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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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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痴即便担了“伴读”之名,可年岁在这里,加恩先人已经是特例,正五品正好,要是正四品说不定就要引人口舌。

王琪也想到此处,叹道:“皇上也不容易。”

道痴想着王琪后日就要随钦差出京,道:“这诰封就请七哥带回去给祖母,等祖母上京时,往来馆驿也便宜些。”

得了这份诰刻,王宁氏就是五品太宜人,北上京城有资格入官驿落脚。

王老太爷已经允诺,入秋后会安排王珍送王宁氏北上。想着王宁氏年过花甲,道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恨不得亲自去接进京。

可是他得了嘉靖吩咐,下月初入国子监读书,抽身不能,只能托给王琪。

王琪犹豫一下应了,对刘三郎道:“三郎,我后日就要出京,这两日要带七郎去二伯家,就不回会同馆了。”

刘从云明日起要入宫当值,现下也急着寻长吏司的旧友打探消息,就在皇城门口与王家兄弟作别。

皇城外是六部衙门所在,兄弟两个直到出了天街,才雇了辆马车,却不是往侍郎宅,而是往顺娘家去了。

“二郎,其实接叔祖母之事,不妨托给张姐夫。”

上了马车后,王琪说道。

“这是为何?”

道痴带了几分不解:“难道伯祖父所言大堂兄秋后入京之事是假的?还是太麻烦大堂兄?”

王府三郡圭九月除服,两家入秋要言婚姻之事,王家宗房总要有人进京操持王琪婚事。

王琪摇摇头道:“不是麻烦不麻烦大哥的问题,而是机会难得。”

道痴听着依旧有些迷糊。

王琪道:“二郎虽年少,可张姐夫却过了及冠之年,身上又有举人功名。皇上如今正缺人之机,还不若让张姐夫借接叔祖母之名,随我一同回安陆。这一路上,礼部尚书、翰林学士都跟着,借接让张姐夫混个脸熟,对于张姐夫也是好……王府那边留守诸人,随王妃进京后,少不得再封赏一回。到时候将张姐夫举荐给皇上,也是机会。张姐夫即便不是王府旧人,却与皇上有同乡之谊。不过也要张姐夫心甘情愿才好,毕竟举人授官不如进士授官便宜。要是张姐夫志在二甲,再等几年出仕也不晚。”

王琪的话虽有取巧之嫌,可道痴明白这确实这个难得的机会。

举人考进士,哪有那么好考的。上万至数万举人汇集京城,可三年一次的会试每次取百余人。真是千军万马走独木桥。有的人考了几十年,依旧在举人上。

就像张家老爷,还有刘家大舅,都是考了多年不第。

张庆和及冠之年,落第一次,说起来是常例。没有什么可丢人的,再考个两次、三次,即便而立之年中了进士,在官场上也是年轻人。可是进士也分三甲,一甲、二甲前程似锦,三甲则有些尴尬。

要是张庆和无缘一二甲,那与其在京城消磨时间,等着科举,还不若趁着嘉靖缺人的时候出仕……

第一百六十七章 见姻亲,闻良言

第一百六十七章 见姻亲,闻良言

王琪的话听着是有道理,可是说的人不对。

他本不是爱钻营的人,这样的安排又太功利了些。如此侃侃而谈的王琪,刚接了代天子去迎接天子生母的差事,身上却没有半点欣喜,脸上反而露出几分悲凉。

道痴叹了一口气,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七哥无需内疚太过。”

王琪苦笑道:“皇上既命人去迎王妃进京,那名分也是早晚之事。我真是不知该如何见二伯。若是宗房伯父与堂兄们都需规避,张姐夫早些出仕也是好事。”

张庆和不仅娶了王氏女,本身又是宗房太夫人的侄孙,论起血脉亲缘来,不比道痴远。年岁又在这里,趁着王琪没成亲前,王家人想要扶持一把,在官场上会便宜很多。

即便三郡主封公主,现下有国孝在,婚礼最早也在一年后,王家人还有布置的机会。

等到道痴年长出仕,在官场上也有了帮扶。

道痴心中想着王琪的苦闷,道:“若是姐夫愿意,自然是好事。”

