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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又一次起飞了。邦德好好地睡了一觉,等他醒来飞机已在加拿大东部的新斯科舍。他走到盥洗间把一夜的辛苦和倦意洗尽,然后回到还在酣睡的旅客中间。朝阳的霞光溢满机舱时,他又精神抖擞了。
飞机中慢慢恢复了生机。在下面二万英尺的地方,大大小小的楼群星罗棋布,好象点缀在棕色地毯上的方糖。一列火车吐出一缕白烟在地面蠕动着,一艘渔船驶出海湾,激起了一片象羽毛一样的涟漪。
机上开始供应早餐。英国海外航空公司将其称之为“英国乡村早餐”。这时,空中小姐把一张空白表格发给每位旅客。这是美国财政部的第6063号表格。邦德看见表格的底部有一行小字:“凡故意隐瞒物品不报者……视情节轻重以罚款或监禁论处。”于是他在表格上填上了他个人物品。
飞机好象一动不动地浮是在半空中,只有耀眼的白光在机舱内的上下移动让人感觉它在运动。波士顿地区终于出现了,紧接着是芭蕉叶状的新泽西州立体交叉公路。当飞机在雾蒙蒙的纽约机场下降时,邦德的耳鼓又一次嗡嗡作响。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了。
第七章 过头探路
一个大腹便便的海关人员懒洋洋地从办公桌边站起来,向邦德站立的地方走来。他身上那件灰色衬衣制服在胳肢窝处有大块汗渍。一位小姐从手提包中取出香烟盒,拿出一支衔在嘴上。邦德听见打火机连续按了两下和叭的一声合上盖子的声音。
“是邦德先生?”
“是的。”
“这是你的签名?”
“正是。”
“全是个人用品?”
“是的。”
海关人员从检关簿上撕下一张海关标签贴在行李上,又撕了一张贴在手提箱上。他手持检关簿,一边检查邦德装高尔夫球律的帆布袋,一边朝邦德脸上盯了几眼。
“邦德先生,功夫怎样?”
邦德闹不清他的意思,不知所措地说,“这些都是高尔夫球棒。”
“我知道啦,”海关人员耐心地说,“我是问你功夫怎样?一局多少杯?”
邦德对自己不能立即对美式俚语有所反应而大感沮丧。“哦,大概是八十几杆。”
“我可要一百杯呢,”海关人员一边自言自语道,一边在最后一件行李上贴了一张标签。
“邦德先生,祝你假期愉快。”
“谢谢。”
邦德叫来一名行李工,自己跟在后面走向出口检查处。这是最后的一关。检查员没耽搁多少时间,只是低头寻找标签,然后在上面加盖另一个章后,便挥手放行了。
“邦德先生吗?”一个长着尖尖脸的人问道。
这个人长着泥灰色头发和一双无精打采的两眼,身穿深棕色长裤和咖啡色的衬衫。
“我是来接你的。外面有汽车。“在已经有些炎热的晨光中,那人在前为邦德领路,邦德跟在后面。邦德发现他携子后口袋凸出一块,显然是一把小口径的连发手枪。邦德想,美国人也太猖狂了点。这都是暴力泛滥的连环画和那些武打电影的结果。
门外停了一辆奥司库比尔轿车。邦德走向前座,行李扔在后座,让那个穿棕色裤子的人去处理搬运工的小费。汽车离开机场,驶上车水马龙的范休克大街时,他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这里的天气如何?”
司机目光注视前方。“摄氏三十七八度把。”
“真的,伦敦的气温超不过二十四度。”
“是吗?”
“有什么安排?”
司机看着反视镜,把车子驶向大道的中央,超过了一大单汽车。当汽车开到一块较空敞的公路时,邦德又问了一声:“我说,有什么安排没有?”
