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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家倒是并没有想到世子身,只以为道痴在王府体面,伴当的赏赐都很丰厚。
等到王青洪从京城回来,刘大舅衣锦还乡,王家族人少不得议论一番。提及道痴来,都觉得他前途正好。
虎头爹娘正为次子去哪里读拿不定主意,听了这些话,就想到道痴身。
不说王府里有没有名师,就是道痴自己已经过了童子试,要是愿意指导儿子两年,以后考试也容易些。而且,搭道痴,以后也能搭王青洪与刘大舅的光。
原先觉得“伴当”为耻,现下夫妻两个觉得为了次子学业,“忍辱负重”也没什么。
夫妻两个去王福平跟前露了话风,被王福平给呵斥一顿,却依旧不死心。
过年这半月,两口子轮流劝虎头主动将“伴当”身让给他弟弟。虎头本就口拙,在父母跟前说话更少,只是听着不应声。
到了今天,虎头回王府的日子,实在拖不下去,虎头他娘挑着他爹打虎头,打折了一根棒子,虎头也没点头。虎头他娘恼的厉害,动起手来,给了虎头几巴掌。
让虎头二叔看到,搬出王福平来,才制住虎头娘的癫狂。
王福平因虎头脸的伤,想要留他几日再送他回城,可虎头却不肯。
他力气大,无人能拦住他,王福平就依旧叫王二叔送他进京。想着道痴本就晓得虎头爹娘偏心之事,王福平便让王二叔直言相告。
王家这些事情,道痴虽不知晓,可听王二叔说那几句,也能听出不过是虎头他娘又偏心了。
道痴虽一肚子气,可并没有迁怒王二叔,点点头道:“我知晓了。”
其他的,他一句话也没说。王二叔不是虎头祖父也不是父亲,跟他说了也不顶用。
王二叔见道痴没有发火,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往王府里望了望,有些不放心,道:“二公子,虎头除了脸,身怕是也有伤,来劳烦二公子多费心照看。”
道痴皱眉道:“虎头他爹打的?”
王二叔点点头,并没有为哥哥辩解。在家里没有揭破此事,是怕老父爱面子,晓得虎头身有伤不肯送虎头出来。可是他瞧着兄嫂的模样,实在讲不通道理,好好的孩子留在他们身边也是折磨,还不如交到二公让他放心。
他当年是常西山的,晓得道痴与虎头两个的情分。
道痴惦记虎头那边,没有与王二叔多说,只道:“请帮我传话给王村长,大师父既将虎头托付给我,我自护他周全。”
王二叔涨红着脸应了,目送道痴转身进了王府……
道痴的心里火烧火燎,即便想要让虎头认清他父母的狠心,可是也不代表他真的舍得让虎头挨打。
现下虎头还没有什么让他们窥视的,一个早先瞧不起的“伴当”身份,却也因他们想要就来抢,这叫什么父母?
陆松早就放话出来,等虎头十五就给虎头补锦衣卫校尉。以虎头的勇武,加世子对他的看重,想要升到百户不是问题。百户是正六品武官,背后又有王府在,在安陆地界无人敢欺。
邢百户也说,若是锦衣卫空不出缺来,以后就让虎头袭他的百户之位。
实际,等世子进京,被世子信任的近卫,前程又怎么会是区区百户?
可是这样的父母,怎么叫人放心?偏生碍于世情与孝道,他们又做的了虎头的主。
道痴的皱眉紧皱,不知不觉进了府学,刚转过大门口影壁,就看到王琪与虎头在那里站着。
“怎么不进去?”
道痴道。
王琪回道:“虎头不进去,要等二郎。”
虎头看着道痴,眼里满是委屈,小声道:“疼。”
道痴见他脸色乏白,心里跟着紧张起来,忙问道:“哪里疼?”