王琪看着道痴道:“要是二郎、三郎年长几岁就好了。”

三郎是宗房近支,道痴又与王琪相伴长大,受过王老太爷的恩惠,宗房真正能依仗的族人,也只有他们两个。换做其他房,关系疏远,不说有没有成才的子弟,即便有子弟可以帮扶,庶强嫡弱,也非家族之福。王琪在还罢,驸马身份是震慑;王琪要是有不在,庶压嫡也不是没可能。

至于三郎与道痴两个得势后会不会欺压宗房,王琪是想也不曾想过。而对于位居从三品的从堂叔王青洪,王琪却是压根没有想起。

看着王琪眉头皱成一团,道痴低声安慰道:“七哥,还是那句话,勿要看着眼前。皇上以藩王身份即位,京城看似太平,说不得还有的折腾,眼下风光未必是风光。只要七哥与三郡主恩爱,王家就有靠山,我与三哥晚个十年、八年出仕也不迟。”

王琪听得有些诧异:“殿下已经是皇上,谁还敢为难皇上不成?”

道痴道:“即便身为皇帝,也未必能随心所欲。上有孝道,下有‘忠臣’,不管抬出什么名号,说到底还是名利之争,还不知会争到几时。咱们只管作壁上观就好,省的引火烧身。”

王琪并不愚钝,闻言自然听出道痴言外之意。京城政局真要大乱的话,二伯致仕就未必是坏事。虽说晓得这种说辞是在安慰自己,可王琪眨了眨眼睛,心里的不安愧疚还是弱了几分,小声道:“真的有人敢闹么?”

道痴点点头,小声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权力更替,总是难免纷争。不说别的,就是先皇以太子身份即位时,朝廷也动荡了数年。权阉生生死死,阁臣罢了不是一个两个,牵连在中的六部堂官不下数人,破家问罪的人家数以十计。皇上这边,怕是会更艰难。”

王琪这些日子只为自己与三郡主的婚约懊恼,哪里想到过这些。如今听道痴听了这些,想想不说别的,就是王妃进京后就是一场官司。

后宫有太后在,王妃这个皇上生母的身份,就要有的扯皮。以皇上至孝的身份,怎么会让王妃“名不正、言不顺”地滞留京城,总要接到宫里奉养,到时候少不得一个“圣母皇太后”的封号……

同皇上要面对的乱局相比,宗房二伯隐退之事就没有那么糟糕了……

说话的功夫,马车到了槐花胡同。

张家在京城买的宅子就在此处。

下马车时,王琪不能说神清气爽,脸上的沮丧也都散去,看上去平和许多。

两人出宫后直接过来,并没有长随小厮在旁,王琪打发了车夫,便直接上前叩门。

一个老仆半推门望着外头,看了王琪好几眼,方小心道:“可是王家七爷?”

王琪大笑道:“爷前几日还来过两遭,你这老儿莫非健忘?”

那老仆忙道:“是七爷收拾的气派,小老儿有些不敢认。”

哪里是穿着打扮上的问题,王琪心中有数,自己没上帖子直接登门做了“恶客”又与道痴两个穿着素服,没有随从小厮,这老仆老眼昏沉的才迟疑。

老仆已经推门出来,王琪从荷包里抓了两块碎银子抛在他怀里,道:“表叔前些日子说是要南下访友,启程没有?”

