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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张脸交界的过渡区域,从上往下排列着一组中文词语:
〖容貌
女色
金钱
美食
名气
伪善
仕途〗
中文词语的正下方是一个加大加重的英文单词:“Se7en”。
再下方还有一行小字:“Seven deadly desires.Seven ways to die.”
“这只是一张电影海报吧?”小刘一时间看不出什么玄机。罗飞不得不提醒对方:“一张英文海报上,怎么会出现中文词语?而且那些词的寓意……难道你真的想不明白?”
小刘愕然怔住。他终于跟上了罗飞的思维,顿时有一股阴森寒意直冲脑门。
【02】
张怀尧坐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肯德基餐厅内,他的面前只有一杯可乐。他并不是不饿,只是他实在没有胃口。
前些天的经历仍让他感到恶心,他不愿再回忆那些东西,逃避或许是最好的方法。所以他准备继续展开自己的旅行计划,他要找一个清静的地方,那里没人认识自己,更没有讨厌的记者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
在龙州张怀尧已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即便戴着大大的墨镜,他也要找个偏僻的角落,以防被人认出。
现在这张桌子紧邻着卫生间,很少有人愿意坐在这里。张怀尧捧着饮料杯,为自己留在龙州的时光做着倒计时。
预定班次的火车还有一个小时就会进站。随后他将辗转前往西藏,旅程结束后直接飞赴美国求学。如果可能的话,他再也不想回来。
张怀尧默默享受着属于自己的这份孤独,直到一个女人走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这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就像是街头随时会遇见的那种家庭妇女。
张怀尧很奇怪对方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店堂里明明还有好几张单独的空桌。他本来想提醒对方一下的,但他随后看到女人身边还停放着一辆儿童推车,于是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或许对方只是想带宝宝用一下店里的卫生间,因为这个位置最近,所以临时停留一会儿吧。张怀尧暗自猜测,同时他凝起目光向推车内看去。
推车被平放成一个睡篮,有个孩子正躺在其中,他一动不动的,看样子应该是睡着了。一块薄薄的毛巾被盖在孩子身上,几乎从头蒙到了脚。那孩子还戴着一顶睡帽,只有一双眼睛暴露在外。
虽然是紧闭的状态,但可以看出孩子的眼睛很大。
对面的女人注意到张怀尧的眼神,于是她也转头看向童车内的孩子。她的目光几乎痴迷。
在每个女人眼中,自己的孩子都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那个。但张怀尧还是很少见到一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露出这样的眼神。
那眼神中的情感已经不仅仅是喜爱了,那是一种全身心的、近乎于崇拜的忘我状态。
张怀尧相信那女人对孩子一定非常溺爱,现场的某个细节就能印证。
从身形看这孩子应该有三四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出门还要睡在童车里,而且在夏天也穿戴得如此严实,可见做母亲的对他有多呵护。
女人这时又转过来看着张怀尧,她主动打了个招呼说:“你好。”
张怀尧也回了句:“你好。”
“你喜欢养狗吗?”女人忽然问了一句。说话的同时她露出一丝微笑,不知道为什么,那笑容看起来有种怪怪的感觉。
张怀尧愣了一会儿,答道:“是的……我养过。”
“我也养过狗,是一条小贵宾,”女人的笑容愈发灿烂,“那条狗总喜欢舔我的脸颊,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怀尧皱着眉头不说话。
女人却无视对方的反应,她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因为我总喜欢睡懒觉,我的狗就用这种方式来叫我起床。你知道吗?如果有只狗在你睡着的时候舔你的脸颊,那说明它非常非常关心你。它看你睡得太久了会担心的,所以它就用舌头来感受你的气息,判断你是不是还活着。”
张怀尧瞪大眼睛看着对方,他的气息变得急促起来,然后他怔怔地问道:“狗舔人,难道就没有其他原因了吗?”
“其他原因?”女人显出茫然的表情,“什么原因?”
“比如说,”张怀尧艰难地开口道,“它其实是想吃了你……”
“怎么可能呢?”女人惊讶地叫出声来,“一只狗怎么可能想吃自己的主人?我只听说有许多狠心人会吃掉自己养的狗呢!”
张怀尧的胃部翻腾起来,他感觉非常不适,想要离开时,双脚却似被钉住般无法挪动。
女人再次转头向童车内的孩子看了一眼,然后她轻声说了句:“是的,我该走了。”
女人起身推起童车向店外走去。她没有和张怀尧告别,路上更没有回头,仿佛刚刚和自己说话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曾存在。
【03】
“你刚才看了一部电影,名字叫作《七宗罪》?这事和案子有关系吗?”鲁局长看着罗飞,神色略有些诧异。他不明白对方急匆匆找到自己,为何一开口就谈起了电影?
“关系非常密切,”罗飞极为郑重地说道,“其实您最好能亲自看一遍,但现在时间紧迫……我先大概给您讲一讲吧。”
鲁局长点点头,洗耳恭听。
“这是一部描写连环杀人案的美国电影,凶手根据天主教中规定的七宗罪名来杀人,以达到惩戒世人的目的。”简单概括之后,罗飞开始讲述关键性的情节,“案件中的第一个受害人是个胖子,他被逼着不停吃东西,一直吃到胃部爆裂为止,凶手在案发现场留言,揭示出此人的罪行是‘暴食’;第二个受害人是一个律师,他被迫割下了自己的一块肉放在天平上,最后因失血过多身亡,他的罪名是‘贪婪’;第三个受害人的罪名是‘懒惰’,他被绑在床上,整整一年无法动弹,最后成了一个活死人;第四个受害人是个妓女,她的罪名是‘淫欲’,她死得很惨,因为凶手逼迫一个嫖客在下体装上刀子和她性交;第五个受害人是个漂亮的模特,她被割掉了鼻子,脸蛋也被毁容,最后她宁可吃安眠药自杀也不愿打电话求救,因为她太骄傲了,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一个丑八怪的事实,而‘骄傲’正是凶手强加给她的罪名。”
说到这里罗飞停了下来,他用目光注视着鲁局长,似乎在等待对方的反应。
鲁局长已经听出些名堂了:“难道李凌风就是受到这部电影的启发而作案?”