头红着眼圈道。
道痴呼出一口浊气,走到虎头身后,让他屈膝,不用撩开后背衣襟,只松松脖颈,就能看到紫红色的檩子,肿起来一指来高,可见有抽打的时候多用力。
王琪凑过来,瞪大眼睛,道:“这真是虎头爹娘下的手?这是爹娘,还是仇人?”
虎头虽没有哭出声,可眼泪已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道痴长吁了一口气,早先因碍着故去的王老爹,还有虎头父母名分,他虽担心虎头的问题,可迟迟没有决断,现下到了决断的时候。
“七哥,我带虎头去启运殿。”
道痴扶虎头起身,对王琪道。
王琪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我与你们同去。”
道痴并没有叫虎头收眼泪,虎头这身伤,外加这眼泪,想来世子也受不了。
启运殿里,世子见到挂着眼泪的虎头,脸色很不好看。再他看来,虎头是他未来的亲卫,打虎头就是打他的脸。
待听说虎头身也有伤,世子吩咐黄锦去了虎头外头的短衫。当虎头中衣撩起,露出后背时,屋子里响起好几下吸气声。
从脖颈到后腰,都是紫红色的血檩子,看的触目惊心。
世子站起身来,看着虎头咬牙道:“谁打的?”
虎头只是低着头掉眼泪,并不应答。
世子气呼呼地望向道痴与王琪,面露询问之意。
道痴道:“殿下,是不是先叫人带鼎山下去看大夫药?”
王琪也道:“是啊,殿下,瞧着鼎山脸色不好,还是先叫大夫瞧瞧妥当。”
即便看着骇人了些,可不过是皮外伤,哪里就连几句话的功夫都等不得?
世子见两人似有顾虑,皱眉吩咐高康去良医司传大夫,想了想又吩咐黄锦带虎头去偏殿等大夫。
等到虎头下去,世子道:“七郎,二郎,到底是怎么回事,该同孤说了。”
方才过来启运殿的路,道痴已经简单地对王琪交代过。
听世子问话,王琪摸着鼻子,苦笑道:“鼎山是个老实孩子,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他爹娘的偏心病又犯了,想着入王府体面,想要让次子替了鼎山入府。”
虎头父母因虎头烧坏脑子,厌弃长子、偏疼次子之事,王琪与道痴早在世子跟前露过风。
世子并没有太放在心,毕竟十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父母偏心,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就是王府里,他与三郡主、四郡主同胞所出,可父母所重都各不相同。
王妃偏疼三郡主,因三郡主体弱多病,打小都是王妃亲自照料。王爷生前最看重的当然是世子,世子的衣食住行,王爷都亲自过问。
身为幼女的四郡主,反而没有哥哥姐姐受父母宠爱。世子早看出这点,对于胞妹就十分宠溺,多少有些想要补偿的意思。
世子没想到父母偏心能偏的这样严重,而且虎头家竟然敢窥探王府。
世子是真恼了,恨恨道:“谁给他们的胆子?竟然敢如此行事!”
道痴道:“谁让他们是鼎山父母,一个孝字压着,就是打死鼎山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世子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看来虎头爹娘的狠辣对他的冲击太大。
要知道他启蒙的《孝经》王爷不仅自己是孝子,还言传身教地将世子也教导成孝子。
他想不到还有这样不慈的父母,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不慈”的状况。
道痴与王琪对视一眼,看出世子的混乱,并没有开口。
屋子里一片沉寂,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黄锦带了良医来回话。
世子面色恢复平静,问道:“鼎山怎么样?身的伤重不重,伤没伤到筋骨?”
良医回道:“肩颈处还罢,后腰几处厉害些,需躺床养几日……”
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殿内众人都望向良医,道痴攥着拳头,心中后悔莫及。伤在后腰,那是不是以后?
世子与王琪也带了紧张。
两人想的都是虎头本是以熊力出众,真要伤了腰,损了肾脏,那哪里还会有力气?
