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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之中原-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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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给父亲带百坛凉酒,让父亲轻口尝一尝,西凉的酒是什么滋味。”


第一百五十六章 勿念,父字



    “阿暝,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为父已经去了。本来不想以话本里这么俗套的开端与你讲完最后一段话,但是思来想去,下笔之时还是只涌出这段话来,反正也是最后一段话了,阿暝你就暂且将就着看下去吧,若是有气的话,你踢两脚为父的棺材出出气也好,反正为父也察觉不到了。”

    “阿暝,本来提笔之时,为父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诉说于你,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境地,反而是提笔已忘言了,那便只好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散乱一些,也希望阿暝你能看下去。”

    “阿暝,你这个乳名,还是你娘亲给你取的,在说文解字中,讲这个暝字为,暝,翕目也。为父曾问过一次你娘亲为何给你娶这个乳名,但是你娘亲当时笑而不答,为父便也没有再问。为父这辈子算是对得起大乾,对得起赵家,唯一对不起的,便是你和你的娘亲,你二弟还好,天生就是习武的胚子,即使没有顾家扶持,也能在江湖上走出自己的一条路来,现在有我顾家做后盾,只不过是让他的道路走得稍微顺畅一些,只能起些锦上添花的作用,做不了雪中送炭的勾当。”

    “别怪父亲把顾家的千钧重担压在你的肩膀上,阿暝,你是我顾淮的儿子,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为父忘了曾听谁说起过这么一句话:英雄辈出的民族是不幸的民族,和平的生活注定是平庸而繁琐的。阿暝,为父觉得这句话说到了心坎儿里。六年前与你聊天之时,你曾经跟为父多次提起过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晚生廿载,没有经历过那刀光剑影的时代。阿暝,记住父亲的话,刀剑入体的声音,是世界上最恶心最难听的声音。你在西凉六年,见惯了太多生离死别,为父也知晓你曾亲自扛旗冲锋数十次,在西凉这块土地上,通过死亡,你慢慢明白了生命的可贵。这次召你回来,你由内而外发生的那些变化,为父看了很是欣喜。”

    “阿暝啊,想必你也怨恨父亲,为何一纸密信把你召回长安,却又把你支出长安,这个问题,你心里肯定有答案,也会问过烟儿或者老许,但是现在,为父给你说些别人不知的原因,也是为父为何说对不起你娘亲。”

    “在你九岁那年,你娘亲在前朝余孽的刺杀中遇袭身亡,当时年幼的烟儿遭遇埋伏,边关传来消息之时,负责保护烟儿的谍子已经死伤大半,情急之下,为父也顾不得什么万全之策,便连夜带领府内大半高手赶去边关救急,但是让为父最后悔的是,也正是因为为父这次唯一的疏漏,才让那些乱臣贼子有机可乘,内外勾结之下,破我顾府,伤我下人,杀我夫人。虽说之后我亲手活剐了那名幕后主使,但是为父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埋伏在城门与顾府周围的两处暗手,一处遭遇紧急调动被赵衡派去京郊马场演武,一处被不明身份的老谍子给袭杀殆尽,这些老谍子虽说只有三十人,但是综合杀伤力比起那些明面上的刺客,只高不低。一掌震断你娘心脉的那白面无须的老太监,看似势不可挡,但是也仅仅是有天字修为罢了,既没有跨出那最后一步,也不是第二个江湖的老神仙,单单凭他带领的那些三脚猫两尾蛇,想硬攻我顾府无异于痴人说梦。”

    “阿暝,为父相信,你看到我方才所言的乱臣贼子四字,便明白了为父想要表达什么,你能接着看下来,为父很欣慰,你的养气功夫,比以前有了很大的进步这也是为父之前不肯把你留在长安的原因,若是为父临终前把这消息告诉于你,为父怕你一时盛怒直接杀向皇宫,到那时候,我顾家就真的要绝后啦。”

