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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戈每天都要到医院来待一会儿。他进不了周雨楼的病房,就在外面静静地等消息。他心里充满了对老师的担忧,同时深深震惊于爆炸案的凶残。但他做梦都没想到,凶残的缔造者就是他的朋友!这些天他去找过涛子几回,那扇门怎么也敲不开,打他电话也都是关机。那天为了确保行动时绝无打扰,涛子根本没带电话,手机一直都放在破房子里,早就没电了。自从开始见面交往之后,薛戈还从来没和涛子分开过这么长时间。他想了好多涛子有可能在的地方,但就是没想到离周雨楼不远的那间病房。
薛戈虽不是爆炸案的直接受害者,但这事对他的影响也相当致命,他已经几天没沾海洛因的边了。他咒骂着朋友该死的失踪,巴望他赶紧出现,否则,他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周雨楼醒来后的几天仍然待在ICU病房里。他的情况逐渐改善,但身体仍十分虚弱。警方尊重医生的建议,暂时不去打扰他。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发生在周雨楼醒来的四天之后。那天,涛子醒了。
当时一个护士正给涛子换吊瓶,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护士无意之中瞥了涛子一眼,忽然看见他睁着眼睛,浑浊的眼球正看着她……护士吓了一大跳!药瓶差点儿掉在地上。
她的惊慌完全可以理解,因为那景象实在太突然、太出人意料、也太缺乏征兆。事实上所有人中,只有警察还对涛子的醒来抱有希望,除此之外,从主治医生到护士都坚信他必死无疑,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是的,他伤得太重了,各种生理指数都处在最低值。换了年纪大点儿的人肯定早就一命呜呼了,他只是仗着年轻、生命力顽强些,在仪器和药物的帮助下勉强留着口气儿,并且还随时可能咽掉它。这样的生命用苟延残喘形容再合适不过了,大家都在等着他把那口气喘完。但现在,他却睁开了眼睛。
护士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但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透过氧气罩,护士看见,涛子的嘴居然在动着……似乎有话要说!天哪,不可思议!护士跳出病房,趔趄着去喊人……
没有人会漏掉这样的消息,哪怕是第一天上班的记者。
第二天,省内的各大媒体就以大同小异的标题对涛子的醒来进行了报道。标题最有震撼力的是《莘江晚报》,黄大生的后辈们充分继承了他的风格,那条新闻被命名为“神秘人神秘苏醒,爆炸案惊现曙光”。其中“爆炸案”三个字被设计成了恐怖惊骇的字体,粗重的笔画和笔画里的裂缝让人看一眼就不寒而栗。
冯泰看到的就是这个标题。
时间是早上8点,天不晴,熹微的晨光从窗户氲进系主任办公室。
晚报就摆在桌上,乌黑的标题灌满冯泰的双眼。
冯泰通常没有看晚报的习惯。刚才,在上班的路上,当他听见那句“爆炸案最新进展”的时候,他已经从卖报人身边走了过去。他当即猛地站住,快步回去……从那一刻起他心里重鼓频捶。他没敢在街上看报纸的内容,而是用最快速度赶到了学校,冲进办公室,锁上门,坐稳当,这才把报纸翻开。然后,终于看见了那个标题:
神秘人神秘苏醒爆炸案惊现曙光
那两个字好像大山压迫在冯泰的心脏上——苏醒——一周以来,让他生活在地狱里的就是那两个字。
冯泰是莘江最早知道爆炸案的人之一,他的噩梦是从那天晚上接到电话时开始的。蒋丹在电话里像疯了一样冲他喊:“快来一趟,雨楼出事了……”他放下电话,立即和周雨亭赶到了204医院。然后,他终于知道,涛子把事情搞砸了!而也就是在那时,他才知道涛子采用了一种多么愚蠢的刺杀手段!他真搞不懂,杀人的方法那么多,为什么那个小杂种偏偏选了炸弹?而更令人气恼的是,为什么使了那么大的本钱居然还没炸死她?