老仆先谢了赏,而后回道:“还没呢,行李早收拾好了,船也定下。只是老爷听说二舅爷从龙进京,不好这个时候动身,说要等会了二舅爷再南下。”

王琪闻言笑道:“这不是正主到了,快去通传。”

这老仆亦是张家带进京的老人,闻言忙望向道痴。张家进京前,道痴也去过张家几遭,老仆亦是见过的。见眼前清俊少年确实眉眼之间有几分相熟,忙告罪道:“是小老儿眼拙,七爷与二舅爷快进,小人这就去通禀。”

说话间,老仆引两人进了院子,转过影壁,到院子里,便走到东厢门口,高声唤道:“老爷,王家七爷与二舅爷来了。”

张家只是两进院子,有人叩门,前院厢房里本听得真切。

只是张老爷拿了本游记,看的入迷之处,两耳不闻窗外事,才没有留意。眼下被老仆高声唤过,才醒过神,起身出来见客。

他本洒脱随性之人,为了姻亲晚辈延迟出京,也不是对道痴这个“天子伴读”有什么企图想要沾光巴结,不过是看重长媳,愿意在亲家面前给长媳脸上。

在道痴与王琪面前,张老爷的待人接物还是昔日情形,并没有刻意亲近热络。

道痴与王琪这几日见惯各种“亲切”见张老爷如此,心下少不得又多了几分敬重。

张老爷与王琪寒暄两句,便道:“你姐夫与三郎去新宅,眼下并不在家里。三郎帮你置了大宅,虽是好心,可京城居、大不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亲家老太太品性高洁,若是要老人家安心进京养老,不可过于靡费。”

这般直言教导,听着虽不婉转,可却是真情实意。

道痴站起听了,感激道:“小侄谢过世叔教诲。”

张老爷对道痴印象本就颇佳,眼下见他成了从龙之属,依旧恭谨谦逊,并无得意张扬之态,满意地点点头,道:“有你这个孙子,亲家老太太是有晚福之人。”

王琪在旁听了,笑道:“表叔,叔祖母现下就沾了二郎的光了。”

张老爷望向王琪道:“哦?从何说起?”

王琪从怀中掏出那封诰赠卷轴,递给张老爷道:“表叔,皇上加恩,族叔、族婶得了封赠,叔祖母成了五品太宜人。”

张老爷双手接了,郑重展开,看着看着,面上已经忍不住带了激动。

他放下卷轴,看向道痴,道:“二郎舞勺之年,便能为长辈先人赚得这份殊荣,甚好,甚好。你父母泉下有知,亦会欣慰不已!”

道痴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不过是侥天之幸,并非小侄之功,小侄羞愧。”

张老爷摇头道:“时也,命也。二郎聪敏不俗,前程可期,却因少父兄扶持,仕途上总有些艰难。如今借着东风,将来前程少了波折,也是二郎时运到了,无需妄自菲薄。且要记得分寸,勿要行被厌弃之举,忠诚勤勉,方是稳妥。”

世间本无公平,官场之上尤甚。

真正官场得意之人,又有几个没有靠山助力的。到了道痴这里,只是靠山比旁人更硬些。可是君臣之谊,又哪里比得上家族血脉相系。亲人之间有包容爱护,做了错事也能得到谅解;帝王的荣宠却虚无缥缈,不可掌握,又关乎生死。

这又是一番忠告。

道痴的长辈不少,张老爷并不算亲近的,可这两次三番地真心告诫,却说到道痴心中。

张老爷不过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又是这般通透的性子,道痴感激之余,不由有些意动,斟酌道:“朝廷用人,三途并用。若有机会,世叔可想过要出仕?”

三途除了科举,还有举荐与恩荫。

张老爷无心应试,恩荫又谈不上,剩下的就只有举荐了。

张老爷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正色道:“我才说过‘分寸’二字,二郎就忘了?二郎自身不过舞勺之年,即便与今上潜邸有旧,又有何功勋?一份诰赠已是今上降下隆恩,二郎当感激涕零,好生读书,以待出仕后为今上效命,方显忠诚之心。举荐弄权,不是二郎现下可为能为之事。别说是我,就是你姐夫那里,亦不需你惦记。我虽没见过今上,可却晓得人情道理。你身为今上伴读,是今上可信之人。你用这信任去换权势,这份信任就会散了。鼠目寸光,愚不可及!”

说到最后,已经带了怒意。

若说前面的话是忠言告诫,这段话就是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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