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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来一起吃饭。
黄江水租房子时说好了的,陈麻子夫妇要管他饭。
“江水,回来啦。”陈麻子挥着蒲扇一般的大手,“还没吃饭吧,来来来,咱哥俩喝一个。”
黄江水没客气,他真的有点饿了,几步走过去,坐下来:“那我就不客气了,麻子哥。”
陈麻子转头对厨房喊,“老婆,再炒俩菜来。”
不一会儿,陈麻子老婆便端着一盘炒鸡蛋和花生米走了出来,对黄江水客气地笑了笑,便自己钻进屋子里看电视去了,剩下他们两个男人在凉棚下边喝边吃。院子里立刻显得有些冷清,这小院虽然不是很大,但只有他们三个人住,一到晚上,便清冷得让人心里发慌。
陈麻子看了看天,说:“看样子,今天要下雨了。”
黄江水夹起一块娇嫩的鸡蛋,送到嘴里,也看了看天:“恩,今天天不好。”
“这几天都这样。”陈麻子举起酒杯,抬头,坏笑地望着黄江水,“怎么,这次出去挣了不少吧?”
“你什么意思?”黄江水警惕地问,心里琢磨着,难道这个陈麻子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了。
陈麻子拍了拍黄江水的肩膀:“兄弟,干什么这么紧张。我虽然一直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但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挣大钱的主儿。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你就算是杀人放火也和我没关系。”
黄江水冷冷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晚饭过后,就下起了雨。陈麻子钻进正房,和老婆一起看电视去了。黄江水也钻进了自己的小屋中。由于许久没有回来,再加上阴天下雨,小屋里有些发霉的味道。连床上的被褥都潮乎乎的。他不在乎这个,脱了衣服,趴在床上,倒头便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江水醒了。他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窗户上挂着丝丝缕缕的水珠,天空墨一般黑,看样子雨还在下。他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大概深夜三点多了。他这才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到窗户旁,探头往正房望了一眼,正房的灯都黑着。小院子里空无一人。
黄江水拉上窗帘,又到大门旁试探性地推了推门,看一看门是否锁死。确定一切安全稳妥之后,他才向墙角走去。
西墙脚处立着一只大瓮,黑色的,陶制,很沉很重。黄江水小心翼翼地环抱住那只大瓮,轻轻地用力,尽量减少挪动时发出的声响,一点一点将那只大瓮向旁边滚去。终于,大瓮挪开了,裸露出黑褐色的方砖。他蹲下身来,缓缓撬开两块方砖。
方砖下是一个洞,是黄江水早就挖好的洞。
这是黄江水的宝库,租下这房子时,他第一时间在这里挖了个坑。以便藏匿那些来不及处理的赃物。
洞很黑,也很深。黄江水打开了袖珍手电筒,将手电筒叼在嘴里,慢腾腾地从里面抱出了一个包袱,轻巧地放在自己膝前,解开了包袱皮。屋子里顷刻之间晃过一丝亮光,是包袱里的金属散射而出的。那都是一些金器首饰,耳环、戒指、项链,无所不有。
黄江水的眼里也闪过一丝亮光,这些东西若都能卖出去,能值不少钱呢。他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擦拭、观赏、盘算着……
