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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说着话,将手一挥,身后跑来几个大汉,从腰里抽出斧子,要去砍拴柱上的缆绳……
万青林一看,几步朝岸上奔去,船上的兄弟,也纷纷朝岸上冲……
两伙人在岸上,杵在了一处,皆气势如虹,皆看对方不顺眼,眼见一场肉搏,即将开始
陈叫山正在船上和兄弟们说闯黄叶铺的事儿,忽然听见岸上的吵吵声,便站了起来,“走,过去看看……”
万青林船队的兄弟们,见陈叫山领人过来了,分开一条路,皆弯腰低头,连连招呼,“陈帮主,陈帮主……”
陈叫山一直走到万青林跟前,与那胖子相隔五尺,便问,“怎么回事儿?”
“你谁啊?轮得上你说话么?”胖子仰头将陈叫山略一打量,一脸傲然……
陈叫山只顾着往过来走,没有打伞,赵秋风便撑开一把油伞,遮在了陈叫山头顶,万青林将头凑到陈叫山耳边,低语几声,将事情说了一下……
“兄弟,都是吃凌江饭的,何必吵吵闹闹,伤了和气……”陈叫山淡淡一笑。
陈叫山言语平和,脸上还挂着笑,极尽和气
岂料,胖子却出言不逊,“那个旮旯蹦出来的小贼?谁他娘跟你是兄弟,我给你说,你们要是……”
“啪”
胖子话未说全,万青林上前一步,一个大嘴巴便扇到了胖子的脸上
“你他娘嘴巴放干净点儿……”万青林用大拇指一回指陈叫山,“这是乐州陈叫山陈帮主,睁大你狗眼睛看清楚”
胖子也不示弱,猛地从腰里拔出两把手枪,双臂呈八字叉开,一枪对着陈叫山,一枪对着万青林,“行啊,有胆儿啊,敢打老子……什么他娘的叫山叫河,到了我金安城,不认你们那些江湖道你们要识相,乖顺些,给老子跪下来磕仨响头,再喝一壶老子的尿,这一巴掌就了了,要不然……”
赵秋风呼地也拔出了枪,陈叫山和万青林身后的兄弟们,也呼啦啦一下亮出了短刀……
而胖子身后的一伙人,全将手里的斧子举了起来,大声嚷嚷着,“全把家伙放下,放下……”
陈叫山嘿嘿嘿笑着,脸忽然一沉,“我不管你们什么来头,但就凭你们这歪瓜裂枣的架势,我就不屑跟你们打……”
“兄弟们,把家伙都收起来”陈叫山朝后一挥手,“我倒想看看,偌大的金安城,怎么就成了你家的金安城了?多大的口气啊,多大的威风?”
兄弟们迟疑了一下,刚将短刀收起,陈叫山猛地弹跳而起,左右摆腿,“啪啪”两脚,踢在了胖子手腕上,两把手枪,遂即高飞上天
陈叫山凌空一跃,将手枪又稳稳接住了
仅这一眨眼的工夫,自己的双枪,便到了陈叫山手里,胖子着实吃惊不小……
雨有些越下越大了,陈叫山眯着眼睛,将两把手枪,合并一处,腾出一只手,搭在胖子肩膀上,“兄弟,多大的事儿,说话这么冲,又是手枪,又是斧子的,值当吗?”
胖子此际显然乖觉了许多,但当着身后那么多兄弟的面,又不好说软话,便索性不吭声,将脑袋扭到了一边,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噗噗”地吐着雨水……
“瞧这架势,还是不服气啊?”陈叫山拉过胖子的胳膊,将两把手枪,一下拍在了胖子宽宽厚厚的手掌里,“要不这样,枪还给你,再来一次,怎么样?这次可要捏稳当喽,瞧这雨下得,手可别再打滑了……”
胖子如今被陈叫山顶到了半坡上,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了,“哼”了一声,右手靠近左手,把枪分开,左右各一握……
胖子的枪握稳当了,底气便又上来了,斜眼看了陈叫山,后退几步,离陈叫山远了一些,“会武功就了不得吗?见过找死的多了去了,还从没见过你这号找死的,赶着趟地找死呢我就不信……”
胖子故意说话慢吞吞,拖着节奏,意图麻痹着陈叫山和万青林。话至末尾,却突然闭口,猛地上扬双臂……
胖子这般设计,是动过一番小心思的,他刚才已经领教过陈叫山的功夫,知道距离过近,自己必定吃亏
所以,胖子先朝后退了几步,拉开与陈叫山的距离,如此,便感觉自己安全了些
胖子心说:你功夫再快,也没我的子弹快
然而,胖子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也不想一想陈叫山既然敢把两把手枪,都还给他,并半带讥讽地,怂恿他“再来一次”,陈叫山没有点绝活儿,敢这么干吗?
