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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动的声音高起来：“而这一切，我原本以为是顺理成章的，但现在想来，没有你的放任，我们根本做不到。如果在这三十年中，你带给我们的压力足够的话，我们根本就没有可能如此顺利！”
说着，雷动忽然苦笑起来：“你说，我是该感谢你呢？还是该痛恨你？”
伽列尔·山姆依旧没有回答，巴别尔的灵魂却骚‘动不安起来，他无形的躯体在那个小小瓶子里拼命地扭动着，“看着”伽列尔·山姆的“目光”中，充满不解，更充满愤怒。他怎么也想不到，对圣帝的背叛，竟然从三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了！枉自己那么敬仰他，追随他，但他所做的一切，竟然是在处心积虑地将圣使军团引向覆亡！
在那个小小的瓶子里，灵魂的一切都是无声的，但雷动却敏锐地注意到了巴别尔的异样，冷笑道：“你个死鸟人，挺有个性是吧？”手指轻轻一抬，一道无形的气机飞快地射向那个小小的瓶子。
雷动快，伽列尔·山姆也不慢，轻轻一挥手，已经挡在巴别尔身前，那道无形的气机直接与他双手相碰，两个人身体都是轻轻一震，但随即就没了声息。伽列尔·山姆目光中异色一闪，随即看了巴别尔一眼，摇摇头道：“算了，很多事情，他不懂……”
“你是不是想说，他还是个孩子？”雷动撇撇嘴，“熊孩子该管教的时候就得管教，要不然你就是个熊家长！”
伽列尔·山姆无奈地摇摇头没有说话，神情，却不再像之前那么沉重。
雷动斜眼瞪了巴别尔一眼，随即又看着伽列尔·山姆，话题回到原来的轨道上：“最开始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以为这只是由于圣使军团兵力不足，或者过于指挥层有变，我甚至想过，是不是上次哪一张损失太大，你们那个鸟圣帝把你给咔嚓了，可是后来我知道，绝对不是这个原因！”
伽列尔·山姆摇摇头，又点点头，示意雷动继续。
这些问题，隐藏在雷动心中很久了，却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毕竟，那只是某种很不着边际的猜想，而战争的进程，又一直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更加没有必要费心思想些什么说些什么。今日面对伽列尔·山姆，雷动却忽然有一种一吐为快的**。
说起来，就连雷动自己都难以想象，有朝一日，自己会和这一声最强大的敌人相对而坐，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全盘托出。这究竟是荒谬，还是对敌人的尊敬？
“在神族之旅结束后，我终于证实，圣使军团的产生，只不过是在被抹去神智的灵魂上，附以强大的能量，只要你们那个鸟圣帝愿意，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兵力不足的问题！”
雷动左一个鸟圣帝，右一个脑圣帝，巴别尔听得愤怒至极，却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刚刚雷动那轻描淡写的出手，离着老远就几乎让他彻底烟消云散，那种恐怖的感觉，让他至今不寒而栗。如果不是伽列尔·山姆即使出手，只怕自己……巴别尔看了一眼端坐不动的伽列尔·山姆，竟不知道是该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和导师，还是该憎恨这个圣帝的叛徒，心里滋味复杂难名。
雷动若有意若无意看了巴别尔一眼，缓缓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才道，“而历次战斗中，你特有的战术风格和指挥手段，更是无处不在，我可以确定，所有的战斗，都是你指挥的！”
伽列尔·山姆点点头，正如自己熟悉雷动一样，雷动对自己实在是太熟悉了，甚至某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雷动都掌握得一清二楚，要想在战术手段上，掩盖自己的风格，从而瞒过雷动，那绝对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特别是在对魔族的攻势发动之后，战争态势就急转直下，从魔族被全歼，到北冥之海的登陆战，再到冥界的战斗，都完全按照我的计划进行，而强大的圣使军团，就好像不存在一样，整个战斗，顺利得我自己都感到吃惊。”雷动一脸无奈，“我怕你还藏着什么后手，所以在行动的时候，小心小心再小心，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
雷动苦笑着，“直到这次战斗开始，我终于彻底意识到了不对劲，再加上你那么明显的提示，我又不是傻‘子，要是还不明白的话，干脆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所有情况叠加在一起，而结合你现在大圣使长的身份，就算是再不愿意相信，我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就是这场战争中最大的那个无间道，三十年来，基本上是你在一直配合我的动作，就像三十年前在凡间，把IS的所有杂碎，都送到我面前一样。”
“但是我不明白，”雷动的表情严肃起来，双眼像刀子一样直射伽列尔·山姆，口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峻：“这究竟是为什么？”
PS：还是只有一更。
第一四一章 信仰崩塌（上）
为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伽列尔·山姆的表情重新变得黯然，坐在地上，长时间沉默着，一动不动，仿佛万年沉默的冰山。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口气是这样长，又是这样沉重，在小小的空间中回荡着，带起一阵低沉回响，带着异样的沧桑，异样的苦涩。