“正是这样!”罗飞向鲁局长递上两张打印好的图片,“您可以看看这两张图,第一张是电影的原版海报,第二张是李凌风给自己电脑设置的壁纸。”
鲁局长戴上眼镜仔细端详:“唔……画面都一样,不过图上的配文好像有所区别。”
“最上面是两个主演的名字,无关紧要。”罗飞凑上前,伸出手指在画面上指点着,“最关键的区别在于中间这些词组。原版海报上是一组英文,从上往下依次为:Gluttony、Greed、Sloth、Envy、Wrath、Pride、Lust,翻译成中文就是暴食、贪婪、懒惰、嫉妒、暴怒、骄傲、淫欲,也就是天主教教义中所提到的七宗罪;而在李凌风修改过的壁纸上,相应位置则出现了一列中文词组,分别是:容貌、女色、金钱、美食、名气、伪善、仕途。再往下有个粗体英文,看起来像是单词‘Seven’,但是中间的字母‘v’变成了数字‘7’,这是电影的原版片名,在两张图上都是一样的。最下方还有一行英文小字,这里又有区别了,原版海报上是:‘Seven deadly sins.Seven ways to die.’翻译成中文就是:‘七宗死罪,七种死法。’而李凌风修改过后变成了‘Seven deadly desires.Seven ways to die.’翻译成中文则是:‘七种致命的欲望,七种死法。’”
罗飞这段话讲完之后,电影和龙州系列命案之间的关系已昭然若揭。鲁局长摘掉眼镜总结道:“所以说李凌风完全就是在模仿电影中那个凶手的杀人过程,只不过他把天主教中的‘七宗罪’改成了自己所定义的‘七宗欲’。”
“没错。”罗飞重重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
“如果让他计划得逞,那意味着一共有七个人要死去。”鲁局长感慨道,“还好我们及时阻止了他。”
罗飞露出苦笑:“不,我们并没能阻止他,他的计划仍然在继续推进。”
鲁局长先是一愣,随后又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李凌风明明已经死了。”
罗飞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他的死,也是计划的一环。”
“什么?”鲁局长眯起眼睛,他完全不理解对方的意思。
“这个计划是和电影里的情节相呼应的。”罗飞又开始讲述那部电影,“电影里的那个凶手杀死模特之后,主动来到警局向侦探自首,而这时他刚刚完成了五宗罪。随后有快递员给侦探送来了一个盒子,盒子里竟然装着侦探妻子的头颅。愤怒的侦探情绪失控,他开枪打死了那个凶手,而他自己也因此锒铛入狱。”
鲁局长听得一脸困惑:“这段情节是什么意思?”
罗飞向对方解释说:“凶手利用侦探完成了自己的计划。他出于嫉妒的心理杀死了侦探的妻子,所以他自己就是‘嫉妒’这宗罪名的载体;而侦探开枪打死了凶手,于是也犯下了‘暴怒’的罪名。所以凶手是利用自己的死亡最终完成了七宗罪的惩罚。”
这下鲁局长听明白了,他随即展开联想:“你的意思是,李凌风也是主动求死?因为他自己也犯下了那七宗欲望之一?”
罗飞点头道:“没错,李凌风的欲望就是名气。他当了好多年的网络推手,认为出名比什么都重要。半年前正是他策划了拦车救狗的行动,所以他本身也要对涂连生的死亡负责。”
鲁局长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又戴上了眼镜,拿起那张壁纸再次端详。片刻后他沉吟着说道:“这么说的话,朱思俊对应的欲望应该就是‘仕途’?”
“是的。”随后罗飞又一口气把所有的受害者都点了出来,“除了他们两个,张怀尧的欲望是‘伪善’,赵丽丽的欲望是‘容貌’,姚舒瀚的欲望是‘女色’,李小刚的欲望是‘金钱’,林瑞麟的欲望是‘美食’。他们每个人都因为自己的欲望而死。”
鲁局长沉默着,眉头紧锁。半晌之后他才抬起目光,用探讨的口吻对罗飞说道:“我觉得你的分析基本正确,但是对于本案的现状或许不用那么悲观。我提两点看法供你参考。第一是对李凌风的心理分析。要知道那部电影是带有宗教色彩的,西方人可以为了信仰而放弃生命,可是有什么力量能够支持李凌风作出类似的牺牲呢?第二则是针对案情本身的。朱思俊撞死李凌风这件事,在中国不但无过,而且有功,所谓惩罚计划在这一点上就行不通。另外张怀尧不是也被我们救出来了吗?这也能证明嫌犯的计划已经破产。我的意思是,李凌风也可能就是真的被撞死了,这件事并不在他的计划内。”
“也可能吧……”罗飞并没有完全否定对方,但他随即又道,“但出于谨慎的考虑,我们应该要作最坏的打算。”
“嗯。”这个态度鲁局长也是赞成的,他便看着对方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
“首先要把张怀尧和朱思俊保护起来,然后找催眠师给他们做辅导,一定要彻底排除隐患。”
鲁局长想起了什么:“你好像已经给张怀尧做过催眠了吧?”
“是做过一次。”罗飞道,“但当时并不知道事态这么严重,所以再做一次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