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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们的行李放到了一间舱里。船起锚的时候,我们舒舒服服地站在甲板上,坐在这阳伞下面抽烟,聊天。我注意到,亨特在偷偷察看我们,他特别有意观察我。我尽量装得无拘束,对他很客气,故意显示愿意让他挑选我为他的伙伴。我想以此更仔细地观察他。
我的努力看来不是没有成果的。我好几次注意到,当我出其不意看他一眼的时候,他的眼光总是狠狠地盯着我,然后很快从我身上移开。我很清楚,我没有使他产生任何怀疑。
进入公海以后,我一个人站在护栏旁边,看波浪起伏的大海。在此之前,我和他只泛泛谈了几句,没有涉及个人的事情。现在,他走到我的身边,其意图显然是要了解我。几句开场白以后,他就开始打听:
“听说,您到过印度,约内斯先生。您在那儿果的时间久吗?”
“只有四个月。是生意把我召去的。”
“那是您自己的生意?”
“是的。”
“如果我问您做什么生意,您觉得不过分吧?”
“我做皮革生意。”我有意这么说,因为老亨特过去是做皮革生意的。
“这是赢利很高的买卖。但是,我从没有听说过,皮革生意也跟印度发生关系。”他当然是攻击我的弱点,好在我到过印度,应该顶得住。
“您大概没有想到过西伯利亚丰富的皮革产量。”
“皮革不从那儿到俄国?”
“到俄国和中国。但我是英国人,中国离我太远,而中间商又获利太多。俄国对英国眼红,对我们的供货持拒绝态度。因此,我们把销售方向越过印度延伸的亚洲北部。商路以那儿为起点,伸向贝加尔湖,这条路比较容易打通。现在,我们通过印度向西伯利亚皮革厂供货,而无需沙皇和中国皇帝许可。
“原来如此!您的主要货源大概是北美?”
“皮是拉普拉塔,革是北美。有些货是从新奥尔良发出的。”
“新奥尔良?您在那儿有熟人吗?”
“只有生意人。”
“尽管如此,您听到过我的名字吗?我的父亲虽然早就退休了,但是跟那儿生意上的朋友的个人往来并没有断过。”
现在,他要我到他所要的地方去。我也是一样。我假装思考了一下,然后说:
“您的名字?亨特?啊,亨特,亨特,我想不起有哪个商号取这个名字。”
“亨特不是商号,是军需商。他做过许多许多皮革生意。”
“那就是另外回事了!亨特,德语不是叫耶格尔吗?”
“是的。”
“我看见过一个特别富的商人,是德国出生,叫做耶格尔。他当然当过军需商,把耶格尔改名为亨特。”
“那就是我父亲!您认识他?”
“谈不上认识,我只是见过他一次。”
“在哪儿?什么时候?”
“可惜记不清楚了。在我这样繁忙的生活中,个别的事情容易忘记。肯定是在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家里。”
“当然!因为您没有接近他,所以可能不知道他死了?”
他这个问题提错了,这个错说多大也不过分。我很快让他狼狈不堪,我追问他:
“他死了?什么时候,亨特先生?”
“大约三个月前。”
“他死的时候,您在东方?”
“是的。”
“您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
“您应该马上回去,这样一笔遗产不会让您等很久的。”
他脸红了,现在才发现犯了什么错误。为了补救,他说:
“我是前几天才得到噩耗的。”
“原来是这样!这当然是另一码事。尽管如此,您还是不马上回去吗?”
这个问题再次使他狼狈不堪。
“不是马上,”他回答,“但是要尽快。因为要加快,我被迫去一趟突尼斯。”
这种解释暴露得比上次还多。被迫导致了突尼斯之行。为了不使他看出我觉察到他的错误,我赶快问:
“被迫?是不是由于您与卡拉夫的关系?”
“您怎么往这上面扯?”他惊讶地问,对我投来一个不信任的眼光。
“我是用最简单的方式推理。我认为,船长谈到的那个人,船长是认识的。我听出,卡拉夫交给他任务,把您接到亚历山大去。我从这点推测,您与卡拉夫关系是密切的。是吗?”
这打中了他的要害。他皱了皱眉头,眼睛向下:
“船长说的,您都听到了。如果我当着船长的面捅漏子,对您谈论他,那我就要道歉。您将在突尼斯看到他,并立即从突尼斯回家?”
“很可能。”
“我经过伦敦,很可能乘我们乘坐的这条船,因为卡拉夫可能一起去。以后您会知道,我现在可能对您毫无益处地隐瞒情况。卡拉夫是上尉。”
“什么?”我装作无知的样子。
“上尉级军官。他出身于美国。”
“一个美国人?那他是基督教徒?怎么可以当突尼斯军官?”
“他信仰伊斯兰教了。”
“遗憾!一个背叛者!”
“不要对他有成见!他没有对我谈过他的往事,但是,他是一个诚实的人,仅仅是由于艰难的命运折磨,才被迫走出这一步的。我不责怪卡拉夫。我只知道,他想走却不能走。因此,我想对他有所帮助,把他解放出来。”
“解放?他只要请求离开就可以了。”
“不行,别人会认为他将回到基督教。”
“这很容易说清楚。按规定,他可以休假,然后趁机逃跑。他们还能把他怎么样?”
“他很穷,靠什么生活?当然需要一个富裕的保护人。对此,他是有把握的。”
“这就是您?”