    “现在为父跟你说这些,不仅仅只是告诉你娘亲的死因,还有那次我带你在军器司里看得那些东西,那些吞吃银两的怪兽,才是我为你留下的最后的防线,而这份东西,也是皇宫里那位做梦都想得到的。那次他暗中纵使前朝余孽闯我顾府,其实归根结底他还是想拿到那份图纸,但为父不能给他,倒不是为父存了谋逆的心思,也不是怕他赵衡兔死狗烹,只是为父觉得,现在的乾国,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他再也经历不起穷兵黩武了,这一点上,为父的看法与你是相似的,也是为什么默许你与六皇子赵煜交好的原因。”

    “阿暝,这些年,为父只手刃了行刺你娘亲的那幕后主使一人,但是间接死在为父手中的人数,不下十万,不过就算为父能杀尽天下忤逆,但却依然没法在有生之年替你娘亲报仇。这也是为父最对不起你娘亲的地方,但是阿暝,你与为父不一样,为父把那件东西留给你,把存在皇宫里的那顶帽子留给你,把恶土恶水恶民的西凉之地留给你,阿暝啊,具体该怎么做,你自己考虑就好,为父对你没有硬性要求,只要你不留下遗憾,为父支持你的任何想法。”

    “这天下人对为父毁誉参半,为父认了。有人说我折断了逐鹿时期天下人的脊梁,也有人说我亲手埋下了大乾人的种子,这些我都不在乎,我也不想再说那些知我罪我其惟春秋的话语,但是我死去后,能对我盖棺定论的,只有我的儿子,为天下谋的祁钺不行,鬼才郭相宜不行,评尽天下风流人物的百晓生亦不行。”

    “阿暝啊,说了这么多,为父也有些累了,该说的话前些日子喝酒的时候为父都说给你听了,现在落在纸上的,也就是弥留之际的一些碎碎念,你且听听看就好。”

    “这些年除了为赵家谋划天下之外,为父与祁钺、郭相宜、百晓生三人,也联手做了一个局,局势比较隐晦,可以称得上草灰蛇线伏脉千里,不到最后时刻,为父不希望你启用这个局。”

    “从此以后,为父再也不能唠叨你喽,日后自己个儿走夜路的时候,千万得小心,驭人之术你有自己的火候,为父不去掺和,只是最后提点你一句,有些人,还是能让你以命托付的的,不要把所有人都推在门外,这样你会很累。”

    “阿暝,为父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也不信前世今生,不论下辈子情况如何,我与你都不会再相见了。”

    “阿暝,此生多多保重。”

    “勿念,父字。”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四句话



    顾仙佛低头仔细把手里那封信纸收好,再抬头之时已经泪流满面。

    顾烟跪坐于顾仙佛对面,低头沉默不语。

    堂厅里没有下人伺候,一时间静的有些可怕。

    良久之后,顾仙佛才抬起换了一身缟素的雪白袍袖,擦了擦脸上泪水,弯腰端起紫砂壶,替顾烟续上茶水。

    顾烟不爱饮酒喝茶,但还是双手捧着茶杯恭敬接过,待茶水斟满之后,顾烟双手举起茶杯。

    一饮而尽。

    顾仙佛给自己添上茶水,放下紫砂壶后看着氤氲着白色雾气的茶杯,勉强笑道:“二弟,别为了退婚那件事怨恨父亲,有些事父亲生前不愿告诉你,那便由我来。父亲虽官至右相,拜为帝师,但绝对不是那有着门庭之见的顽固,想我顾家二十年前,不也是那群官老爷眼中的泥腿子吗,父亲又怎会在短短二十年中,变为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