没有金刚钻,怎揽瓷器活?
胖子的双臂,尚未完全扬起来,流星飞光之间,陈叫山以“子捷拳”与“卯安拳”、“酉夺拳”的组合身法,朝下一潜蹲,左脚一蹬地,借着下雨地滑,如一道霹雳之迅,“哧溜”一下,贴地滑行过去,双脚蹬在胖子两个脚腕处……
胖子的胳膊,伸了个半扬不扬的状态,被陈叫山这一蹬,身子朝前趴去他肉肥体重,朝前趴下之力便大,胳膊又来不及收,一扑在地,两个手腕都拧了一下,顿时酸麻无比,疼痛钻心……
陈叫山单掌一拍地,身体拧翻而起,在空中团翻了两圈,洒出点点雨珠,犹若白龙越海潮,大鹏挥云空,“啪”一下,稳稳站地,双脚踏出的泥水,溅了胖子一脸……
陈叫山将狼狈不堪的胖子扶了起来,显出极为惊讶,又极为关心人的神情,连连帮着胖子拍肚子上的泥,用手抹头发上、耳朵上的雨水,“哎呀呀,瞧这下雨地滑的……”
万青林看见陈叫山这般神情,禁不住笑了起来,万青林一笑,身后的赵秋风,以及一众兄弟们,便都笑了起来……
陈叫山弯下腰去,捡起地上的两把手枪,在自己裤子上擦干净了,又拉过胖子的胳膊,将手枪朝胖子巴掌里拍去,“下雨地滑,这把不算,你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还来什么呀?
胖子此刻觉得两个手腕,酸麻疼痛,像是内中的软筋被伤了一般,莫说是握枪,便是一颗鸡蛋,现在恐都举不端正了……
“怎么,不再来一次了?”万青林见胖子低着头,一下下地倒吸凉气,并不吭声,便走上前去,问,“我说,到底服不服气?”
。。。
第508章金安胡家
胖子手下,有几个稍长眼色的,看出胖子今儿是跌了大势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大哥,雨太大了,我们先走吧回头再计较……”如此想着,这几个手下便过来拉胖子,以下雨为由头,给胖子寻台阶下。
胖子手腕酸痛,一身泥水,狼狈不堪,惟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手下兄弟,竟能如此有眼色,有见识……
手下兄弟这么聪明,自己怎能又软又怂?
胖子瞪眼看了看陈叫山和万青林,狠狠地说,“陈叫山,老子今儿算是记住你了……你等着”
嗬,麻鸭下汤锅,烂死嘴还硬?
见着胖子一行人嘀嘀咕咕,骂骂咧咧地离去,万青林拳头扬起,想冲上去,被陈叫山拦住了,“行了……”
金安这地界,自古民风彪悍,常有“一言不合,拔剑而起”之事发生。
酒肆里,茶馆里,戏园外,青楼前,总有一腔热血的后生,昂着脑袋,忽地与别人的目光相逢了,就彼此看不顺眼了
先以语言挑衅,话不过三句,掀桌子,踢板凳,操家伙,扑身而上,乱战一团……
故而,外乡人都说,金安城的人火气旺,没处宣泄就干仗
慢说是青壮后生,便是那鸡皮鹤首的老者,听个评书,下个象棋,品个茶,稍有分歧,顿起冲突扯揪青衫,乱抓胡子头发,虽不及青壮后生那般大开大阖,但也足够激烈……
此事倒不奇怪,一地一风,承传延续嘛而今那些鸡皮鹤首的老者,不就是当年那些一腔热血,昂着脑袋,“一言不合,拔剑而起”的青壮后生么?