其中,有一只很漂亮很厚重的金镯子,大概有六厘米宽、三厘米厚,造型有些古朴,看上去很像少数民族妇女佩带的那种传统首饰,掂在手心,分量十足,若是在商店里公然出售,少说也要上万了。黄江水有些日子没有触摸这些固体金钱了。他慢慢地将那只金镯子举在了手里,在手电筒下仔细欣赏。
外面的雨下得更凶了,突然,打了一个雷。黄江水吓了一跳,差一点丢掉手里的金镯子,回头望向窗户,白色的窗帘后面,一个黑影忽闪一下飘了过去。有人!他手忙脚乱地将首饰塞回包袱里,慌乱之中紧紧抱在怀里。
蹑手蹑脚地靠到窗户根下,黄江水撩起窗帘一角,向外窥去。
外面并不黑,银子一般的月光洒在小院子里,树木花草一眼即及。
黄江水还是不放心,他想了想,打开大门走了出去。外面真的空无一人。他又跑到正房窗户下,仔细聆听。伴随着细碎的雨声,他听到了陈麻子夫妇响亮的鼾声,看来他们也睡死了。他仍有些踹踹不安,刚才,他的确在窗户后面,看到了一个人影子。
黄江水抱着包袱,站在院子里,有些进退两难。最后,他决定打开院子大门看一看。
那扇老旧的大门,在雷雨声中被缓慢推启,外面是狭长的胡同。黄江水探头看了一眼,胡同里没人,往左看是深邃的黑,往右看依旧是深邃的黑。就在他要缩回头去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些端倪——是脚印,在泥泞的小道上,赫然印着一溜脚印。
前面是鞋印,后面是一个小坑洼——这明显是女人的高跟鞋印。
空气中猛地飘来了声音,是女人唱戏的声音,不知是哪家的夜猫子不睡觉,大晚上的放戏听。声音虽然很轻,但在暗夜下尤为清晰,那似乎是一出很悲哀的戏,女子的声音格外悲切,哭哭啼啼、长长短短,听上去甚是鬼魅。
黄江水的心颤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这悲凉的戏曲搅乱了他的心,他忽然想起了今天在车上做的那个梦。那个漂浮在水面中的女人,笑嘻嘻地对他说:“其实,我一直跟着你……”
飞快地关上了大门后,黄江水小跑着回到了房间。将房门重新锁死后,他将包袱又小心谨慎地放回了坑里,铺上方砖,挪回大瓮,这才回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那一刻,他蓦地感到了一股杀意,一种凶兆,或者说,是一种不妙的预感。
整个夜,在黄江水看来,都变得诡异起来。
由于这件事,在之后接近黎明的几个小时内,黄江水再也没有闭上眼睛。直到天亮,外面传来陈麻子夫妇说话的声音,它才走出房间。院子里,陈麻子正在刷牙,厨房烟筒里冒着白色的炊烟,她老婆正在做早饭。
黄江水主动和陈麻子打招呼:“麻子哥,起来啦。”
陈麻子吐着嘴里的沫子,点头:“嗯,你也起得挺早的,一会儿一块吃早饭啊。”
黄江水勉强笑了笑,打开水龙头,蹲在陈麻子身边洗脸,他一边洗一边问:“麻子哥,昨天晚上你和我嫂子听没听见院子里有什么动静?”
“动静?”听到这话,陈麻子脸一蹦,“没啊,怎么,你昨晚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黄江水没有正面回答:“麻子哥,以后睡觉还是小心为妙,记得锁上院子大门。”
“你到底听到什么动静了?”陈麻子也开始担心了,他害怕招来小偷偷走他家东西,“该不会是招来小偷了吧?”
黄江水不想再说下去了,尴尬地笑了笑,转身又进了屋子。
快中午的时候,黄江水听到陈麻子在院子里喊他,他懒懒地走了出去,凉棚下,陈麻子正端着一盘炒菜心往桌子上摆。见他出来,又招呼他:“来,兄弟,吃午饭了。”
黄江水心不在焉地坐下,吃了一口菜,这才注意到,陈麻子老婆不在,他问:“麻子哥,嫂子哪去了?”
“帮忙去了。”陈麻子喝了一口烧酒,辣得舌头直颤,“去她表姐家了,她表姐家今天办喜事。”
“结婚?”
“恩,结婚。女儿出嫁。”陈麻子喝完酒,又给黄江水倒上,忽而压低声音,“是结阴亲,你听说过吗?就是死人和死人结婚。前阵子,她表姐女儿出了车祸,脑袋都给撞折了,当场死亡。二十九岁的老姑娘了,连个婚都没结就死了。”
黄江水点了点头,这事也不是没听说过,但还是有些好奇:“麻子哥,你们这还信这个?”
