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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十三岁了?这不重要。要是他们真被抓到,他也不认为彼得·兰道夫会把她当成青少年看待。
罗密欧打开后门,看见是他们后,双手各拿着一把枪,走至卸货区。“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很顺利,”厄尼说着,走上卸货区的楼梯。“路上半个人都没有。你那里还有其他枪吗?”
“嗯,有几把,在里面,就在门后头。诺莉小姐,来帮一下忙。”
诺莉拿起两把步枪,交给祖父,后者则把枪放进货车后方。罗密欧把装有十二捆防水布的推车推至卸货区。“现在还不用卸下来,”他说,“我只是要先裁出窗户的大小。等我们要过去时,就得封住车窗了,到时只会留下一条可以往外看——就像旧型的雪曼坦克那种——好让我们可以开车的缝隙。诺莉,我和厄尼忙这个的时候,你去把另外一辆推车推出来。如果推不动的话,就放在那儿吧,我们等会儿来推。”
另一辆推车载满装有食物的纸箱,其中大多数是罐头食品或露营用的袋装浓缩食品,其中一箱则装满质量低劣的冲泡式饮料粉。推车很重,但诺莉往前推动以后,就变得轻松多了。只是,要停下来又是另一回事。要不是罗密欧赶紧从原本站的地方移到货车后方伸手拦住,整辆推车可能会直接从卸货区掉落在地。
厄尼用了很多胶带,把防水布贴到偷来货车的小后车窗上头,擦了擦额头,开口说:“这真是太冒险了,波比——我们是在计划要让一整队该死的车队前往麦考伊果园。”
罗密欧耸了耸肩,开始把装有物资的纸箱搬到货车上,并靠着边缘堆放,留出中间位置,以备之后需要可以载人的空间。他的衬衫背后渗出大量汗水。“现在只能希望我们的行动足够安静迅速,镇民大会也能顺利掩护我们。除此之外,也没别的选择了。”
“茱莉亚和麦克莱奇太太的车窗也要贴上防水布吗?”诺莉问。
“嗯。我会在今天下午帮她们弄好。处理好之后,她们得先把车留在店后面,不能就这么开着窗户上贴着防水布的车到处乱晃——别人一定会问的。”
“你那辆凯迪拉克怎么办?”厄尼说,“这辆货车载完剩下的物资就没什么空间了,你老婆可以开那辆凯迪拉克过去——”
“米凯拉不去,”罗密欧说,“没什么改变得了她的心意。我问过她,只差没跪下来求她了,但还是被当成空气。我猜,我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因为除了她原本就知道的事情以外,我什么也没告诉她……至少说得不多。只有这样,万一伦尼过去找她,她才不会有麻烦。不过她就是不理我。”
“她为什么不理你?”诺莉睁大了眼问,但话才一出口,便看到祖父皱眉的神情,这才意识到这问题可能有些失礼。
“因为她是个倔强的甜心。我说她可能会受伤,但她只回答‘那就让他们来试试看啊’。这就是我的米凯拉。唉,真是活见鬼了。要是之后有机会的话,我或许会偷偷跑回镇上,看看她有没有改变心意。大家总说这就是女人的特权。来吧,我们再多搬一点箱子上车。厄尼,别让箱子挡住枪。我们或许会用得上。”
“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会让你参与这件事,孩子。”厄尼说。
“没关系的,爷爷。与其被排除在外,我还是宁可加入。”至少就目前来说,这的确是真心话。
到处都是血
9
砰。安静。
砰。安静。
砰。安静。
奥利·丹斯摩盘腿坐在距离穹顶四英尺的地方,身旁放着他那个老旧的童子军背包。背包里放着他在前院捡的石头——事实上,石头多得都满出来了。他把包拿过来时,与其说是走路,不如说是拖着步子,一心认为帆布包的底部会裂开,害他的弹药洒得一地都是。由于这件事并未发生,所以此时他就坐在这里,挑出另一颗石头——一颗光滑无比的石头,从某个冰河时代起便被打磨至今——以投球方式朝穹顶扔去。石头似乎撞上了看不见的东西,又反弹回来。他把石头捡起,再度投出。
砰。安静。
一定有什么原理让穹顶可以反弹东西,他想着。这可能就是他弟与母亲丧命的原因。只是,大胡子的耶稣在上,这袋弹药已经够他丢上一天了。
石头回力镖,他想着,然后笑了出来。这是个真心的笑容,只是由于他的脸实在太过消瘦,所以看起来有点恐怖。他没吃什么东西,而且认为自己得过好长一段时间才会想再度进食。听见一声枪响,发现自己的母亲躺在餐桌旁,裙子向上翻起,露出内裤,有半颗头颅被轰飞……这种事会让一个人完全失去胃口。
砰。安静。
穹顶另一侧就像活动中的蜂巢;一个由帐篷组成的城市就这么突然出现。吉普车与卡车飞快地来回行驶,数百个军人在周遭忙碌不已,听从长官大喊出声的号令与咒骂,而号令与咒骂通常都会混为一体。
除了已经搭好的帐篷外,那里还正在搭建三座新的长形帐篷。帐篷前方已先立好了告示牌,分别写着:探访者一号招待处、探访者二号招待处与急救站。另一个长度甚至更长的帐篷,前方的告示牌则写着:餐饮供应站。就在奥利坐下来、开始用收集来的石头扔穹顶的不久之后,有两辆平板卡车载着一排排的流动厕所抵达现场。现在,一排排明亮的蓝色流动厕所已然定位,距离家属与所爱的人谈话、彼此看得见却摸不到对方的地方有足够的距离。
从他母亲头部喷出来的东西就像坏掉的草莓果酱。奥利无法理解母亲为什么会选择用这种方式自杀,又为什么会挑在那个地方。为什么非要挑在他们吃饭的地方不可?她真的忘记自己还有另一个会在那里吃饭的儿子(这得先假设他没饿死的话),可能会因此永远无法忘记地板上那恐怖的景象吗?