    顾烟低头聆听顾仙佛娓娓道来,依旧沉默不语。

    顾仙佛继续徐徐说道:“你在武道一途的天资上,无人能比,父亲曾经说过,除了萧瑀叔叔,没见过有哪个人能在武道天资上能与你一争高下,就连与你同位列四大宗师的那三人也不行,他们或靠着歪门邪道,或有难得机遇,但只有你是一步一步往上攀爬出来的。但是二弟,你这些年太过一帆风顺,一路高歌猛进难免会有些缺漏。你自以为游历江湖见遍人间喜怒哀乐,但你所闻也只是走马观花而已。那名女子你以为是天作之合,与你是命中注定的挚爱,但是你可知道,她自从与你相识、相遇每个环节,都是有无数人在背后谋划,单说为了让她接近你,你可知道宫里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顾烟猛地抬起头,脸上慢慢浮现出惊诧。

    顾仙佛端起紫砂壶轻轻啄了一口润了润喉咙,继续讲道:“二弟,自那名女子出现在你的视线与你接触之后,她的身份便被密影挖的一清二楚,不得不说宫里对她履历做的非常完美,并非一片空白的那种完美,而是有进有退的那种完美,细细挖下去不难看出这女子曾经与拜火教有个纠葛,但这种污点在顾家人眼里又怎么会是污点?这本是她履历之上一出彩之点,但是宫里又怎么会想到,拜火教圣女,就在我顾府之中?以此点为突破口,挖出这女子的真实身份,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顾烟不是蠢人,相反他脑子一向很天马行空只是先前钻入了牛角尖而已,经顾仙佛如此一提点,他自然瞬间便通明了前因后果。

    他双手掩面低头,片刻之后略带疲惫的声音才自他白皙的手掌中飘出来:“父亲父亲为何不早与我说?”

    顾仙佛替顾烟斟满茶水,反问道:“父亲与你说,你信吗?就算你相信了父亲所说不假,以你那执拗脾气,恐怕也会堵着一口气直接与那女子浪迹天涯去吧,这便是宫里那位的高明之处了,你别这么看我,你自己想想按照你那犟驴脾气你做不做得出来?若不是父亲故去,恐怕你还在牛角尖里出不来。不过我估计这等阴谋手段不是一向信奉权衡手段的赵家人想出来的,出自盱眙翁或者大长秋手段的可能性大一些。”

    顾烟仰首无言,最后也没有辩解什么,只是长长吐出一口肺中的浊气后徐徐问道:“哥,父亲碑铭之上写什么?临终之时父亲曾名言要你来拿主意。”

    沉默良久,顾仙佛望着门外的葱郁绿色与蹑手蹑脚来来往往的下人,郑重吐出一行话。

    “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为师为相为父一完人。”

    顾烟看了顾仙佛一眼,豪爽一笑,道:“好,我这就去寻天下最好的匠人与书法大师来,要为父亲刻上最好的一面碑。”

    顾仙佛点点头,既欣慰于顾烟能解开良久的心结,又悲于二弟只能以这种方式向故去的父亲表达愧疚。

    还真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顾仙佛轻轻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将温度适宜的茶水一饮而尽。

    仿佛苍老了十多岁的顾名轻轻走进房间,向顾烟见过礼后才走到顾仙佛身边,轻声禀报道:“大少爷,祁祭酒奔丧来了,只是祁祭酒并未悲意,反而手提一坛酒来,大少爷你看怎么办?”

    现在顾府内所有下人都称呼顾仙佛为老爷,也只有顾名还在坚持着大少爷的称呼,顾仙佛懂这位为顾家鞠躬尽瘁一辈子的老人所念,不仅没对此称呼加以纠正,反而甘之如饴。

    顾烟站起身,向顾仙佛郑重施礼之后便告退,着手准备立碑的事项。

    顾仙佛整理衣衫,徐徐道:“祁祭酒与父亲虽为政敌,但却也是君子之争,今日祁祭酒来奔丧,自然要请他不行,我得亲自去迎接,顾爷爷,劳烦头前带路。”

    顾名唱了声诺,便半弓着身子引着顾仙佛朝门外走去。

    待顾仙佛穿过亭台楼阁来到门外之时,正看到那个过着一身廉价衣物的瘦小老头坐在门口的下马石上,望着天边云彩嘴里还哼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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