“什么信不信的。”陈麻子撇了撇嘴,“要我说,人都死了,还结什么婚,可姑娘她娘不干啊,非说她闺女给她托梦了,说得可吓人了。说什么,大晚上的顶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敲她房门去了,一个劲地说她一个人在底下孤单,让她娘给她找个男人。”
“找着了?”黄江水听上了瘾。
陈麻子点头:“找着了,这不今天结婚嘛。听说,之前找了个风水先生,费了好多劲,才在北方找了那么个男的。也是刚死不久,好像是上吊死的。家也是农村的,二十四岁。那边人也信这个,一听就同意了,算是上门女婿。总之,是费了老鼻子劲儿了,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黄江水苦笑:“人死也要死个安稳嘛。”
陈麻子:“死人安稳了,可尽给活人找不安稳。”
黄江水看得出来,陈麻子不信这些鬼神之事,也就乖乖闭嘴了。
5
一顿饭,两个男人一边喝一边吃,吃了将近有一个钟头。好不容易吃完,黄江水帮着陈麻子洗碗。院门突然开了,进来两个女人,一个是陈麻子老婆,一个他不认识。那女人看上去比陈麻子老婆老一些,双鬓斑白,一双眼睛红肿红肿的,猜也猜得出来,应该是陈麻子老婆的表姐。
两个人手里各自抱着一个骨灰盒,黑漆漆地,上面雕龙画凤。
两个女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头,看上去六十出头,黑面皮,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毛囊退化,脑袋上飘着稀疏的白发,眉毛光秃秃的,露出凸显的眉骨,满脸沟渠一般的褶子,个子不高,穿一身黑衣,一双眼睛鹰隼一般锐利。
老头一进门,就四下观察着什么,精神高度集中。他在院子里转着圈子,旁若无人。黄江水和陈麻子都没有说话,好奇地盯着那个老头,两个女人则一直未动,站在大门口没有迈前一步,陈麻子表姐显得很紧张,不时吞一口唾沫。
因为这个老头的到来,院子里一下就静了下来,只偶尔能听见树梢的鸟叫声。
过了没多久,那些鸟也不见了,“呼啦啦”一下飞了起来,带着刺耳的尖叫声,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
第3章 西郊村(3)
老头终于停了下来,站定院中心,他左右看了看,迈开大步,向北房走去,走到北房门口。他嘴里开始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念完之后,毕恭毕敬地对着大门鞠了一躬,然后,伸出那双鹰爪子一般的大手,轻轻叩了叩门。一边叩门一边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听了一会儿,老头摇了摇头,又向正房走去,刚迈上台阶,陈麻子不干了。他把胳膊横在老头身前,不悦地说:“你要干什么?”
没等老头回答,陈麻子老婆已经在院门口喊了起来:“麻子,你躲开。”
陈麻子有点惧内,他极不情愿地躲了开来,眼睛依旧谨慎地盯着老头。老头几步来到大门口,又开始嘀嘀咕咕地念叨,又开始叩门。叩了叩门,依旧摇了摇头,退下台阶。站在院子里愣了一下,径直向黄江水房间走去。黄江水没有阻拦,反正老头也不进屋,他想看一看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果然,老头还是老一套,走到房门前,念叨、鞠躬、叩门、摇头……
这时,黄江水和陈麻子终于看出一些端倪了——这老头在选房间。
院子里南、北、西屋,老头都看过了,看样子都不满意。只剩下一间东屋了。老头走到东屋前,依旧是老一套,念叨、鞠躬、叩门。但这一次,他没有离开,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神情,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地更厉害了。
终于念完,老头回头对两个女人招了招手:“好了,可以进来了。”
陈麻子老婆和她表姐,这才如释重负地走了进来。表姐急切地走到老头身边,客客气气地问:“师傅,可以了吗?”
“恩。”老头擦了擦额头的汗,“就这间吧。来,你们两个把骨灰盒拿进去吧。”
两个女人刚要进屋子,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