了一身白袍,腰间佩着印绶,已骑在马上,见他出来,韩忠彦便率众出府。韩治连忙上马追上,才出了门,一阵朔风便夹着雪片刮到脸上,韩治顿时冷得打了一个哆嗦,他咬紧牙关,忍住没敢叫出声来。
知开封府与别的朝廷重臣不同,家属便住在开封府衙之内。这时韩忠彦一行出了开封府,往东拐到州桥北面,韩忠彦却并不顺着御街往北走,反而一直往东,到了大相国寺附近,才捡了条小巷,往北直行。韩治跟在众人后面挥鞭急驰,却越走越是奇怪,“难道父亲想从东华门进宫?”但他看看众人挎弓别刀的装束,却又直觉不太可能。
众人如此一路疾驰,眼见便到了皇宫的东角楼附近,韩治正心里思量着,忽然,前头的韩忠彦勒马停了下来。他正纳闷,却见韩忠彦与韩平下了马,朝一间高楼走去。韩治驱马上前,看得清楚了,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是一座望火楼,楼下则是军巡铺。(此非宋朝旧制,而是吕惠卿改革后之事。汴京之潜火队、军巡铺,专责东京城内灭火、治安等事,旧制由禁军担任,隶属于军方。内城的军巡铺,统归侍卫马军司管辖,外城则由侍卫步军司管辖,最高长官亦由三衙的长官兼任,并不归开封府管辖。但此非汉唐故事,故自宋立国以来,便饱受批评。又因军巡铺有治安管辖权,常与开封府发生冲突;军巡铺在处理案件时,其官吏素质良莠不齐,更多有冤假错案,甚至屡屡发生百姓击登闻鼓申冤之事。禁军方面,自军制改革后,禁军极重训练,潜火队、军巡铺既要担任消防之任,又要负责治安、捕盗,还要配合坊正收税,甚至连开封的排水系统,亦要由其监督、修缉,这些部队亦成为三衙之负累。故吕惠卿为相时,借着地方官制改革的机会,极力推行改革,终于将汴京的巡检、消防系统,从禁军中彻底剥离,而归入开封府的管辖之内。吕惠卿取消了旧有的四厢都巡检,将汴京重新划界命名,城内分为十厢一百二十坊,城外分为九厢十四坊,每厢设厢巡检,各坊则按大小设若干军巡铺。当时开封府的刑狱,本是所谓“二厅三院制”,其中三院,即是府院为民事法庭,左右军巡院为轻罪刑事法庭。吕惠卿以二厅三院皆士人为主官,而诸厢巡检与军巡铺皆武人,遂又剥夺军巡铺之司法权,增加二厅三院官吏人数,规定大小案件,军巡铺不得辄断,皆要送交二厅三院裁断。惠卿竟因此大刀阔斧一革旧弊。改革之后,一般的军巡铺不过五六人,各有辖区;但每隔一定的距离,则建一座望火楼,楼上则有人昼夜巡视,观察各厢坊是否出现火情,而楼下则是潜火队的居所。为节省开支,各厢巡检与其直属部队,亦与潜火队一起住在望火楼下面,故有些望火楼下面,同时亦是军巡铺。)
韩治也连忙下了马跟过去,却见那军巡铺内,出来一个厢巡检,朝韩忠彦行礼参拜。便听韩忠彦问道:“可有何异常?”
那巡检欠身回道:“不曾见得。”
“有宗子从此过否?”