“是的。我带他到美国去。乘第一班船离开突尼斯的比塞大港,您也将乘这条船。我已经原原本本向您谈了这些情况。如果我需要帮助,您也许会发慈悲,支持我。”
“我非常愉快地接受,亨特先生。”我回答,为他恰恰选择我做盟友而感到高兴,“您认为,我能用什么样的方式对您有所帮助?”
“现在还不清楚。首先请求您当我与他之间的信使。”
“信使?您不想亲自与他交往?”
“不想。至少不想公开。您大概会承认,我要把一个军官从部队里弄出来,并帮助他逃亡,这不是很容易的。我事先必须隐藏着,否则,他逃出来以后有很多麻烦事。况且,他现在不在突尼斯,我不知道他是否回来了,必须先弄清楚这个情况。您能不能代替我跑跑腿?”
“很高兴。”
“那我就告诉您,我不会到比塞大港去。船长已经指示,要我在比塞大港之前就下船。我从那儿秘密到突尼斯东南部的加迪斯村,住在上尉的一个朋友家里。那个朋友是马贩子,叫做布·马拉马。我隐藏在他家,一直到我和上尉一起上船为止。任何人都不知道我在那儿插手此事。您一直乘船到港口,打听卡拉夫是否回来,然后到加迪斯去找马拉马,把您所听到的情况转告我。这个要求对您是不是太过分?”
“不过分。我要冒小小的风险,所以非常高兴地听您的差遣。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很高兴为解放上尉作点贡献。”
“那我们就一致了。您是埃默里的好朋友吗?”
“是的。”
“那我就不想让您与他分开,您就和他住在一起吧!您的索马里可以与我共住一室。您觉得合适吗?”
我表示同意,因为我担心,如果我提出与他同住一个船舱的话,会引起他的疑心。此外,我现在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观察他,因为我帮助他解放上尉,无论如何可以知道我所需要知道的情况。
这个年轻人估计就是约纳坦·梅尔顿了。那位突尼斯上尉当然也就是他的父亲托马斯了。
约纳坦隐藏在突尼斯,声称是为了避免以后由于上尉逃亡而引起的麻烦。不过,我知道真正的原因:真正的斯马尔·亨特已经被引诱到突尼斯,去见上尉。在他消失之前,约纳坦是不能冒名顶替的。上尉的外出与亨特的被谋杀,是密切相关的。如果他仍然外出未归,亨特就可能有救。如果上尉回到了突尼斯,亨特必死无疑。现在,船的甲板像火一样烧着我的脚。
埃默里听我讲述完假亨特的情况后,和我一样着急,而温内图却然镇静自若。他好像最受尊敬的人一样,晚上与这个危险分子无忧无虑地睡在一室。指定给我们的两个船舱,中间隔了两个小间,其目的不得而知。可能是不让我们观察和偷听温内图和约纳坦在那边的谈话。虽然那边也不能偷听我们,但是我和埃默里关于我们现在面临的任务的谈话,还是低声进行。这是出于小心,我们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
尽管我从约纳坦那儿知道了这么多情况,埃默里仍然抱怨我,说我不该接受这个差事。他还说,温内图与约纳坦住在一起,用处不大。我也是这么看的。但是,我们很快就知道,我们错了。大约是午夜过后两个小时,我们早已入睡,我被门上一个轻轻的敲击声弄醒了。那声音非常轻,埃默里仍然睡得很安稳。我的耳朵是经过训练的,比他的灵。
我起来走到门边,没有开门,问:
“外面是谁?”
“温内图。”回答的声音很轻。
我赶紧打开门,阿帕奇人这时来访,一定有重要的情况相告。
“这儿黑洞洞的,”他说,“我的兄弟们难道不可以点灯吗?”
“看来,你不仅要对我们说点什么,而且要给我们看点什么。”我说。
“是的。是我把它偷出来了,要尽快放回原处。”
“他把它装在口袋里了?”
“不是。我的兄弟们看见过他提的那个小箱子。我躺下以后,装作睡着了。他打开箱子,整理里面的东西。里面有一个信袋,他打开它,拿出好几个证件,读完又放回去,同时又不时地偷看我,使我不能不认为,信袋里面肯定有秘密。他把东西放回箱子锁好,他睡着以后,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从他口袋里取出他的钥匙。”
“天哪!你看来是个神偷。”
“一个人应该是能够做他想做的一切。我打开箱子,拿出了信袋。我的兄弟们可以看看,里面是否有我们所需要的东西。”
船舱墙上挂着一盏小灯。我们睡觉的时候把灯灭了。我把它点燃,这时埃默里已经醒来。我把门重新锁好,然后开始检查这个信袋。
除了有价证券和一些文件以外,里面有几封仔细折好的信。我拆开,第一封马上引起了我们极高的注意。信是用英文写的,大意是:
“亲爱的约纳坦:
你背着亨特,从开罗领事馆取回了他的信,多么幸运!多么重要的消息!他的父亲死了,要他回家。无论当局,还是律师,即他的朋友穆尔菲,都写了信。这证明确有其事。你当然将继承这份遗产。然后,就有办法把我从这个可悲的监禁中解救出来,给我一处较好的安身之所。
你问我是否同意你的计划。我告诉你,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我们通过一封以律师名义写的信,把亨特引诱到突尼斯来。你是一个全才,上千次地摹仿过律师的笔迹,亨特不可能怀疑。他的学法律的朋友正在突尼斯,想与他谈一些重要事情。他会马上动身,搭最近的班船到突尼斯来。你当然不需要到这儿来,因为你们惊人的相似之处可能会引起轰动,我们的恶作剧也许会被发现。我认为,我们