其实客观地说,涛子也并没完全把事情搞砸。至少现在周雨楼躺在了医院里,那秦芳的捐赠计划就只能无限期地拖延了,呵,这不正是冯泰想要的吗?但是——他妈的!和灾难相比,成功简直像颗老鼠屎那么渺小!
接下来的日子格外难熬。每一秒钟,冯泰都在栗栗危惧中等待着涛子的死讯。心力交瘁、五内如焚、焦灼不堪……他曾经多次到204医院去探望周雨楼,以妹夫的身份,以系主任的身份,以谢岚陪同者的身份。周雨楼醒过来之后他也去过,护士没让他进病房,只让周雨亭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出来之后,周雨亭露出久违的笑容,激动地和他拥抱,他用有力的臂膀回报妻子。
他快要疯了!
那是一种高度的分裂。在扮演每一个身份的同时,他的心都不能遏制地飞向不远处的另一间病房。他非常清楚那里面躺着谁,这倒不是有谁告诉过他,但傻子也能看出来了。在出事的那天晚上,那间病房前面就围满了警察,后来每次去医院时,他也都能看见有警察在那病房门口把着。
有一次,冯泰悄悄地问从那间病房里出来的护士:“那里面就是爆炸案的神秘人吧?”护士没回答他。他接着又问了句:“那人怎么样了?”这回护士搭腔了。护士失望地摇摇头,轻轻说:“肯定过不来了。”那个回答让他大大松了口气。
是的,他必须“过不来”,他必须死!因为只有那样自己才能活着。求求你了,你快死吧……冯泰亿万次地在心里发出祷告。但是现在,他不但没死,不但“过来”了,而且居然还要——“开口说话”!
神秘人神秘苏醒 爆炸案惊现曙光
本报讯(记者啸鸣)经过医护人员的全力抢救,昨天晚上,宝马车爆炸案中的神秘人终于在204医院ICU7号病房中奇迹般地苏醒过来。院方透露,神秘人的各种生命体征均有明显恢复,甚至几度要开口说话。对于神秘人的苏醒,院方和警方都非常激动。主治医生陈荣达主任介绍说,该名患者入院时伤势极为严重,除有多处脏器、骨骼和皮肤损伤之外,后脑的一处伤害尤为致命,几无生还的可能。但参与救治的医护人员始终没有放弃希望,奋力抢救、精心看护,终于在死亡线上拉回了神秘人的生命。陈主任表示,神秘人的苏醒是个良性信号,他有可能在几天之内慢慢恢复神志,彻底脱离危险。但同时也不排除其再度投入昏迷的可能。警方表示,神秘人的苏醒对爆炸案的侦破具有决定性作用。本报将继续对神秘人的情况密切关注。
截至发稿时,神秘人正处在令人乐观的康复之中。
冯泰反复咀嚼着报道的最后半句——“令人乐观的康复之中”,然后又久久地把目光定在那四个字上——“开口说话”,直到看得那几个字都有些陌生起来。接着,他的视线模糊了。在模糊中,他又看见了涛子那张令人厌恶的脸,涛子的嘴巴慢慢张开,咕哝出阵阵臭气,最后狰狞地吐出两个字:冯泰……
第六十六章
警方终于获得了医生的许可,被允许在ICU病房中对周雨楼进行简单的问话,时间安排在明天上午。护士把这个消息告诉周雨楼时,他微微点了点头。醒来后的这些天他很少说话,开始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后来他可以顺利说话了,却又觉得无话可说。他脑子非常混乱,思绪常常开了个头就立刻变成一团麻。
从今天中午开始,他已经可以下床了,但仅仅是条件上的可以,因为插在他身上的那些管子被撤了下去。可他知道护士是绝不会让他下床的,这里的人都非常尽责,甚至可以用严苛形容。但周雨楼还是决定下一次床,就在今天晚上,睡觉之前。他有个小小的计划要实施。他知道护士有时也得透透气。
冯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会冒出这么危险的想法!但他斗争了很久,还是决定去试试,虽然那计划的成功率低得可怜。有股力量在怂恿着他,必须行动起来。那就像他的一贯原则,可以因为冲动而犯错,但绝不把机会留给畏缩。
他走进204医院的大门,时间是晚上8点。