“不曾见。”
韩忠彦点点头,又沉着脸说道:“尔不可懈怠,好生看守。他人尔不必拦他。天明前若有宗子从此过,管他亲王郡王,一律挡了,走漏一个,吾必斩尔。”
那巡检唯唯领命而去。韩忠彦遂又上马,一行人又继续驱马朝北边驰去。韩治自是不知,从除夕开始,韩忠彦便以加强维护京城治安为由,下令开封府城内十厢一百二十坊所辖的巡检、逻卒、公人昼夜加强巡视。又给几处要紧处的巡检颁下密令,令他们派人严密监视东华门、拱辰门,以及咸宜坊等宗室聚居区的动静。在这方面,他却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宋代贵人为防火灾,往往会想尽办法,请求开封府在他们的府邸附近设置潜火铺!此时这些潜火铺却正好成为韩忠彦的耳目。汴京城里任哪家王邸有任何动静,这些潜火铺都很容易发觉,虽然用不了望火楼的通讯系统,却亦可以快马通报。
但此时韩治亦已隐隐猜到他父亲的心思,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转而代之的,是血脉开始沸腾。他一面使劲驱赶着坐骑,寒风与雪块刮到脸上,不再是冰冷的刺痛,而是一种让人清醒的刺激。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父亲亦是他所尊敬的祖父的儿子。韩家人的骨子里,都流着忠献王的血液!
韩忠彦又在东华门、大货行街附近的两处军巡铺前停了两回,询问过东华门的动静,两处皆言并无异常,亦不见有宗室经过,他又问了军巡铺时刻,此时已近三更四点,韩忠彦的脸色终于霁缓。回到马上,对韩平说道:“还有一处,问过景龙门,若无异常,便是平安了。”
那韩平不善言辞,不过嚅嚅而已,韩治却是心里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父亲防范的竟是雍王!雍王住在咸宜坊,咸宜坊属于新城城北厢,他要进宫,要么通过封丘门走东华门,要么通过景龙门走拱辰门,最张扬亦不过绕道东角楼走左掖门,而绝无绕上一个天大的圈去走西华门的道理。但这些韩忠彦自是不方便宣诸于口,更不能说明他具对针对的是谁,不过若是巡视了景龙门尚无异常,那自然便是平安无事,可以放心了。韩治想到这些,心里对他父亲更是刮目相看。
众人正欲继续往景龙门北行,忽见一个浑身是雪的骑士骑着一匹棕马,急驰而至,到了军巡铺前,便听他“吁”的一声,一个急停,便翻身跳下马,口里叫道:“快,快!给老子换马!”众人见那人身材五短,却这般敏捷,都不由得停下来,齐声喝彩。那人循声望来,“啊”的一声,却也不管那军巡铺的逻卒了,直奔韩忠彦马前,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军礼,道:“新城城北厢巡检马绍,拜见大尹!”
韩忠彦见着马绍,不由脸色微变,他知道马绍与温大有与东宫的田烈武相交莫逆,便特意将二人调到新城城北厢,其意便在以防万一,此时马绍这么急急忙忙赶来,显然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果然,便听马绍又禀道:“三更二点左右,雍王率二十余名卫士出了王府。”
此时风雪方盛,马绍又刻意压低了声音,这话便只有韩忠彦父子与韩平几人能听得到,但便是这轻轻一句话,如同一声惊雷,打破了韩忠彦期盼能太平无事度过此夜的幻想。
韩忠彦定了定心神,忙问道:“雍王现在到了何处?”
“禀大尹,约在三点多些,下官与温大有在封丘门外二里许赶上雍王,温大有已挡住雍王,下官急急前来报信……”韩忠彦方松了口气,不料马绍的话却还没有说完:“但下官还接到部下消息,有几百人的班直侍卫,正往景龙门方向赶去,内城闭启城门之制早已废弛……”
“你说什么?!”韩忠彦脸色都白了。
出大事了!
韩忠彦原本只是防着雍王进宫惹麻烦,便想把他好好的摁在王府内,等到君臣名分定下来,便可以将一切矛盾消弭于无形之中。但他绝没想到,竟然会有班直侍卫的异动!