司机看了他一眼说;“沙迪要见你。”
“是吗?"邦德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有机会大显身手。前途不容乐观。他奉命打人走私集团,并且要设法顺藤摸瓜。只要稍稍表示不满或者过于独自行动,就会被人踢出来,所以得处处小心翼翼,事事难命是从,不能走火团光。他主意已定。
汽车驶人曼哈顿区,沿哈德沙河滨大道穿过市区,在西区四十大街停下。汽车旁边是一家首饰店。它的隔壁是一家用黑大理石镶着门面的商店。门前大理石的上方刻了一排很小的银色斜体字。要不是思想上早有准备,很难辨认清上面写的什么。上面刻着:“钻石之家有限公司”。
汽车停下后,一个在街上卖花的人立刻走了上来,向司机问,“一切顺利吗?”
“当然啦,老板在家吗?”
“在。要不要我替你把车开回车库?”
“谢你帮忙啦,”司机转过身对邦德说,“到了,兄弟。把行李卸下来吧。”
邦德走下车,打开后座车门,提起手提箱,然后想去取高尔夫球棒袋。
“我来拿,”身后的司机说。邦德听话地只拿了衣箱。司机拿了球棒袋,秤的一声关上车门。
在门厅的边上,坐着一个人。他们走过时,他正在读《新闻杂志》的体育版。他抬头向司机打了个招呼,恶狠狠地斜眼瞪着邦德。
司机说:“行李留这儿,可以吗?”
“可以,”那人说,“放心好了。”
司机肩上扛着球棒袋,和邦德在门厅边的电梯门口等电梯。上了四楼,他们走入了另一个门厅。那里面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只黄铜痰盂。屋里散发出一股发霉的气味。
他们走过破旧不堪的地毯,到一个镶毛玻璃的门口。司机敲了敲门,没等回答便直接走了进去。邦德跟了进去,并随手关上了门。
一个一头红发,大圆脸的人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放着一杯牛奶。见他们进来,他站起身来。邦德才发现他是个满头红发的驼背。邦德以前从来没见到过这等样人。他想,形体结合对子吓唬手下的小楼罗也许很管用。
驼背慢慢从桌边走到邦德身边,绕着邦德从头到脚细细打量,最后站在他前面,凝视着他的面部。邦德也大方自然地端详他。这个驼背长着一对瓷球般的眼珠,目中无光,好象是从死人脸上抱下来似的。两只大耳朵又肥又厚,鼻子下挂着干瘪的嘴唇。头插在身体中,好象没有颈脖。他两臂又短又粗,上身穿了一件剪裁定大的贵重绸衬衣,里面装着他那曲里拐弯的身材。
“邦德先生,我一向喜欢仔细观察雇用的新人。”他的声音又尖又高。
邦德礼貌地笑了笑。
“伦敦方面告诉我,说你杀过人。我相信。看得出来你有这种本事。愿意再替我们干活吗?”
“这得看什么活儿,”邦德答说,“或者说,”他希望答话不要在做作,“得看你愿意出什么样的工钱。”
驼背发出尖里尖气的怪笑。他转身对司机粗鲁地说:“罗克,拿球来,给我切开。”他胳膊一甩,手掌摊开,手上放着一把对开的小刀,把柄处用橡皮膏缠着。是一把掷刀。刚才他显定的那两下子倒也干净利落。
“是,老板,”司机敏捷地接过小刀,跪在地板上打开球袋。
驼背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来端起装牛奶的玻璃杯。他厌恶地看了。下手中的杯子,三日两口把牛奶喝光。他瞧了瞧邦德,好象在等候他说点什么。
“有溃疡症?”邦德同情地问。
“少管闲事!”驼背怒气冲冲地说,接着又朝向司机大声地喊:“还等什么?快把那几只球放到桌上,给我切开。球的号码下面有个塞子,把它措出来就可以了。”