正是彪悍之风,无所不至。
每每遇上街头干仗,不管你棍棒如林,刀影赛月,或是枪声密密,弹飞血出,围观者自不会少
只要控制好围观距离,别伤着自己,围观者便可一围到底,直到干仗双方,分出胜负
甚至,有时候,两方不开打,便有起哄者,吼喊道,“愣啥哩?打,打个痛快,看谁钢火硬……”
一仗干完后,尘埃落定,必有头破血流,狼狈不堪者,亦有昂首挺胸,气贯长虹者。围观者便会暗地里议论了,说那谁谁不服气哩,回头还得打说那谁谁真是有种,横,敢干,吃得开,混得出头……
那么,今儿金安码头这一幕大戏,两方一下凑一块,足有上百人,此等规模的阵仗,此般热闹的干仗,怎会没有围观者呢?
天下雨算什么?就是下刀子,有热闹不看,那才瓜娃哩。
今儿码头上这一出大戏,陈叫山一展身手,着实让那胖子难堪难受,栽了大面子。
待胖子一伙人走后,围观者似乎仍觉不过瘾,仍站立雨中,不愿意离去。
兴许,在他们的惦念里:没准就一袋烟工夫,那胖子又会卷土重来,带更多人,更好的家伙。一出更大的戏,又可过眼瘾,现在走了,岂不可惜?
这些围观者,有后生,有老者,有半大孩子,有挑着担子的,有推着鸡公车的,有肩挎褡裢的。除了极个别人,穿了蓑衣,戴了雨帽,多数人,皆是净身在雨里淋……
老嘎他们几人,对方才陈叫山拾掇那胖子的痛快感,仍心牵沉醉。老嘎便学着陈叫山的动作和语气,在狗成的肩膀上拍一拍,语气平平地说,“兄弟,瞧这雨下得,这把不算,你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狗成一把揪住老嘎裤裆里的双蛋,一推老嘎,“来你娘的个腿……”
兄弟们都哈哈哈地笑了……
陈叫山和万青林、赵秋风一商议,将兄弟们分划两拨,一拨留守船上,另一拨进城去寻侯今春,去谈货、交货。
万青林举着一把伞,为陈叫山遮着雨,正要朝城里去,一位挑着豆腐担子的老汉,走上前来,挡在了陈叫山身前,一脸焦虑地说,“我说后生,趁着现在风顺头,你们赶紧开船走,莫等人家再撵过来啊……”
老汉衣衫单薄,雨水打湿全身,褂子紧贴身子,排排肋骨可见,脸上皱纹细密,头发灰白,被雨凝成一缕一缕,一看便是愁苦实诚人
陈叫山知道老汉出于好心,便朝前一步,以雨伞为老汉遮了雨,“老伯,你说谁撵过来?”
“还能有谁?胡家船帮的人啊……”老汉跺了下脚,将豆腐担子换了一肩,“你们外乡来的,惹不起的……”
赵秋风一听老汉的话,“噢,原来是金安胡家……”
“是哩,是哩,你们晓得利害就好……”老汉腾了一只手,在陈叫山胸膛上一拍,“后生,强龙难压地头蛇,好汉不吃眼前亏……走了清闲……”
说着,老汉便挑着豆腐担子,扁担一弯一闪地走了……
民风再彪悍,人情纵麻木,世间总有那么一些好人:他们见不得斗杀纠葛,见不得冤冤相报,见不得倚强凌弱。他们热爱平静的生活,他们有一颗纯净的心,希望普天之下,消消停停,人们安居乐业……
“老伯,等等……”
陈叫山几步上前,喊住了老汉,“你这豆腐咋卖?”
今儿下雨,显然豆腐不好卖,老汉挑担上的两整板豆腐,只切去了巴掌大的一块。豆腐布边边上,不停地滴着雨珠。
以如今这天气,若不卖出,这么多的豆腐,只怕就要发馊变酸了。
陈叫山买下了老汉的所有豆腐,老汉晓得陈叫山是投桃报李,便说,“后生,离乡人贱,你们行船跑买卖,也不易哩,听我一句劝,赶紧走,莫惹胡家,不值当呀……”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