“你有没有计算过，这一生一共杀过多少人？”伽列尔·山姆忽然涩声问道。
这个问题来得很突兀，更似乎离题万里，雷动楞了一下，摇摇头：“我没算过，但是我管他有多少人，我只要知道我杀的人都该死，就已经够了！”
“我算过。”伽列尔·山姆目光中显出一丝痛苦，“在凡间，我亲手击杀的，一共有五百三十七人，我带队击杀的，有九千三百二十五人，由我设计而经过他人击杀的，一共是三万三千六百零八人。在仙界，我亲手击杀的，只有二十九人，但我率领、指挥的军团，杀死的各种族修士，超过一千五百九十亿！”
雷动倒吸一口冷气。作为一个军人，清楚自己的歼敌数量并不稀奇，但是，作为一个庞大军团的指挥官，却将这个数字精确到个位数，简直匪夷所思！
“我这双手，沾满了鲜血，永远也洗不干净。”伽列尔·山姆将双手举在身前，呆呆地看了很久才叹了口气，“我之所以杀死这么多人，唯一原因，就是他们不信圣帝，他们是我认定的异端！”
忽然之间，雷动就明白伽列尔·山姆问出那个莫名其妙离题万里的问题，究竟是向表达些什么了。
“我出身在一个笃信圣帝的家庭，我的祖父母，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弟弟，还有我，都是最虔诚的圣帝光明教信徒。”伽列尔·山姆脸上似乎陷入了漫长的回忆，脸上有些怀念，又有些忧伤，“我从小就认为，光明圣帝，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是唯一的神，他的仁慈，将无限光明洒遍每一个角落，只有他，才能让世人得到内心的幸福和安宁，才能让人的灵魂进入天堂。但是，这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人，他们不信圣帝，甚至与圣帝为敌，创造出重重异端邪说，搅乱世道人心。他们都是魔鬼，是他们让世人堕落沉沦，他们，都该死，都该下地狱，杀死他们，就是对他们灵魂的拯救！当我发现自己身上有那么多神奇之处，当我发现通过艰苦的修行，竟然能够拥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能力，能够更加接近圣帝、接近神的时候，我就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没错，我就是那个圣帝挑选出来，为他扫平一切异端的特殊人物……”
伽列尔·山姆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雷动轻轻叹了口气，三界之中，抱着这种信念的人，是在是太多了。他们反对任何与自己不同的信仰，他们禁锢所有不同的言论，总是妄想着将所有人的思想，统一到某个固定的框子之中。他们嘴里说着宽恕，心里念着仁慈，而他们采取的手段，却是那么暴力，那么恐怖。所不同的是，在很多情况下，大多数人因为能力的缺失，只能在心中想一想，另一些人，则依靠某种严密的组织，实施这种恐怖，而那些最特殊、最有能力的，则从此走上另外一条道路……
“我加入了军队，利用我的能力，在世界各处杀死那些我认为该死的异端。在内心深处，我认为，每杀死一个人，就给圣帝的皇冠上增添了一抹光彩，就为圣帝的光明普照大地带来更多希望。”伽列尔·山姆的声音中充满讽刺，“我和你不同，你只是想让身边的亲人、朋友，生活得更好一点、更安全一点，最多，是想让你的同类，让世界上的生灵少受一点痛苦。你从来没有想过，让其他人按照你认为的幸福去生活，按照你规定的信仰去信仰。你做了，做得很成功，你从来没有计算过，自己究竟杀死过多少人，但是你很坦然，很问心无愧。而我，没有你这么幸运……”
雷动默然，也有些心惊。作为这一生中最大的对手，伽列尔·山姆无疑对自己研究的很深，了解得很透彻。自己，的确如伽列尔·山姆所说，从来没有强行改变他人生活方式和思想方式的雄心壮志，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自己的亲人朋友，甚至就是为了自己和最心爱的人，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按照各自心愿自由地呼吸着空气，享受这生活的快乐。
这目标很小，却又很大，很微薄，却又很沉重。为了这个理想，自己做了很多很多，也付出了很大代价，大到一旦细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自己尚且如此，不问可知，怀着那样宏大理想的伽列尔·山姆，又为他的理想做了多少，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而当他发现这一切都是错的，他的内心将是如何痛苦？那是人生信仰的崩塌，那是整个天空塌陷的锥心之痛！
宏大的人生理想带来的，究竟是幸福，还是无边的痛苦？
就在这一刹那，雷动忽然觉得，就像伽列尔·山姆感叹的那样，自己真的应该感到庆幸。
带着同情，雷动深深看着眼前这个一眼沉默而痛苦的男人，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伽列尔·山姆的脸极度扭曲狰狞，似乎是在哭，却又似乎带着讽刺的笑容，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可是，有一天，我却发现，这一切，原来都是错的！我所为之奋斗的目标，全部都是虚空的，我所虔诚信仰的神，从来都不是我想象中的仁慈，而我自己，变成了杀人如麻、只能带来死亡和绝望的魔鬼……”
伽列尔·山姆狂笑起来，笑得无比癫狂，却又无比绝望。
狂笑声逐渐止歇，小小的空间里，再次陷入令人压抑的沉默，就连巴别尔，也安静下来停止了挣扎，看着伽列尔·山姆的“目光”中，一片茫然……
第一四二章 信仰崩塌（下）
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