“老板,就好了。”司机说。他从地板上捡起六只高尔夫球放在桌上,有五只还包在黑色包装纸中。他拿起一只,用刀锋狠狠地扎进球皮,旋转了一下。他把抓过的球交给驼背。驼背又挖了一下,把三块约十至十五克拉重的原料钻石倒在皮质的桌面上。
驼背用手指尖摸了一下这些钻石。
司机继续挖着,直到十八块钻石全部摊在桌上。由于这些钻石未经琢磨,看起来并不漂亮。如果这些钻石都是上等品,邦德相信加工出来总价可达十万英镑,也就是近三十万美元。
“罗克,”驼背说,“一共十八块,就这些了。你把这些球棒拿走,叫个人送这位伙计到阿斯特饭店去。房间已给他定好了。把他的行车送到他的房间去。”
“好的,老板。”司机把球袋关上,往肩膀上一扛,向门外走去。
邦德走到靠墙边的椅子坐了下来,面对着驼背。他取出一支香烟,点燃抽了一口,又朝驼背看了看说:“现在如果作乐意的话,就请把那五千块钱给我吧。”
驼背一直在窥视邦德的动作。他低下头看着桌上那堆钻石,把它们排成一个圆圈,然后抬头尖声尖气地对邦德说:‘邦德先生,五千块钱一个子儿也少不了。也许还会更多一点。不过,为慎重起见,支付的方法得考虑一下。我们不准备付现金。邦德先生,你明白其中的原因。一个人突然得到这么多钱是很危险的。他会到处乱说,还会肆意挥霍。如果各家抓到了,查问钞票从何而来,他肯定回答不出来。这不就麻烦了。你说对不对?”
“对的,”邦德对驼背的稳健和精明感到惊讶。“你讲得很在理。”
“所以,”驼背接着说,“我和我的朋友们对于报酬的支付一向很慎重,很少一次全部付清。每次一般只付不大的数目。我们会设法安排他获得更多的钱。你也不例外。现在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大概有三个英镑和一些零钱。”邦德答道。
“如果是那样,你的五千元的来源可以是这样,”驼背说,“今天你见到了多年未见面的老友特瑞,”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脯,“那就是我。你是在1945年认识我这位绅士的。当时我在伦敦处理一批陆军的剩余物资。记住了吗?”
“记住了。”
“我们当时在萨伏亚大酒店玩桥牌。我欠了你五百美元,记得吗?”
邦德点头同意。
“今天我们在美国又见面了。我和你用猪银币的正反面来销帐。如果你猜对了,我欠你的钱翻倍;如果猜错了,我就不欠你了。结果你赢了,所以你有一千美元。我是个诚实纳税人,完全可以为你作证。瞧,这是一千块钱。”驼背从牌子(袋里掏出一个皮夹子,数了十张百美元钞票放在桌子上。
邦德拿起钞票,小心地放进上衣口袋里。
“还有,’驻肯接着说,“你既然来到美国,就想去看看赛马。于是我就向你建议,‘干嘛不去看着萨拉托加大赛?这是一年一度的大赛马,下星期一开始。’你说好极了,于是你带着你那一千块钱上萨拉托加去了。”
“好的。”邦德说。
“你在棚里把赌注压在一匹马上。如果赢了,就可以赚五倍。你一下子赢了五千块。 这样,即使有人查问这钱是从哪里来的,你可以说完全是你B已赚来的。而且可以得到证实。”
“但万一捐了呢?”
“不会的。”
邦德没有再说什么。他至少已经知道,他们在赛马上会搞花样。他已经进入了一个歹徒的阵营。他仔细端详那双毫无表情的磁质眼珠。现在得先打开缺口钻进去。
“好极了,”邦德连声赞道,希望奉承几句作为闸门砖,“您真是深谋远虑。我愿意为象您这样的人效劳。”
但这一奉承并没有在磁质眼珠中引起任何反应。
“我打算这里呆一段时间再回英国。我不知这里是否需要象我这样的人?”
驼背那双瓷质眼珠的视线慢慢从邦德的眼睛骤位移开,转向他的脸部和胸部,好象在买马前检查一匹马一样。他低头看了一会放在桌上摆成圆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