就是这样,他想,她早就忘了。因为,罗瑞一直是她的最爱,她的小宠物。她很少会注意到我就在她旁边,除非我忘了喂牛,或是放牛出去后忘了打扫牛舍。再不然,就是我带了一张写着D 的成绩单回家。因为罗瑞从来没有拿过 A 以外的成绩。
他扔了一颗石头。
砰。安静。
有几个陆军的家伙把一些告示牌立在穹顶附近。他可以看见面对磨坊镇的告示牌那面写着:
警告!
为了你自己的安全!
请与穹顶保持两码(六英尺)距离!
奥利猜,告示牌的另一面也写着相同的内容。
对另一边的人来说,这或许起得了作用,因为那边会有很多维持秩序的家伙。不过在这边,可能会有八百个镇民,却只有二十几个警察,其中大部分还是刚拿到这份工作的新手。要让这边的人与穹顶保持距离,就像想保护沙子堆成的城堡不被潮水冲到一样困难。
她的内裤是湿的,张开的双腿间还有一个水洼。她要么是扣扳机前就尿了裤子,再不然就是扣了扳机以后。奥利认为后者更有可能。
他扔了一颗石头。
砰。安静。
有个军队的家伙靠了过来。对方非常年轻,袖子上没有任何徽章,因此奥利猜想,他可能只是个士兵而已。他看起来约莫十六岁,但奥利觉得他的年龄一定还要更大些。他曾听说过小孩借由谎报年龄加入军队的事,但他猜,那已经是可以用计算机查出每个人经历之前的事情了。
那个陆军的家伙环顾一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到他,才以低沉的声音开口。他有着一口南方口音:“孩子?腻可以停下来吗?这声音烂我烦死了?”
“那你可以去别的地方。”奥利说。
砰。安静。
“不勤啊,我有命在身。”
奥利没有回答,反而又扔了一颗石头。
砰。安静。
“腻为什么要这么啜?”那个陆军的家伙问。
他只是被派来立告示牌的,所以有空跟奥利说话。
“因为,迟早总会有一颗石头不会反弹。只要这件事一发生,我就要站起来,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见这座农场。再也不要帮牛挤奶。外面的空气怎么样?”
“很好。只是很冷。我是从南卡罗来纳州来的。我向腻保证,这里的十月跟南卡罗来纳州的完全不同。”
奥利与那个南方男孩的距离不到三码,但这里很热,而且还臭烘烘的。
陆军的家伙指向奥利后方。“腻干吗不把石头留在这里,去管一下那些乳牛?”他的口音听起来变成了路牛,“把它们带进谷仓,帮它们挤奶或是在它们乳房上涂药膏之类的。”
“我们不用带牛。它们自己知道该去哪儿。只是,现在不必帮它们挤奶,更不用说涂油膏了。它们的乳汁都干了。”
“干,真的?”
“真的。我爸说草出了问题,还说草之所以有问题,是因为空气出了问题。我们这里的空气闻起来很差,就像屎一样。”
“真的?”陆军的这家伙看起来被这话给吸引住了。虽然两面均印有文字的告示牌已经够稳了,他还是握紧拳头,朝顶端敲了两下。
“真的。我妈今天早上自杀了。”
陆军的这家伙原本举起手要再敲一下,一听见这话,就把手放了下来。“孩子,你是骗我的吧?”
“没有。她在餐桌边开枪自杀。是我发现她的。”
“喔,这真是太难过了。”军人朝穹顶走近。
“我弟上星期天死的时候,因为当时他还没完全死掉,所以我们还把他带到镇上。但发现我妈时,她已经死透了,所以我们直接把她埋在山丘上了。我爸跟我一起埋的。她喜欢那里。在每件事还没变得那么讨厌以前,那里很漂亮。”
“天啊,孩子!你简直是到地狱走了一遭!”
“现在还在地狱。”奥利说。这话就像触动了他体内的开关,使他开始哭了起来。他站起身,朝穹顶走去。他与年轻的士兵看着彼此,距离不到一英尺远。那士兵举起了手,并在电流传到身上的瞬间往后缩了一下,但随即就没事了。他把手贴在穹顶上,手指张开。奥利也举起了自己的手,从他这一侧把手贴到穹顶上头。他们的手看似相互触碰,手指贴着手指,手掌贴着手掌,但其实根本没有。这只是个徒劳无功的举动,并会在隔天不断重复上百上千次之多。
“孩子——”
“艾姆斯!”某个人大声咆哮,“给我滚到这里来!”
士兵艾姆斯就像个被抓到偷吃果酱的孩子,整个人跳了起来。
“我再说一次,给我过来!”
“在这里等我一下,孩子。”士兵艾姆斯说,跑步前去挨骂。奥利认为,他一定被骂一顿就没事了。毕竟,你可没办法降士兵的级。当然,他们也不会让他再到这个栅栏边来,好让他能跟动物园里的动物继续说话。我甚至连颗花生都没拿到,奥利想着。
他抬头看了一眼现在没奶可挤的乳牛——它们现在连草都不怎么吃——接着坐回背包旁边。
他翻着背包,找出另一颗光滑的石头。他想到死去的母亲那只涂有指甲油的手向外伸长的模样,以及一旁那只还拿着枪的手,枪管仍在兀自冒烟。
接着,他扔出一颗石头,石头击中穹顶,反弹回来。
砰。安静。
到处都是血
10
星期四下午四点,新英格兰北部全被云层笼罩,阳光只能从云层里那个袜子形状的洞口洒进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