他没坐电梯,径直走向一扇绿色的铁门,用衣袖垫着,把门推开,走上台阶,开始漫长的攀登。
走楼梯的好处之一是不会被发现,在电梯里无疑会遇到好多人;而另一个最大的好处是,如果坐电梯上去,就必须从正门进入ICU病房区。那的登记制度相当严格,除非你化成空气,否则就别想逃过值班护士的眼睛。但楼梯却直通ICU病房区的里面。爬到十六层,拽开铁门,就能轻而易举地潜入那条静悄悄的走廊。人有时就是这么愚蠢,使出浑身力气向前开炮,却不知后脑勺正飞来一把小刀。
冯泰在冗长的楼梯里小心地行走,警惕着来自头顶或脚下的声音,随时准备应对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还好,除了在六层楼梯上抽烟的两人耽误了点儿时间之外,再没别的麻烦。
终于到了十六楼。
他有些喘。他稳了稳神,透过铁门上的竖条窗向里看……没有人。
他深深吸了口气,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早就准备好的谎言:一旦进去之后被人看见,就说是来探望周雨楼的,而走楼梯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健康计划。念叨完那些话,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手绢,垫在手上,握住门柄,一拽……才发现所有努力都白费了,门是锁着的。
他妈的!
他相当沮丧。他老早就注意到了这扇门,每次来探望周雨楼时都会看看它。它从不上锁,从来都留着条细细的缝,唯独今天,它竟然锁上了!给我开开……冯泰使劲地拽了几下……毫无作用。铁门是个两面派,不锁时像个荡妇让你随意进出,一旦锁上就立刻翻脸变成烈女。冯泰失望地把手拿下来,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脚步声。
开始他以为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他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发现脚步声既小又闷,显然是来自铁门的里面——有人正朝这边走过来。冯泰快步下楼,刚蹿到缓步台,铁门就打开了。两个护士走进楼梯,小声说着什么向楼上走去。
没有人发现他。
他等到护士的声音彻底消失了才又探出头,然后……他终于看到了铁门上的缝隙!他几步迈上楼梯,又把手绢放在门柄上,观察了片刻,慢慢把门拽开。转瞬之间,他就站在了十六楼ICU病房区安静的走廊上。
没有人发现他。
他紧走几步,经过周雨楼的病房,动作轻盈,悄无声息,然后……在走廊拐弯的地方站定。
拐过去,走几步,就是涛子的病房。
下面才是整个计划的最关键环节!那完全和他的努力无关,只靠运气,运气不好就前功尽弃,只能扭头回去。冯泰的神经好像是用一根木棍支撑的大厦。他抚住胸口,像是在搞个特殊的弥撒,微微探出一点头,向那间病房看去。
他差点儿跳起来……果然,没有警察!
运气!!
他感到头顶飘着朵祥云。这同样是他数天来观察到的结果——这个时间偶尔会有警力的真空,头一班警察撤岗,下一班如果没及时赶到,病房就会有片刻无人看守。可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并不多,基本上警察叔叔的工作都算尽心。今天动身之前冯泰就告诫自己,别抱太大的希望,很可能所有努力都得泡汤,能否得手全看警察叔叔肯不肯施舍一点儿疏忽。
谢谢你的疏忽。
而下一个景象更让冯泰惊喜欲狂!他看见涛子病房的门打开了,一个护士拿着药瓶从里面出来,关上门,走了。毫无疑问,现在屋里只有涛子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