“有几百人的班直……”马绍以为韩忠彦没有听清,又说道,但话未说完,便见韩忠彦拨转马头,对着韩治与韩平说道:“大郎,你与韩平即刻去宣德门前的御街,若有相公、执政进宫,立刻拦住,告诉他们,雍王作乱,宫中恐有他变,为策万全,请他们带兵进宫宿卫。”
“是!”韩治一阵兴奋,连忙与韩平一道答应了,正欲离去,又被韩忠彦叫住叮嘱道:“为防万一,除非遇着司马相公,否则你二人不要一道去见相公们,若有意外,另一人马上回来找我。”
韩治咀嚼这话中之意,只觉一阵寒意直刺心里,顿时一个激灵,起始的那一点点兴奋之情,早已是抛到了九霄云外。倒是韩平,依然是淡淡答应道:“大尹放心。”他连忙也说道:“爹爹放心。”
韩忠彦点点头,又转过马头,对马绍道:“走,咱们去封丘门!”说罢,挥鞭驱马朝北方驰去。马绍站起身来,对韩治与韩平抱了抱拳,亦不待军巡铺换马,跃身上马,紧紧跟上韩忠彦。
韩治咬了咬冻得冰凉的嘴唇,使劲一挥马鞭,大喝一声“驾”,与韩平朝南边驰去。
二人赶到皇宫南面的御街之时,已经快到三更五点。这时已是深夜,在这样风雪肆虐的晚上,南面的御街靠近皇宫这一段,又多是朝廷的衙门,因此这街上竟没什么行人。抬眼所见,除了衙门前那些稀稀落落的孤灯,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灯架以外,便只有巡逻的兵吏。
韩治此时才知道他父亲嘱托的任务有多么困难。在这样的晚上,他二人只要一现身,便会被巡逻的兵吏发现,若是平时倒也罢了,但此刻他们却不能冒险——他父亲连宰执们都不敢全然信任,这些兵吏焉知可信不可信?
二人方下了马,在御街外面找了一处隐蔽之处——这里既能看清御街的动静,又离皇宫有一段距离,二人刚刚藏好,便听到一阵车马之声传来,韩治看得清了,却是吏部尚书王珪的车驾从眼前驶过,他正欲大叫,已被韩平一把掩住嘴巴,便听韩平在他耳边低声道:“大郎,等君实相公。”
韩治惊讶地望着韩平,却听韩平又低声道:“大尹曾说过,王公但会做文章,别无所长……”
韩治这才醒悟过来,眼前这情形,他们的确冒不得险,他又惭又愧的点了点头,便见王珪一行已朝右掖门方向行去,逐渐消失视线中。
接下来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韩治二人一直等到四更的梆子敲响——这在往常,那些要上早朝的官员,若是住在外城,此时也应当到内城城门了,但这天晚上,韩治眼睁睁地看着四五位当朝重臣从他面前走过,竟是怎么样也等不到司马光。他浑身冻得僵硬,心里又担忧会不会是司马光早已进宫,正暗暗计较,忽听到一阵车马急疾的声音传来,声势竟远比此前听得的大。
韩治精神一振,定睛望去,却见御街那边过来的,岂码是三位宰执的车驾——从人兵吏,浩浩荡荡竟有一二百人之多!他又仔细观察,却怎么也看不清是哪三位宰执。“管不了这许多了!”韩治转过头对韩平低声说道:“待会我去报信,你等在这里。”
“大郎,还是小人去的好。”韩平虽有些不放心,但也知道此时是一刻也拖不得了。
韩治摇摇头,苦笑道:“非是我逞强,但你看我这样子,待会骑马也跑不动。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愧对列祖列宗。”眼见着车驾越来越近,也不及待韩平回复,便跑了出去。
四更,福宁殿。
仁多保忠浑身是血,冲到廊下,“相公,要撑不住了!”他身边的呼延国与高竖也浑身是血,呼延国的右臂上还插着一枝断箭,但二人依然紧紧跟着仁多保忠,片刻不离。
石越站在福宁殿正殿外的走廊上,铁青着脸。
“皇城司是何时学会打仗的?!”石越厉声呵斥道,“你仁多保忠是党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