就听良医道:“还有就是这些日子饿的狠了,怕是伤了肠胃,以后有些妨碍。”
世子讶然道:“什么?饿了狠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良医道:“下官瞧着病人当饿了三、四日了,早前怕是也饿过,只是病人身体健硕,才支撑下来,不见病态。”
世子依旧是难以置信,望向道痴与王琪。
道痴只觉得太阳穴直跳,对于王家再无半点好感,连王福平也算在内。身为一家之长,在眼皮子底下,任由儿媳凌虐长孙,他起码是犯了疏忽之错。
王琪早先还觉得贸然插手虎头家事不妥当,心中有迟疑,可听良医这几句话,只剩下气愤,不平道:“虎头本就不伶俐,口舌又笨,摊这样的爹娘,若是没人护着,早晚被磋磨死。殿下,就救一救鼎山……”
第一百三十七章 王家窑速战速决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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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启运殿出来,王琪有些不甘心,却晓得外头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界。
等回了乐群院,他直接进了道痴的屋子,皱眉道:“二郎,殿下不是看重虎头么?怎么虎头被欺负成这样,殿下也不为他做主?”
他带了几分焦躁,世子的反应显然出乎他意料。自打进王府为伴读后,他向来将王府与世子视为靠山。
到了眼下,他忍着大伯、大伯母脸色留下的那一百二十顷地,就疏了他与家人的情分。要是王府这边再靠不住,他觉得自己真成了孤家寡人。
道痴倒了一盏茶给他,道:“七哥太急了。世子行事向来求稳,总不会听风就是雨。如何庇护虎头,等世子调查明白,心中自会有数。”
王琪闻言,神色稍缓。道:“那就好,要是世子束手不理,还真是麻烦事。”
兄弟两个正说着话,就听到外头“轰隆隆”响起几声惊雷。
王琪缩了下脖子,站在门口往外头望去。
还不到傍晚,天空中虽有云絮,可依旧以碧晴为主,只在东北天空方向,云层压的很低。
“轰隆隆”又是一声响雷。
王琪诧异道:“晴天滚雷,真是稀奇。”
陈赤忠、刘从云几个也被响雷惊出来,站在门口仰头看天色。
东北天空方向,除了响雷,还夹杂着闪电霹雳。
道痴看了两眼,就退回屋子,不过是少见些的气象,并不算什么。
又忍不住想着京中消息,正德皇帝去年九月曾落水,而后就因病停朝会。道痴曾与刘万山说起此事,刘万山身为外官,在京城也有消息往来。不管是京官,还是外地文武都关心京中立嗣之事。
听说河南崇王府这两年使王府属官常驻京城,为的就是谋嗣之事。崇藩开国国主崇简王是英宗皇帝六子,孝宗皇帝胞弟,今上嫡亲叔祖。
现在崇国亲王是崇简王之孙朱厚耀,是今上从堂兄弟。正德十三年生有嫡长子,崇藩上下这几年,就是为崇王府嫡长子忙活。
只是今上就嗣子之事一只不松口,崇藩也只是白忙而已。
至今为止,不管是张太后等皇亲国戚,还是文武大臣、宗室诸王,即便偶有就皇上立储之事说话的,也只是想着让今上择宗室王子为继,依旧是父子承袭这套,至今还没人提及“兄终弟及”
没有人会想到今上会熬不过落水后的风寒,因为今上并不文弱,相反的还颇为勇武,喜欢骑马射箭,曾自封为大将军。
因此,即便大家晓得皇上不能生,也并没有太着急。
等到今上死,文臣们提及“兄终弟及”找个少年天子,而不是“嗷嗷待脯”的婴孩继今上香火,多半是防着外戚与宦官。
只是到底要等到几月……
京城距离安陆千里迢迢,可因有王三郎与姐夫张庆和在,多少能得到些消息。
正月底,在王三郎的家书中,就提及京城这两月的“异象”冬雷震震、火星凌日等等。他虽没有在信中提及天子如何,可既然异象连连,那京城那里少的了纷纷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